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轻鸿,“连同这雅间一并留在这,以后说不定也用得上。”他语气慢条斯理,又突然笑道,“走罢,随我进宫去瞧一瞧,陛下今夜睡得可好。” 短短几瞬,心思百转千回,谁也不知千岁爷到底在想些什么,拂尘已然习惯自己主子的心血来潮,立即吩咐下去。 刚上这画舫,又重新下了去。 这顶轿子停了不过片刻,又重新被抬起,在东侧门停下后,夜深人静,宁轻鸿多余下轿去换坐步辇,让拂尘给侍卫亮了令牌,稳稳地入了宫。 宁轻鸿来时并未惊动旁人,拦下了准备让宫人去唤醒乌憬的拂尘,“若是弄醒了,怕还得我哄睡下,平白添这麻烦,都退下吧。” 他慢慢进了寝殿。 仿佛只是突然起了兴致,来逛一逛。 轿子还停在养心殿外,说是来瞧一瞧,便当真只是来瞧一瞧,完便准备出宫。 睡得正香的乌憬怎么也想不到,他床榻前会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宁轻鸿手中还拿着那杆烟斗,一路上都在把玩着,如今也顺手用这墨绿色的烟管挑开帘子,在昏暗的月光夜色下,瞧见榻上睡成一团的少年天子。 被褥在怀里都快被蹂//躏成一个球团了,睡姿堪称七零八落,先前还抱在怀里的布老虎被踢到脚下,他今日派人送过来的那些玩具在榻间散落得到处都是。 东一个白釉瓷羊,西一个木雕小鸭……也不嫌硌人。 乌憬蜷缩在这些玩物的中间,瞧上去像被它们挤占了空间,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宁轻鸿状似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抬抬手指,让宫人掀起帘子。 “怎么蛮横成这副样子。”他轻声道了一句,宁轻鸿俯身,亲手将那些滚得乱七八糟的小玩物们一个一个捡了起来。 宫人识趣地抱过一个两掌大的木盒过来,无声呈开,里头赫然是先前宁轻鸿叫人买来的小玩具,最顶上就是那只拨浪鼓。 拂尘接过来,双手捧上。 宁轻鸿捡完后,随手搁在木盒里,依旧弯着腰,最后是那只布老虎,他不急着起身,企图从乌憬怀里拿开被抱得死死的被褥。 少年一点警戒心都没,被动作弄得半梦半醒,昏暗中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闻见鼻尖熟悉的安神香,又阖上眼沉沉睡去,只不过没了被褥,又霸道地抱住宁轻鸿伸过来的手臂,脸肉贴着,无意识蹭了蹭。 简直没一点防心。 宁轻鸿将被褥无声展开,给人盖上,不紧不慢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被乌憬抱着手掌不松开时,还用手心轻轻抚着少年的脸侧,哄着人将手松开。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粘人劲推开,抽身开来。 宁轻鸿直起身,让宫人又将帘子放下,最后,才将那只布老虎放回木盒里。 拂尘正准备合上木盒,却突然被一杆烟管止住动作。 这烟杆在宁轻鸿手中倒了个方向,白玛瑙做的噙口静静抵住拂尘的手,他垂下眉眼,饶有兴趣地看着木盒里面,而后慢慢笑了。 他用噙口在木盒里面挑开旁的物什,轻易就勾出一个金铜而制的长杆。 上面原本该待着的九个铜环不翼而飞。 宁轻鸿动作极轻,细致下从头到尾都没发出过任何磕碰的声响,他微微抬起烟管,这金铜杆便从烟管上滑入他的手心中。 跟烟斗碰上,发出玉石相撞的一声。 是故意的。 透过床帘,隐隐能看见榻上的少年天子似乎被吵得翻了个身,呼吸声依旧轻浅又平稳。 宁轻鸿挑眉,似笑非笑地携着那两个东西离开,他绕到了床榻前的屏风后,隔了有一段距离,才停下。 拂尘根本不知主子又起了什么心思,只弯腰捧着那木盒跟着。 隐约瞧见千岁爷似乎用那根烟杆不停在木盒里不疾不徐地翻着,似乎在寻着些什么。 拂尘一言不敢发,直觉现在不是他能开口的时候,战战兢兢地险些要把腰弯得跪下去了。 宁轻鸿找了片刻,没寻到,“去查,今日谁给陛下收拾的床榻。”他轻声,“千万——别吵醒了陛下。” 拂尘立即无声退去。 那木盒被放在了案桌上,宁轻鸿在昏暗中等了片刻,想起什么,将手中的布老虎放进木盒里,他重新将盒子合上,放回殿内作书房一角的背后的置物架上。 上面堆着大大小小的摆设。 有文房四宝,也有瓷器玉瓶。 是平时就算乌憬瞧见,怕磕了碎了,也没什么兴致去碰的地方,这木盒原先就一直摆在这。 没过片刻,拂尘就带着一宫女回来禀报。 宁轻鸿正坐在太师椅上,他身着墨绿色的宽袖长袍,上面绣着五彩仙鹤,夜色披在他身上,近乎将这墨绿沉淀出一股别样的可怖。 那宫女胆颤心惊地跪伏在他脚边,全身都在抖。 宁轻鸿轻笑,“怕什么?” 那宫女近乎要昏厥过去,“奴婢什——”么都没做。 话未说完,宁轻鸿便“嘘——”了一声,“陛下在歇息,可莫要将人吵醒了。” 宫女便压低声音,“是是。” 宁轻鸿,“我问,你如实答。”他笑中带冷,“说错一个字,你今夜便不用出去了。” 宫女面色发白。 宁轻鸿问,“可识得此物?” 宫女硬着头皮看去,近乎要磕头点地,“认的,认的。” 宁轻鸿,“从哪识得的?” 