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看着他,微微屏息地抗拒着呼吸里交融的气息。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宴任邃深的五官没有额外的情绪,眼底平静而专注——祁棠刚要开口,但只是眨眼间宴任就变了脸色。 祁棠猛地回头,跌落的汤罐盖口倾斜,浓稠的汤液飞出,同一时刻女伴的道歉声也乍然响起,“对不起对不起——” 掉落的过程晃成一道虚影,祁棠偏身去避的时候看到安子然的灼灼目光,那双大得略显奇异的眼睛里,笑意一闪而过。 但下一秒,祁棠直接被宴任粗暴地揽了过去,鼻尖撞上宴任的领口,滚烫的热液自大腿侧面迸发—— 电击般的剧痛像是灼烧,倒抽冷气的声音从祁棠嘴里溢出,冷汗哗然涌上了后背。 祁棠疼得脑海一片空白,身旁的尖叫声却像是火星陡然炸响,把祁棠的思绪顿时拽回! “没事吧?”宴任紧揽着祁棠起身,拽起餐巾的动作太快,拼盘落地发出“哐铛”的重响。 他迅速把佛跳墙的稠浓汤液从祁棠的西装裤外扫去,然后拉着他就要去处理。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祁棠搞不清楚情况地趔趄两步,回头去看安子然。 安子然半身被泼的全是汤液,自侧颈到胸前红得可怕,汤液黏腻在她精美的礼裙上,把珍珠和碎钻的光色狼藉抹去。 她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坠落在地,水晶的兔子耳朵断折了一只。 女伴完全吓白了脸,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连道歉都说不出来。 安子然痛得难以自控,眼泪和尖叫不断向下流淌,甜美漂亮的面庞扭曲得简直丑陋。宴厅骚乱起来,祁棠没时间多看,因为宴任直接把他拽进了客房里。 浴室的灯打开,宴任的脸色冷得可怕,满目郁气根本无法藏匿。 冷水从出水口涌来,宴任试了一下温度,把流速调缓,沾水的腕表上水珠下落,模糊了时间。 祁棠终于定了定神,冷水给灼热刺痛的伤口带来凉意的安抚。 他撑在浴室壁上稍稍垂头,看到宴任紧绷的臂膀,似乎为了保证足够小心而过分用力,连握着淋浴头的指节都失血发白。 “你……”祁棠略感疑虑地开了口,“……你刚才把汤泼到了安子然身上?” 宴任眼底的冷意如同荆棘,他看着祁棠寒声问道,“不然呢?看着她泼你?” 腿上的疼痛依然尖锐刺骨,勾起满身寒栗,但祁棠逻辑错裂地感觉到一种混乱。 为什么? 佛跳墙这种菜品刚上来有多滚烫可想而知,宴任把失手落下的汤在半程泼向了安子然? 安子然是明星,是他宴任的女人——如果为了做假能做到这个地步,事后不管是什么关系都难以挽回吧? “疼吗?” 祁棠倍感混乱,愣愣地反应了一下,“嗯。” “有粘在一起吗?” “……应该没有。” 西装裤被打湿后显出极深的色调,但在表面没有看到水泡状的隆起。 “脱了。” 祁棠微微一僵。 宴任再度抬起视线,“这里不会有人进来,脱了。” 祁棠顿了一下就解开皮带,刚要往下脱的时候宴任又开口道,“别动,你拿着。” 祁棠接过湿凉的淋浴头,僵硬地低头看着宴任蹲下,动作仔细地往下褪。 宴任半边的掌背通红,干涸的汤汁下是灼伤的明显痕迹,还能看到发白的水泡,应该是在泼安子然的时候弄到的。 但他绷紧的指节下动作小心,好像不受疼痛的影响,连空气钻入衣料和皮肤间的温感都缓慢而清晰。 不可理喻也难以理解的情况让祁棠屏住呼吸,撑在浴室壁上的手掌无声握紧。 宴任那么小心,就好像出轨只是一触即碎的谎言。 心脏仿佛被拢入掌心,一丝一毫的捏弄都逼着祁棠窒息。 “你的手——” 宴任把淋浴头接了回去,距离很近地仔细观察他的伤口,不在意道,“刚才弄到的,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虽然处理得及时,但依然还是出现了几个水泡。 祁棠的腿上有水,宴任呼吸时的冷热交替太过鲜明,根本难以忽视。祁棠的眼底在压抑中升温,他抬起目光,嗓音竭力地平静着,“你的手过来一起冲。” 宴任直接把手掌贴在祁棠的膝弯,冲淋过祁棠的水顺流淌过他的掌背。 气氛隐隐升腾起一种说不清的暧昧,宴任手心的温度比祁棠的皮肤温度要高,掌底的薄茧触感深刻。 像是圈在膝上的锁链,祁棠一动不动地瑟缩忍耐着,半晌后低声道,“我自己来吧。” “不用。” 祁棠又忍了片刻,燎烧的刺痛感稍微缓解,他尽力忽视了宴任的手,不确定地试探道,“你不用去看安子然?” 宴任的眉宇紧拧,他抬起头,但拇指在祁棠膝盖上的微一摩挲非常轻柔,“我为什么要去看安子然?”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鞠躬,谢谢喜欢 ☆、本能 祁棠的舌尖动了动,最终一语不发。 为什么?因为这是一年之后我们离婚的原因,因为不知道你在什么时候和安子然产生了感情—— 陈志强把车开到酒店的后门,保镖把所有闲杂人等都清场。宴任的西装外套围在祁棠腰间,祁棠的伤口最好不要再碰到任何东西。 “宴总,安总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陈志强拉开车门,宴任示意祁棠上车。 