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言半信不疑地盯了它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它拎了进来,让它笔直地站着,爪子伸前,放上一支笔。 陈柏言靠着椅背,双手抱臂,冷漠道:“交代清楚。” 晏温刚缓了一口气,听到这话,特别想把手中的笔扔陈柏言脸上。 他妈的老子给你一点颜料,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实际上却是,这只仓鼠蔫头耷脑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但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那你叫什么名字?” 晏温:“温……温。” 他没有想到还有这个问题,一时卡顿,脑子好像坏了一样,一个词都蹦不出来。 “温温?” 晏温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抬眼看向陈柏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要怎么回去?” 晏温的爪子僵了,刚想偷偷摸摸放下笔,被陈柏言一瞪,立马挺直了背。 不对呀,他为什么要怕陈柏言?仓鼠怎么了?要是陈柏言敢打他,他可以溜呀。 这么一想,晏温丢了笔,累得坐在日记本上,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陈柏言伸手把晏温拨到桌子上,然后把日记本锁进抽屉里:“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要作为仓鼠,生活在我家?” “有什么问题吗?”晏温问。 陈柏言直快道:“我为什么要养你?” 他之前之所以好吃好喝好玩地供着仓鼠,全是因为那只仓鼠是晏温的,现在仓鼠还是仓鼠,但它的灵魂变成了他一个不认识的人,斩断了他和晏温之间隐秘的联系,他没一开始把它丢出家门,就已经很不错了。 反正,陈柏言现在很不爽。 晏温没想到陈柏言这么没人性,大冬天的,居然想弃鼠于不顾! “你必须养我。”晏温盘算着自己的筹码,“不然我就跑去你心上人家告诉他,你暗恋他。” 晏温心里默默想着,果然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陈柏言冷笑,不把它的威胁放在眼里。 “先不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谁,就你这小短腿,能跑多远。” 向来以身高腿长为傲的晏温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气不过,飞起身来,要踹陈柏言一脚,结果半路被擒住了,身体倒挂,头朝下,重蹈覆辙。 陈柏言轻嗤:“脾气不小。” 说完,他把仓鼠放进箱子里,一路抱下楼,搁在垃圾箱的盖子上。 “自生自灭吧。” 晏温暗骂了一句粗口,赶紧爬出来,努力地迈开腿跟上陈柏言的步伐。 突然,陈柏言停下来了,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裤脚上的仓鼠。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仓鼠顺着他的腿,爬到腰上,再蹬到陈柏言的肩膀上。 他使劲推销自己:“我其实还会做很多事,比如整理归纳,打扫卫生,杂耍也行。” 陈柏言面无表情:“不需要。” “我还可以帮你追人。” 陈柏言这才用正眼看他。 晏温在他耳边说:“我在七年后,可是有名的情感咨询师,收费超过五位数的。” 陈柏言难得地思索了一下,问:“如果做不到呢?” 晏温看向他,眨巴眨巴眼,卖萌。 陈柏言咧开一个笑,他长得帅,但经常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鲜少有笑容,其实他笑起来真的非常好看。 晏温被迷了一下,紧接着寒毛竖起。 陈柏言说:“要是做不好,我就扒了你的皮毛。” 晏温一抖,差点从他肩上掉下去。 妈的,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不知道陈柏言还有这副面孔。 陈柏言又将那个装仓鼠的箱子搬了回去,但没放在自己的房间,而是搁置在客厅里。 这个公寓是他租来的,离学校近,方便上学,偶尔他会叫保姆过来给他改善伙食和打扫卫生,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他一个人住。 陈柏言去厨房做饭,勒令仓鼠从他肩上下去。 仓鼠小温跳到灶台上,观看陈柏言煮饭。 说实话,陈柏言厨艺真不咋地,分得清糖盐酱油,但是手脚笨拙。 作为单身多年以及独居多年的当代青年,晏温在点遍了住所周边所有外卖后,就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也不怎么好吃,但总比陈柏言这样囫囵吞枣好。 仓鼠小温没眼看了,开口道:“洒点水再闷,不然等下焦了。” 陈柏言淡淡地掠了它一眼,道:“你来?” 仓鼠小温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拔腿溜了,陈柏言的眼神好像要把它丢锅里,和白菜一起炒了。 他不确定仓鼠能不能吃,但他一定得保护好自己的这个肉身。 仓鼠小温继续去啃它的干粮。 晚上,陈柏言把仓鼠踢出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留仓鼠小温一只鼠在客厅里。 半夜,仓鼠小温被冻醒。 现在是冬天,客厅没有开暖气,冷冰冰的像一个大型冰箱。 