宫女,“今早给陛下收拾床榻时,从床脚的垫子里拿出来的,奴婢以为都是陛下的爱玩之物,跟其余宫人一起,找了个木盒收拾起来了。” 宁轻鸿吐出三个字,“都有谁?” 他的问话中一点信息都未曾给出,都是短短几字的询问。 被问话之人根本不知他知晓什么,又不知晓什么,还晓得多少,都怕自己撒一个字的慌就被瞧出。 宫女老实得不行,连自己记不清的也不敢糊弄过去,她说了两个人名,就直言自己不认识剩下的人,记不清了。 宁轻鸿,“除了那木盒里的,还收拾出旁的物什吗?” 宫女觉得千岁爷是怀疑自己手脚不干净,她慌慌张张,只想自证清白,“只有木盒里那些,奴婢不敢私藏陛下的东西!” 死静。 宫女汗如雨下,眼前发黑,几乎以为自己要脱水昏过去,才听见千岁爷淡笑的一声,“下去吧。” 她软着身子,连滚带爬出了殿。 宁轻鸿指骨轻敲着太师椅的扶手,阖着眸,叫人看不清神情,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睁开眼,道,“拂尘,去把陛下床底下藏着的物什拿出来。” 他想了许久,才从不重要的记忆里找出这一回儿事,当真够费心的。 拂尘即刻领命去了,没过一会儿,就端着两个叠在一起的盘子出来了,他这双手伺候人久了,上面放着的小石子在走动间滚都不带滚一下,半点都不带晃。 稳稳呈到了宁轻鸿的眼前。 宁轻鸿只一垂眼,就瞧见那消失不见的物什,两个瓷盘上除了放着一个木盒,几颗小石子,还有一串连在一起的九个铜环。 跟他手中的铜杆,是为一对。 宁轻鸿将手中的烟杆跟铜杆递给宫人,他无声笑了下,“将这些物什都带回府寻个地方放着。” 他不准备原样放回去。 拂尘硬着头皮问,“这几颗石头也……” 宁轻鸿从善如流地起身,准备回府了,“都拿着。” 直到出了殿门,离开了那逼仄足以令人窒息的空间,拂尘才有一种捡回一条命的错觉,他卸下提着的那颗心,晓得千岁爷此时回府,不论方才出了何事,都不打算在今夜发作下去了。 只是千岁爷心思诡秘,拂尘今夜不弄个清楚,是生怕日后一不小心就触了主子眉头,他捧着那一堆东西,跟在千岁爷后头,大着胆子问,“爷,这是怎么了?” 宁轻鸿的身影都被夜色遮了大半,神色晦暗不清,只是语气是带笑的,“没什么。” 他嗓音极轻,“被养的狸奴耍了一遭罢了。” 作者有话说: 9k(翻译):我被玩了
第25章 乌乌饿 抱住哥哥 翌日。 天还未亮,乌憬就被唤醒了。 殿内虽燃了油灯,但视线还是很昏暗,乌憬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眼睛还是半睁着的,仿佛下一瞬又能躺倒睡下去。 只觉耳边一声声的“陛下”像在唤着自己的魂。 “陛下,快些起来。” “陛下?醒醒?” “陛下,千岁爷唤您过去用早膳。” 早膳—— 半梦半醒的乌憬精准识别到这两个字眼,努力睁开眼,“……乌乌醒了。” 唤天子醒来的宫女松下一口气,在她给自己挽发的时候,乌憬又眯了一小会儿,最后好不容易下了榻去洗漱,全程模模糊糊的,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说起来他昨夜好像梦到宁轻鸿了?乌憬回想着梦中那股安神香,又想起自己睡前的胡思乱想,忍不住晃晃脑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下次不能在心里造谣人家了。 而且今日也不是燕荷姐姐叫他起床,宁轻鸿天还未亮就已经到养心殿了吗?他寝殿的宫人都被换掉了,也不晓得这么早喊醒自己做什么。 天还黑着就吃早膳。 怪人。 乌憬被伺候着换上昨日沐浴完那件红底白纹的衣裳,转过身看见自己的床榻时,后知后觉,他睡前的那些小羊小鸭怎么全没了踪影。 宫女的袖子被乌憬扯住,“姐姐,乌乌的布老虎不见了。”他指着自己的床榻。 宫女征了一下,立即道,“奴婢怕那些硬物硌着陛下,守夜到一半时,进来收拾干净了。”她试探地问,“陛下要的话,奴婢去拿过来?” 那他是不是能顺便拿回前天的玩具了?刚好可以把那个九连环的杆子拿回来。 乌憬佯装听不懂,只重复道,“布老虎,乌乌要布老虎。” 宫女抹了抹额上的汗,“是,奴婢这就为陛下拿过来。”她赶忙出了屏风。 乌憬悄悄跟在她身后,探出屏风偷看,看见宫女走到他平时无论如何都不会踏进去的书架前,拿起一个木盒子,端了过来。 宫女放在梳妆台上,“陛下,就在里面了。”她呈给乌憬打开。 里面全是这两天积攒在一起的玩物们。 最上头的就是天子吵着要的布老虎,乌憬拿起那只布老虎,试探地看了一眼宫女,果断伸出手在木盒里翻,嘴里还在说,“都是乌乌的!” 反正他是傻子,霸道一点怎么了。 宫女看着天子把一个又一个的玩物哪出来,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着,等着陛下拿。 只是乌憬拿了大半出来,一点金铜杆的影子都没瞧见,他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后又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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