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轻鸿先前说让乌憬想要什么就直接同他说,现下眼都不合一下,直接温声否决,“下次吧。” 乌憬根本不知道这人今日又怎么了,从一开始就奇奇怪怪的,他不敢反抗,只能不开不心地应了。 没事,他都习惯了。 这人要做点正常的事,他才觉得荒谬。 乌憬努力安慰着自己。 但他的不高兴都快摆在脸上了,焉了吧唧的,直到看见桌上的饭菜时才开心了一点。 很快,就重新恹了下去。 因为宁轻鸿给他喂吃的全凭自己喜好,偏偏他不爱吃的都是乌憬喜欢吃的,一点油腻的东西不会给乌憬夹。 吃了小半碗蔬菜跟一点清蒸鱼肉后,乌憬又被喂了半碗海鲜粥,眼巴巴地看着宁轻鸿的筷子从他想吃的红烧肉上三过家门而不入,当真是怕了这人的心血来潮。 就算坐在人大腿上,也一点胡思乱想的旖旎心思都没了。 好想吃肉。 他要吃肉。 乌憬忍不住去扯宁轻鸿的袖子,“哥哥,乌乌自己吃?” 宁轻鸿抬眸去看他,这下倒如愿瞧见了天子脸上满满的不情愿,他似笑非笑着。 不等宁轻鸿出声,乌憬看他神情,怕他生气,又小心补充,“那哥哥给我夹肉吃?”他简直按捺不住,看向桌上,“要那个红色的。” 准确来说是红褐色。 宁轻鸿顿了顿,像瞧着什么新奇物什一样看着乌憬,他突然低低笑了一下,语气却极具耐心,“乌乌才睡醒,不能吃。”他温声劝着,“当心闹肚子。” “陛下难受了,微臣也会跟着心痛。” 指骨分明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抵上少年的小腹,指间清瘦,手心宽大,宁轻鸿带着点力按了按乌憬的肚子,他轻轻探着,笑,“都鼓起来了。” “都吃饱了还想着让哥哥继续喂。”宁轻鸿嗓音很轻,“乌乌真是贪心。” 他的指尖隔着层衣裳,摸不到一点硬挺的肌肉,全陷入软乎的皮肉里。 当真是什么都探不出来。 乌憬还没同人这么亲昵过,应激地微微颤了下,后仰着想躲开宁轻鸿的手,可他身后就是正在作弄他的人,再怎么往后缩,也只是把自己往狼坑虎口里送。 宁轻鸿问他,“躲什么?” 乌憬两只手都慌里慌张地按住宁轻鸿的腕骨了,却不敢用力气推开,“没有躲。” 他莫名想起昨日燕荷塞给他的小木盒,只觉自己正坐在烫手山芋上,恨不得把宁轻鸿按着他肚子的手狠狠丢开,从对方腿上跳下来。 乌憬想说还没吃饱,顿了好一会儿,也只敢道,“乌乌不吃了。”他推让着,“哥哥吃。” 快点吃完,快点放他下来! 宁轻鸿笑着道了声“好”,乌憬坐在他怀里,见一直伺候自己用膳的人终于放过他,换了副碗筷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乌憬干咽着口水。 太可恨了! 一大早上就让他睡不好吃不饱,现在还在这里诱惑他,这人是不是有病?! 乌憬在心里说小话。 宁轻鸿吃得清淡,他入口的,都是方才喂过乌憬的,见天子看他吃一会儿,又闷闷地别过眼看其他地方,没多久,又解馋似的转回来继续看。 两刻钟后,宁轻鸿堪堪停筷。 乌憬恹恹地低着脑袋,余光瞧见拂尘在示意下又递上一双玉筷。 还未反应过来,宁轻鸿就低低笑着道,“好了。”他夹起什么,递到乌憬眼前,语气很是无奈,“只许吃一小口。” 是那块红烧肉。 乌憬顿时又兴高采烈起来了,他的情绪变化明显到拂尘都瞧出来了,更不用说搂着他的宁轻鸿。 乌憬,“乌乌吃了?” 宁轻鸿似是在哄他,“吃吧。” 乌憬靠近宁轻鸿手中的筷尖,对着肉多的部分咬下去,确确实实听话地只咬了一小口,再不舍也起来了。 换作旁人早趁着这机会,囫囵吞枣地把眼前利益全吞进腹中,别说贪心,简直没有比他更乖的了。 宁轻鸿不动声色地全看进眼里,他搁下筷,“带陛下去净口。” 这顿折磨人的早膳总算结束,乌憬几乎迫不及待地要从宁轻鸿的腿上下来,只是在他动作前,拂尘更快,准备去搀扶天子。 乌憬反应过来后,迅速躲开拂尘的手,往宁轻鸿怀里埋。 差点忘了,他一直不知道陛下在叫谁。 宁轻鸿笑了下,轻声哄他,“乌乌可以下来了。” 乌憬这才慢吞吞地被拂尘扶起,带到了偏殿的暖阁内,回头看时,还能瞧见端坐着的宁轻鸿已然站起身,用湿帕子擦拭着指尖。 宫人跪在他跟前,整理着被他坐乱的官袍。 暖阁内还搁了道屏风,外间摆着铜盆温水,里间则燃着清香,摆着扑了层厚木屑的恭桶。 乌憬用清茶漱口后,再擦了擦脸,最后把宫人全都推了出去,解完手再净手后就小跑出来了。 等再出来时,就止不住把视线往重新恢复成一派光风霁月的宁轻鸿身上瞧了。 他只有一点好奇,只有一点点。 然后又把视线挪到扶着他走的拂尘身上,视线止不住的好奇。 没有任何歧视,纯粹好奇。 他们是怎么如厕的? 好想知道。 拂尘不知怎么,被天子的视线看得毛骨悚然,讪笑着问,“陛下?” 乌憬立即收回视线。 都怪那个小木盒,他能不能不要再想这回事了,弄得他对宁轻鸿的看法都变了。 对方今日还一直对他搂搂抱抱, 这也太奇怪了。 “过来。”宁轻鸿对乌憬伸出指尖,乌憬只得收拾收拾,小跑着过去,牵住他的手。 