晏温辗转发侧窝了窝,总感觉有冷风拱着他,黑暗中他把视线转向陈柏言的房间,决定去蹭一蹭。 但是怎么让陈柏言开门呢? 晏温灵机一动,把桌子上的水杯推下桌子,啪啦清脆地碰地声,杯子碎了, 陈柏言睡眠浅,被吵醒了,烦躁地拉开门,晏温趁此机会冲了过去,结果被一只脚拦住了。 晏温跳起来,扒拉着陈柏言的睡裤裤脚,大声喊:“外面冷,我要在房间里睡!” “不行。”陈柏言拒绝得没有人性,弯腰把他提起来,走到箱子面前。 晏温不肯,胡乱蹬着脚,眼看着就要被冻一晚上了,他叫着陈柏言的名字:“陈柏言,我很冷。” 陈柏言恍惚了瞬间,他听着与晏温相似的声音,委屈巴巴的,好像是晏温在对他抱怨,产生了一丝不忍。 他收回了手,带着仓鼠进了房间,丢在床上,然后用一个枕头挡在中间,说:“要是越界,就把你扔出去。” 仓鼠还是一只单纯的仓鼠的时候,陈柏言就不太喜欢和它接触过度,现在仓鼠身体里住着一个男人的灵魂,两人躺在一个床上,他会有背叛晏温和背叛自己的感情的愧疚感。 仓鼠小温仰视着比自己高出两倍的枕头,心想,他就算滚也滚不过去。 灯关上,房间陷入了黑暗。 晏温却睡不着了,他还是觉得冷,盖在身上的被子好像没有起保暖的作用。 它听着隔壁平缓的呼吸,思绪越发清明,过了一会儿,它悄悄地翻过枕头,在陈柏言的肩膀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从容闭上了眼睛。 果然,人体发热是最温暖的。 它想,明天早点起,在陈柏言醒来前,再翻回去。 神不知鬼不觉的,陈柏言肯定发现不了。
第三章 晏温做了一个梦。 其实也不能算是梦,只是在全身心最松懈的时候,潜意识里的记忆趁机重现于脑海。 那天,下了一个多星期阴雨的天放晴了,阳光明媚,终于有了点夏天的样子。 晏温早上准备出门工作,邮箱弹出一个收件提示,他以为是系统给他自动订阅的精选话题,没有理会,与其它消息一同清除了。 晚上回到家,他的发小齐斯远给他,没头没尾的问,有没有收到消息? 晏温将酱汁倒进饭里搅拌,桌上还摆着电脑,他在看下午拍的成片,听言便问什么消息。 似乎难以启齿,齐斯远支支吾吾了大半天,最后自暴自弃了,让晏温去检查一下自己的邮箱。 晏温满怀疑惑,打开邮箱翻找近期收到的邮件,今天只有一封未读,他点开了,短短几行字,开头敬语,时间地点事件写得一清二楚。 匆匆一目十行后,晏温不敢相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全身的血像是冻僵了,停止流动。 那是一封死讯。 陈柏言的死讯。 他没有探听过陈柏言的生活,因为他觉得像陈柏言这样的人,未来一定是辉煌灿烂的。 可陈柏言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他没有机会问一句“最近过得好吗?”。 也没来得及向陈柏言正式介绍自己,说“嗨,我是晏温,你还记得我吗?你的登记本上扣分最多的那个”。 仓鼠小温被魇住了,不安地蹭着陈柏言的脖颈,小屁股一下一下蠕动着。 颈间痒意阵阵,陈柏言猛地睁开眼,他撑起身,想把某只不老实的仓鼠丢出去,无意间撇到床头柜上的闹钟。 五点半了。 该起床了。 陈柏言忍了忍,拉起被子盖住仓鼠,去浴室洗漱。热源消失,气息闷重,仓鼠小温睡得不安稳,很快就醒了。 它钻出被窝,看到穿戴整齐的陈柏言,一时不知今夕何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甩了甩脑袋,试图清醒。 陈柏言走过来,问在抽搐的仓鼠:“犯癫痫了?” 仓鼠小温:“……”赏了陈柏言一个全是眼黑的大白眼。 “嘴巴别那么毒,容易变哑巴。” 陈柏言无所谓。 吃完早餐,陈柏言去上学,仓鼠小温吵着要跟去。 主要他想看看七年前的自己。 陈柏言骑着自行车,仓鼠小温扒在他的冲锋衣口袋边缘,探出一个小脑袋,瞬间被迎面袭来的寒风刮傻了,感觉头顶的毛好像没了一层,赶紧松开爪子,安安分分地窝进温暖的口袋里。 隔着布料,它听到很多人同陈柏言打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陈柏言对人冷淡,也不太善言辞,但人缘却意外的非常好。 晏温以前思考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可能是学霸光环的加持功能,大家对他的滤镜重得很,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他的缺点。 上课铃响了,一个穿着单薄的人踩点从后门晃悠进来,斜挎着书包,步伐散漫,脸上表情淡漠,眼睛半耷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酷酷的,拽拽的。 那就是七年前的晏温。 仓鼠小温偷偷瞄着晏温拉开椅子坐下,书包随手甩进桌洞,从里面掏出一张试卷,用笔戳了戳前桌,待前桌转过头来的那一秒,立马换上一个赏心悦目的笑容,然后得到了一张已经写完了的试卷,单手撑着脸,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说实在的,晏温和传统的校霸不太一样,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混吧,打架只在旁边看戏,轻易不随便动手,装得高深莫测。最多偶尔旷旷课不写作业,被老师揪住也不顶嘴,还爱恃强扶弱,收了一众“小弟”来撑门面。 至于“校霸”头衔的来历,晏温打死都不会告诉别人。他小时候就是一个妥妥的哭包,白胖胖矮墩墩的,说话还不伶俐,看上去就特别好欺负,经常被围堵抢零食抢玩具,躲在滑滑梯下偷偷哭鼻子,往往是齐斯远挺身而出,把欺负他的人一个个收拾了,气得老师隔三岔五就要和齐父齐母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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