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加在一起,叶梨对兰九,也并未产生多少感情。她确实曾想好好嫁给他,亦心心念念地怜惜他病弱早夭,还感动他的一份看重和执念。可是,却也没有更多了。 或许因为并没喜欢他,对于他的欺骗和退婚,反倒并没太往心里去。顶多是慨叹自己的不祥罢了。 骗了她且弃了她的人,在叶梨心里,只有一个。 她想起来,桃皈观时,李茂表现的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兰九的望门寡,也毫不忌讳小院里,尚有个兰九的祭堂。可是他最后一次在桃皈观过夜,却也莫名刺了一回她忘不掉兰九。 即便她忘不掉兰九,他又有什么资格在意。他那日早起,该当是去向别人送聘呢。 叶梨抬头,看向李茂,见他侧身,连看她一眼也不愿意,眼圈发红,道:“那又如何,若不是你,我和兰九早已大婚,做了正经夫妻!难道是我愿意,与你这般……” 李茂心头的火又被叶梨的话点燃,他转过身,单膝跪地面对着叶梨。 他总是看不透她的心,难以摸清她眼里的情绪,有时是见之即明的恨,有时又是浓的化不开的依恋,就似他们一见面就已是痴缠的怨侣,爱不到也分不得。 如今这眼里,满是怨恨…… 难道她真的其实对兰九已生情愫,因而觉得自己声张婚约,倒是拆散了他们一对鸳鸯。 这想象一起头,他就咬了牙,却看到叶梨发红的眼圈里,渐渐溢出晶莹泪水,心知若是她再哭,无论如何,自己又会莫名其妙向她认错服输,尽失气概。 ……猛地闭上眼,朝着那张说着冷心话的嘴狠狠吻了上去。 叶梨几乎不能呼吸,因着李茂几乎算不上吻,而是如野兽一般,要将猎物吞噬撕咬,要了她所有气息。 他虽也有粗鲁的时候,这般却也少见。但是,叶梨最恨的是,在她伤心欲碎的时候,他却只想着这些。所以,即便是这辈子,他终于认了本就存在的婚约,口里说着要娶她,实际上,仍是把她,只当做可以做那些事的女人吗? 她半点儿不能接受这个吻,要斥骂他停下,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只发出一些零碎的声音,听起来倒似她也沉浸其中。 李茂愈发发了狠,他不断逼迫过来,叶梨努力想躲,整个人往后弯去,几乎要被他压倒。 他不知该如何惩罚叶梨,亦不知自己想要将她如何,只一心一意噬咬她吞没她,待她几乎摔倒,才倒了下手,一手从后撑住了叶梨的背,一手本把握着叶梨的腰,如今失了方向,忽而无师自通,朝她身上摸去。 李茂终于挪开,转而亲在她颈下,叶梨大大喘了一口气,却觉他手已经乱摸了上来,心里恼怒,伸手就朝他死命打。 打了几下,忽觉手上湿湿感觉不对。手上一软,一个东西落了地。 举手过来看,竟是一片血红。 “李茂!” 叶梨拼力挣起,李茂松了手,脸偏向一旁,面上又是青又是红。 他想说“对不起”,却又咽了回去。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在不远处吃草的红罗和黑骊踢踢踏踏跑了过来。 “李茂……” 叶梨叫他,他却视若未闻,伸臂揽在叶梨腰上,蹿上了黑骊马,策马往回奔跑。 “李茂!” 叶梨想转身,他却拍了下黑骊的背,黑骊立时如飞疾驰,叶梨只得缩了身子,努力稳住自己。 其实倒也不用她用力,李茂的胳膊仍箍在她腰间。他往日爱穿皂色和深色,今日难得穿了白色锦袍,如今一边白色的袖子上,已是血迹斑斑,似雪地上的红梅绽放。又因着袖子阔大,有些学直接滴了下来,在叶梨浅雪青色的衣服上,也烙下印迹。 叶梨不是故意的,她手里本拿着匕首,李茂忽然抱住她亲,她挣扎的时候,蹭掉了匕首的套子,却并未察觉,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手里拿着什么,就朝着李茂打去。 没想到,竟是拿手里的匕首,割破了李茂的右边胳膊。 ——也不知刺了多少下? ——这样流着血不包扎怎么可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梨觉得心拧在一起,无比难受,又无比担心。 好在,黑骊马极快,很快就回了道观,一路直接慢跑进去。 在侧院门口,李茂才嘞住马,用左臂抱了叶梨,放在地上,然后又勒马转身跑走。 叶梨急着大喊:“李茂!” 跟着追了跑,但是他很快催动黑骊马,连背影都消失不见。 有人迎着进来,眼尖看到,惊呼道:“少将军胳膊受伤了吗?怎么觉得流血了?” 穆川已经回来,忙迎过来问叶梨:“少将军……怎么了?” 他和穆山面面相觑,很是担忧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叶梨不知该如何说,她几乎顾不上男女大防,伸手拽穆川,催促道:“你们快去找他,他胳膊受了伤,没有包扎,一直在流血……” 她还怕穆川等人细问缘由,但是,他们显见更紧张李茂受伤这件事,立马跑出了拱门。 叶梨在侧院门口望着拱门的方向,呆呆站了一会,才走回屋子。 进了屋子,她再也忍不住,捂了脸,又是难过,又是烦躁,压抑得连眼泪都哭不出来。 她担心着李茂,却因之前哭过,只觉昏头昏脑,筋疲力尽。 趴伏在床上,又因为挂心李茂的伤,心内惴惴,如乱马狂奔。 自这日起,李茂竟是好几日都未回来。