展所钦道:“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没关系,每个人秉性不一样,我知道你心软而我凉薄,你珍惜对你好的人,我只珍惜我在乎的人。这都没错,求同存异吧。” 颜如玉还是拦着他不让走:“可你要是一直这样有个心结,我们还能有好结果吗?何况什么叫凉薄,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词说自己?” 展所钦疲惫地叹了口气:“玉奴儿,我最近心里乱得很,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好吗?” “你又来了你又来了你又来了!”颜如玉有些激动,“我一直在告诉你不要用逃避解决问题!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好了好了,别激动。”展所钦不得不把态度软化下来,抱着颜如玉拍拍他的后背,“我没想逃避,就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态。” 颜如玉也退了一步:“那我也答应你,我不会经常去见元溪,但我要是去干娘那里,一定跟你一起。” “成。” 这件事貌似就这么过去了,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再提起。 虽然元溪的事出乎意料,但展所钦还是觉得有个人能在家照顾着颜如玉也不错。这回他学乖了,找的是个相貌平平的哥儿,名叫齐顺。他原是大户人家的书童,跟着少爷也读过一些书,主人家败落之后,他就被卖了出来。 展所钦仔细问过,齐顺有郎君还有孩子,不仅具有经验可以照顾颜如玉,也不用担心再次引狼入室。 今年冬天颜如玉终于不用再冻得像个偷狗的了。 展所钦找大夫开了药,每晚睡前煮了,给颜如玉泡泡手脚,预防冻疮。他们床上颜如玉睡的那边铺着一整张羊皮的毯子,这天晚上,展所钦照例拿汤婆子先把颜如玉脚下的被窝捂热。 颜如玉坐在床边,四肢各放在两盆热汤药里,热乎乎的水蒸气熏得他脸颊殷红。 “我有个小问题。”展所钦道,“你那边都这么暖和了,为什么睡着以后还总是往我怀里钻呢?” 颜如玉茫然:“我有吗?” “有啊。你现在体温高,我做梦总梦见自己是个守着一堆黄金的巨龙,黄金融化了裹了我一身,然后我就被热醒了。” 颜如玉对这个梦还挺满意:“那这么说,你的梦很有逻辑。” 他看展所钦一眼,抹泪道:“原来你不喜欢我贴着你,也罢,你拿个破草席铺在地上吧。” 展所钦道:“那我怎么舍得呢。” 颜如玉漠然道:“我的意思是你睡地上。” “……”展所钦叹气,拿个小板凳坐下,把他的脚拿出来,放膝盖上擦干,“我的意思,你那边是不是弄得太热了,所以你往我这边挤。是的话,给你换个薄一些的被子,不然反而容易着凉。” 颜如玉立刻道:“我的意思是,就算你睡地上的破草席,我也要跟你一起,不离不弃。” 展所钦笑着摇摇头,实在拿他没办法。 他还从大夫那儿得了个法子,就是经常拿生姜擦擦手脚,也可以有效地预防冻疮。 生姜已经切好放在旁边了,展所钦拿一块挨个擦擦颜如玉的脚趾头。 颜如玉把自己的手擦干,水盆放一边,道:“阿郎,我不热,我可能就是想挨着你,怎么办呀?” “那还能不让你挨着吗,我换床薄被子吧。” 颜如玉玩心起来了,拿脚尖顶顶展所钦的喉结:“快说我的脚是香的,不然我就……” 没等他说完,展所钦一把握住他的脚腕,颜如玉惊呼一声,被他掀翻在床上。 “不要挠不要挠不要!!啊!!!”颜如玉又忍不住笑又痛苦,像个滑不留手的黄鳝一样扭动挣扎,拼命拿另一条腿踹展所钦,于是他两个脚腕都被攥住了。 颜如玉眼泪都笑出来了,头发也糊在了脸上,他狼狈地连连求饶,展所钦怕伤着孩子,遂放开了他,一手撑在颜如玉脑袋边上,一手拨开他脸上的头发。 颜如玉还在喘,眼尾湿湿的,看着可怜又可爱。展所钦静静地看着他,颜如玉也慢慢安静下来回望。 展所钦俯身,轻轻地亲吻颜如玉的嘴唇。 颜如玉钻进被窝准备睡了,展所钦还在边上坐着,拿生姜给他擦手。 颜如玉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道:“这是刚刚擦过脚的那块吗?” “……不是。”展所钦笑了,“脑子都不清醒了,快睡吧。” 第二天一早,展所钦吃过早饭正要出门去花圃,一个信使正好来敲门,把两封信交给展所钦。 万俟宗极出征前说过他会隔三差五寄家书回来,因为总寄到华严寺不方便,所以把信一并寄给展所钦,由展所钦把妙昙大师的那一封转交给他。 因此收到这两封一起送来的信,展所钦想当然地以为一封是给自己的,另一封就是给妙昙大师的。他在其中一封的封皮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另一封也没细看,直接就收到了书房的一个抽屉里。 花圃和华严寺是两个方向,反正自己中午还要回来吃饭,下午再去送也不迟。 他把自己的信拆开,万俟宗极果然是报喜不报忧,把军营说得像自己家一样温馨,生怕惹了谁担心似的。 这信不老实就没意思了,展所钦颇为乏味地把信放回去。反正知道人还活着就是,其他的都不要紧。 他根本没看到,他放进书房的信封上面写的是颜如玉的名字。他也不知道,颜如玉今天心情好,便来到书房要齐顺教他写字。 “我的书在这儿,你一句一句教我吧,我学得很快的。”颜如玉说着拉开抽屉,里面都是他的儿童启蒙教材。 “是。”齐顺安静地在边上给他磨墨。 颜如玉一眼就看见了那几本书上面的信封,他好奇地拿出来看看,反面竟写着“颜如玉”三个字。 