对方的手比他大得多,很轻易就能包裹住乌憬的,因为在殿内坐了许久,还用了早膳,也不再冰冷,摸上去反而有股温凉如玉的错觉。 有些奇怪。 明明之前也牵过手,但总觉得今日的就是不太一样。 乌憬有些懊恼地低着脑袋,恨不得回到燕荷给他木盒前的时候,被人牵着走,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仰脸观察宁轻鸿走在前的背影。 是一种带着些直觉,想要自保般的好奇。 说不定一发现什么不对劲,就会立即飞速地逃走。 没过多久,就到了正殿。 乌憬正准备走到龙椅上坐下,就被拉着手牵回来,宁轻鸿似笑非笑,“乌乌今日同哥哥坐在一起。”他淡淡道,“不过今日可不能再同先前一样玩了。” 宫人这时捧着什么东西上来,乌憬看过去,是一些书简,还有一沓白纸。 他怔了怔,见拂尘上前将书简摊开,露出密密麻麻跟宁轻鸿看着的折子上一样丁点大的蝇头小字。 宁轻鸿坐在太师椅上,将乌憬牵到自己跟前,语气带笑,只是话中似带有深意,“乌乌应当是不识字的?无妨。” “哥哥教你。” 乌憬愣愣的,“识字?” 宁轻鸿轻笑着应。 那好像正好? 乌憬心里嘀咕着,他穿过来后根本不认识这个朝代的字,这里的字形连后世的繁体字都没演变到,在他眼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象形符号,跟甲骨文没什么区别。 乌憬浅浅弯眸,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愿,“要跟哥哥玩。” 太好了,他终于不用当文盲了。 作者有话说: 55:你人真好
第27章 一二三 想杀了他吗 乌憬背对着站在宁轻鸿身前,桌上就是大摊开的书简。 拂尘随侍在一旁,不经意间往上瞧了一眼,霎时骇得想“砰”地当即跪下。 书简一开头便是一句:哀帝崩逝于太宁十九年,死于癫痫—— 怎能不让人惊心胆颤。 这份书简是昨夜千岁爷回府后让内卫府中的探子誉抄的,拂尘被屏退在外,在门外候着,不知这书简用作何用。 当时宁轻鸿说一句,探子便写一句,“哀帝崩逝于太宁十九年,死于癫痫。”他顿了顿,“实则中毒致癔症发作,用帘帐作三尺白棱,自尽而亡。” “太宁十年,前太子因战败而至东宫被废,哀帝元后怀恨在心,此毒因我挑唆,被元后勾结御膳房司膳太监而下,不为人知。”他神色冷淡,语气更是平静,丝毫不像在述说着自己的罪证。 如同闲暇之余的一件小事。 “哀帝得患癔症,不理朝事,由内卫府代为掌管,此后九年,朝臣奏折呈于我手,我代以朱笔批之。” “我蔽天子耳目,内卫府唯我马首是瞻,朝臣皆俱我骇我。” 宁轻鸿话落,看了一眼写着写着,手开始不停发抖的探子,他淡笑,“抖什么?你今日知此事,我不会杀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放心写罢。” 探子霎时歇下一口气,他感恩戴德地捧笔跪倒在地,语中赤诚得几乎只剩下一片忠心,“谢主子。” 宁轻鸿呷了口茶,继续不紧不慢道,“哀帝死后,元后悔之,也随其自刎于中宫,因哀帝死前未再立东宫,宫中大乱。” “哀帝生前有五子二女,嫡长子为元后所出,被废,庶二子、庶五子为当今太后所出,三子为当今太妃所出。” “四子痴傻,被哀帝不喜,其母产后四年,精神失常自尽于冷宫中,后宫妃嫔无人收养四子。” “五子一出生便被元后毒害,而后九年,后宫凡有妃嫔有孕,产后若为男,皆暴毙而亡。” 宁轻鸿一字一句,“哀帝气断后,我仿造其字,伪造遗旨摄政监国。”他阖眸回忆着,“被囚于城郊的前太子勾结朝中大臣,太子党死灰复燃,与二皇子、三皇子一脉进行党争。” “三人领兵欲行逼宫之事,翌日,二皇子在金銮殿死于三皇子之手,前太子攻破城门,从午门而入,将三皇子刺死。” “我策反皇城卫,捧哀帝遗旨,以清君侧名义,将太子斩杀马下,而后,我令当今太后收养四子,于冷宫迎四子为帝。” “此后,我独揽大权。” 现下,宁轻鸿静静抬眸,他看着乌憬,淡淡笑着,他丝毫不怕将这些秘辛展于天子眼下,尽管他已知晓当今天子并非痴傻,却仍是这么做了。 若是装疯卖傻,隐忍负重多年的皇子,都会在此时拿着这书简当作威胁他的把柄,跟他谈判,再蠢一点,说不定会当即想气得拔剑杀了他。 恨他吗? 想杀了他吗? 宁轻鸿眼中笑意愈浓,似有期待。 乌憬很认真地在盯着桌上的书简看,他才看了第一眼,下意识问,“哥哥,这是什么?” 宁轻鸿支着额,很随意地笑道,“是一二三四。” 乌憬突然伸手去摸了摸书简的第四个字。 正好是那个“逝”字,拂尘瞧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喘,几乎要腿软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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