叶梨有些茶饭不思。 往日侍奉她的人,倒是仍然又恭敬又殷勤,见她一顿没好好吃,还要问她想吃什么,或者再另外送些糕点羹汤来。 但是穆川一直也未回来。叶梨只得问勉强也算熟悉的穆峰,“少将军……” 她开了口,却不知该怎么问。 李茂是她刺伤的,且那个匕首,她亲自试过,吹发可断。 穆峰长相憨厚,年岁大些,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她是盼着李茂回来。笑着道:“少将军近日进京了,过几日就回来了,您莫要……担心。” “进京?” 叶梨眉头皱的愈发紧。 “进京可安全?” “没事。” 穆峰只说“没事”,可是怎么可能没事,他才伤了胳膊,又是反贼。 叶梨越发吃不好睡不着。 这般过了几日,来送饭的小武也面色忧虑起来。 他皱着眉问:“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寻了来给您。” 叶梨只道:“不用,我吃饱了。下次莫送这么多,我又吃不了多少,都浪费了。” 小武端走饭菜,过了会又端来一小碗银耳羹,笑着道:“这个是昨晚就开始熬的,放了蜂蜜,很甜的。也不多,您吃吃……” 他满脸期待,叶梨不忍他失望,只得拿起羹勺,勉强吃了一口,可是她满心都是忧愁,全无胃口,忍耐着咽进去,却心口恶心,即便赶紧捂嘴,也没压住干呕了一声。 小武只得也端走银耳羹,却忘了拿走盖碗上的盖子。 叶梨拿了盖子,想追上去给他,听到他正在门口与穆峰说话。 “可怎么办?这才几日,少夫人都瘦的瞎子也能发现。少将军回来,岂不要怪我没当好差。你闻闻,这个燕窝羹难道不香,少夫人尝了半口,竟然几乎吐了。” “真的,你闻闻。我都开始怀疑我的厨艺了。” 也不知道穆峰闻没闻,但他并未说燕窝如何,却道:“你是说干呕?莫不是……莫不是少夫人,那个了吧?” “哪个啊?” “傻小子啊,女人怀了孩子就会闻到不想吃的就吐……” 叶梨这些日子愁得哭都哭不出来,满心只想着李茂若有不测,又担心他胳膊留下损伤,更加懊恼,他这辈子满身的伤痕里,竟要因着自己,更多了些。 可是听了这些话回去,关上门,就伏在床榻上哭湿了被子。 李茂当时也是个不知道女人怀了孩子会容易干呕的傻小子。 往常他每次带了食物来,叶梨都欢欢喜喜全部吃掉,那两三月里,叶梨对很多食物都失了食欲。 因她想确认了再告诉李茂,就隐瞒着,只说不想吃,不爱吃,李茂就频繁拿来了新的食物,让她试试爱不爱吃。她那两三月不知道为何,性情也有了变化,很容易生气和哭泣。李茂带了新的点心来,她不领情,反而因为他的殷勤生了点烦躁。 有一回,只因为李茂说:“你之前不是很爱吃这个么?” 她就失手把一盒子点心打翻在地,气恼恼道:“难道不能变吗?” 又盯着他道:“说不定我现在喜欢你,改日就不喜欢你了呢!” 她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她心里担忧的是,说不定李茂今日仍喜欢她,改日就不喜欢她了,那么,万一她真的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她若只是她,被李茂抛弃了,结果她自己承担就是。可是若有了孩子,那该怎么办? 她心里担忧的要死,却又闷在心里,反而说了这样的话。 李茂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转身出了屋子,离开了道院。 留下叶梨先是冷笑,笑着笑着就又哭了起来。 李茂离开的时候是下午,叶梨哭了一场,照例要困到睡着。等再醒来,已是黄昏,她才想着自己又莫名发火,气走了李茂。从床上坐起,却从窗子一眼就看到了李茂,他正在打井水呢。 “李茂!” 因着担心被人发现,往常李茂来,叶梨都下意识压低些声音,这时候却几乎压抑不住,大声喊。 李茂听到,放下水桶,走了进来,叶梨跟随他的身影,等到他走过来,就跪在床榻边,贴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又被他抱住,小声啜泣。 李茂空出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她急着道:“你抱我紧些!” 几乎不能呼吸了,仍勉强道:“再紧些!” 被抱紧到难受,才觉心里的难受缓解了些。感觉李茂在她头顶亲吻,在他怀里含糊道:“以为你……不要……我了……不……来了……” 她声音闷在两个人之间,李茂大抵也听不清,他亲了一会叶梨的头发,凑近她耳侧亲了又亲,对她说:“小道姑不喜欢我没关系,我永远喜欢小道姑就好了。” “小道姑若是明天不喜欢我,我就后天来问——小道姑,今日可有喜欢我?若是仍然没有,我就大后天再来。” 叶梨哭得更厉害,又破涕为笑,他又道:“我骗你呢……” 叶梨从他怀里挣脱,仰起头,泪眼婆娑望他,听到他笑着道:“小道姑莫要以为我,会任你喜欢谁。” 他松开一只胳膊,伸手捏着叶梨下巴,笑着咬牙切齿:“小道姑只能喜欢我。” “若是喜欢别人,我对你无可奈何,就杀了他。” 因他对叶梨一向温柔,叶梨只觉这是玩笑,笑着骂他:“你是土匪么,动不动就杀人。”
99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