颜如玉对自己的名字已经非常熟悉了,他再次向齐顺确定:“这是我的名字,对吧?” 齐顺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的,正是主子的名字。” “那这就是给我的信?”颜如玉问他。 “不错。” 颜如玉于是指着寄信人问齐顺:“那这两个字怎么念?” 齐顺道:“元溪。” 颜如玉懵了一下,看看手里的信,半晌问道:“这信,是谁收下的?” 齐顺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这些事情,便如实道:“早上信使送来,郎君收下的。” 颜如玉沉默了,看着信封许久不说话。 齐顺后知后觉地发现颜如玉的情绪不太对,他关切道:“主子怎么了?” 颜如玉摇摇头,拆开了信:“劳烦你念给我听吧。” “是。”齐顺接过信照着读。 元溪信里只说自己在纪家过得很好,大家都善待他,他也感念颜如玉的宽容善良,因此特地找了纪家下人里最有学问的管家,替他写了这封信回来,表达对颜如玉的感激。 颜如玉默默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齐顺读完了信,放回桌上,等着颜如玉下一个吩咐。 颜如玉把信折好放回去,闷闷地站了起来:“我没心情写字了,要去睡会儿。” 齐顺跟着他回屋,伺候颜如玉睡下。 中午展所钦从花圃回来了,颜如玉还躺在床上没起。他贪睡很正常,展所钦也没当回事,便让齐顺准备着吃饭,打算等饭好了再把颜如玉叫起来。 这时,大门再次被敲响。 展所钦过去开门,外头又是那个信使。 他把真正给妙昙大师的那封信递过来:“呐,你们家还有一封信,上午落下了。” 展所钦莫名其妙地翻过来一看。 给妙昙大师? 那上午那封是给谁的?! 展所钦连忙回了书房,拉开抽屉。 里头那封信已经被拆开了,上面赫然写着颜如玉的名字,而寄信人是元溪。 展所钦一下子僵住了。 ----
第七十八章 选择与小女孩 展所钦推开房门,颜如玉已经坐在床上了,正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他听见展所钦的声音,回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展所钦拿着两封信过来:“我今天早上收到一封信……” 颜如玉道:“我看到了,元溪寄来的,我让齐顺给我念过了。” “……啊。”展所钦接着解释,“阿兄出征去了,他说会寄家书回来,一封给我,另一封让我转交给妙昙大师。今早我收到那两封信,就以为另一封是给妙昙大师的,我也没仔细看,就收起来了,想着下午回来再拿给他。” 颜如玉一下子抬头,惊讶道:“是这样?” 展所钦坦然道:“是啊。” 二人目光相接,颜如玉一下子躲开了。他不会掩饰,略微慌张的神色十分明显。 展所钦道:“……你真以为我是看到了那是元溪写给你的信,所以故意不拿给你?” 颜如玉低低道:“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也没有太肯定。” 展所钦没说什么,转身要走。 颜如玉急急忙忙下床追过来,把他堵在门口:“我错了我错了!” 展所钦难过极了,问他:“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如果我看清楚了这是元溪给你的信,我虽然不高兴,但一定会给你,我会尊重你,我也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颜如玉挡着门,又慌又愧疚,低着头不敢看展所钦的眼睛:“我也没有完全认定了你故意瞒着我,只是这种可能性让我有点难过。但我难过不是因为你不给我看元溪的信,而是因为感觉你好像不信任我似的。而且我又不清楚背后的情况,当时我最合理的猜测就是这样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展所钦不说话了,颜如玉也不知该说什么,反正就死死堵着门,不许展所钦出去。 二人沉默着僵持了一会儿,外头传来齐顺的声音:“主子,吃饭了,你起床了吗?” 颜如玉回他道:“就来。” 他抽出展所钦手里的信,打开给他看:“你看,元溪只是在表达感激,没有说不该说的话。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会放下对我的感情,和我成为好朋友的。” 展所钦扫了一眼,道:“玉奴儿,我知道你不忍心伤害对你好的人,如果强行让你和他断绝来往,你会非常痛苦。但我是不是也应该在你‘不忍心伤害’的范围内?” 颜如玉连连点头:“当然当然!你是我最爱、最在乎的人!” 展所钦道:“既然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内你可以偶尔去见见他,但如果两个月之后我还是不认为他已经放下了,那我希望你就不要再见他了,直到他对你的感情完全消失为止。” 在展所钦和元溪之间,颜如玉当然知道自己应该选谁。他只得答应下来,寄希望于元溪能够早些想明白。 颜如玉拉着他的手来到床边:“阿郎你瞧,我在给小菌子做肚兜呢。我算了算,小菌子该是明年三月底四月初出生,是个不错的时间,我和它都不会受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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