祁棠坐在车上,抬眸看向陈志强,“安子然……” “安小姐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后续的事由安总负责。”陈志强说道,“我已经通知私人医生了。” 宴任把祁棠这边的车门关闭,对陈志强继续道,“让李嫂仔细消毒一遍浴缸,放好冷水。” 祁棠坐在车内,看着宴任硬朗的下颌线条,用目光在他面上捉捕不舍的蛛丝马迹。 宴任在U国已经待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宴淑阳知道的消息,外媒爆料的绯闻——但宴任把汤泼到了安子然身上—— 祁棠捏了捏眉间,宴任从另一侧上了车。 疑惑化成安静,司机在起步前把挡板提升,湿毛巾敷在祁棠的腿侧,被体温染上些微温度。 宴任坐过来了一些,眉宇间皱着晦暗的神色,他把毛巾拾起,轻轻扇了扇又放回祁棠的伤口上。 “还是我们直接去医院?”宴任问道。 “不用。” 脱口而出的话语在出口后变得冷却而清晰,安子然去了医院,宴任想去。如果他刚才理解了宴任的意思—— 宴任的视线停驻在祁棠的腿侧,但似乎微微走神。路灯的暖光从右向左,在他的五官之下刻入冷色阴影。 祁棠微微启唇,吸入温凉的空气。 “……你没必要和我回去。” 宴任的目光抬起,定定看着祁棠。 “你可以去医院,安……” “我去看安子然?”宴任嗓音冷沉地打断了他,让人心悸的意味如同低语胁迫。 “为什么?” 祁棠没有说话,鼻尖的冷感在呼吸时引起他的注意。 “为什么,祁棠?” 祁棠的目光重新回到宴任的脸上,他的Alpha满脸山雨欲来的压感,让人畏惧的碾压力道似乎牵制着最后的理智神经。 宴任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但像是情面破碎一样折断祁棠的抗拒,强横地迫入到祁棠身前。 情绪泛滥下的Alpha信息素紧摁着祁棠,逼他缴械投降,浑身上下的细胞似乎瞬间被酒精彻底浸淫一遍。祁棠呼吸着无处不在的,属于宴任的气息,就好像完全落入Alpha的围捕陷阱—— “宴任!” 宴任抓紧他的膝盖,避免祁棠碰到伤口,但唇下的镇压没有任何犹豫和温存。 祁棠喘息着偏头避开,徒劳地寻觅没有信息素的空气,宴任粗暴地吻过他的唇角,舐进祁棠难以反抗的唇瓣之中。祁棠的颈侧被宴任咬下痕迹,他又按紧祁棠的肩膀,张口就要咬入已经完全属于自己的腺体里。 ——如果不是重生,祁棠根本不知道宴任的情绪如此岌岌可危。 座椅的真皮熨入温度,腿上的皮肤在贴合中能感受到宴任烫热而坚实的肌理轮廓。 犬齿钉进温热而酸软的腺体后瞬间咬合,神经上弹动的痛楚变成一种遍布全身的领属信号。 在结婚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宴任用占有他的手段这么做过。 但现在,齿关在颈后咬合,哪怕祁棠不想接受,身体依然违背意志,本能又顺从地放弃抵抗,竭力放松地接纳了宴任的覆盖标记。 他痛恨Alpha用残酷而天生的能力来索取,不管是标记,还是名誉,以及别无可能的婚姻。在祁氏山倒般的颓势里,一切都陷入被动,没有选择的余地。 下眼睫含着一弧浅淡泪迹,祁棠把闷声压在舌下,只有颈间韧长抻紧的疏筋昭示着他忍耐得如何辛苦。 酥软发热的指尖蕴出一层薄汗,撑抵的手掌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宴任深重的呼吸在祁棠颈后徘徊,紧咬后的齿关寸寸松开,冷静似乎重新回归宴任的神志,他垂下头,贴靠着祁棠的后颈坠入沉默。 腺体内没有被注入信息素,就像是在濒临断裂的悬崖边硬生生收住了脚步。 祁棠脱力一样放松下来,他松了口气,被抽去的力量在四肢缓缓流淌。 但长久的安静让伤口再度变得疼痛,如同钢针的刺扎插入血肉,祁棠闭上眼睛,对宴任突如其来地感到陌生。 那些尊重、忍耐的表象下,在这七年相敬如宾温凉如水的感情里,宴任原来是一直在极力抑制着残酷的本能。如果不是受激发作,他恐怕可以继续这样藏匿下去。 “……祁棠。”宴任的低语渗入腺体,吐息缓风般吹拂而过,“为什么最好什么都自己处理,总是恨不得把我往外推,推给别的Omega?” 祁棠稍微避了避,他的身体被迫卸去反抗的力道,被宴任牢牢锢在怀里。 冷淡的温色在泪意褪去后涌现,嘲意发苦地在祁棠心里刮出血痕,他的声音微哑,标记后的态度却被本能逼迫着软和下来,“……我把你推给别的Omega?” “不是吗?”宴任慢慢松开了他,把湿毛巾盖在祁棠的伤口之上,“否则为什么让我去医院?因为我泼了她?” 祁棠看向窗外,在降温后的心跳中沉默。 路灯把他狭长的眼尾摩上玻璃,变成色泽阴暗的模糊反光,思绪在信息素的调控下趋向缓慢,仿佛泡入冷凉的海水之中。 “为什么我在国外的舆论那么多?”宴任突然问道。 祁棠转过视线,看到宴任没入夜色的低沉眼眸。 “为什么连一个私生女,都敢当着我的面泼你?” 祁棠静静看着他,若有若无的笑意浮上嘴角,像是不言而喻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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