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言秽语,没一句是好听的,苏云景心里的火又被拱起来了。 但他强行让自己当个聋子,拽着傅寒舟快步离开了。 傅寒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水果摊,幽邃的眸子深不见底。 走远之后,傅寒舟才开口,“你跟那个女人有过节?” 那盆水明显是等着他们出来,故意泼上去的。 苏云景由衷的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感到烦躁。 但开口时,语气还算平静,“不算有过节,只能说我断了她的财路。” 江初年的父母平时非常忙,花钱请了她去接江初年。 她拿了人家的钱,却一点都不上心,经常很晚才去学校接江初年。 自从苏云景上次撞见江初年被欺负后,下学会顺路把他送回来。 也因为这件事,苏云景每次路过水果摊,这女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过平时她都是指桑骂槐几句,今天却直接动手了。 要不是苏云景反应快,傅寒舟估计会被泼一身水。 傅寒舟听完,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管他,是因为他觉得很可怜吗?” 他黑沉沉的眸,在暗淡的光线里,显得极为幽邃莫测。 “这怎么说呢。”苏云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眉头蹙了起来。 说可怜不准确。 “我很反感这种霸凌,就因为他的腿做了截肢,看起来跟正常人不一样,大家就开始排挤他。” 但这不是江初年的错,他比任何人都想拥有一双正常的腿。 苏云景以前少年无知的时候,目睹过霸凌,甚至跟随大流,默认了对一个人的霸凌。 那时他上初中,同班有个男孩家里很穷,妈妈跟人跑了,爸爸得了重病。 不知道是谁传的,说人家爸爸得的是艾滋病。 从那以后,全班同学就开始排斥他,仿佛他是个细菌携带者似的,谁都不愿意跟他同桌,也不愿意挨着他。 苏云景隐约觉得不对,可还是站在大多数那边。 虽然他没有欺负那个男孩,但他是雪崩前的那片小小的雪花。 后来那个男孩退学了,初三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 有一年十一小长假,苏云景从大学回家,无意中看见了那个男孩。 他穿着建筑工地的脏衣服,晒的漆黑,鼻下有层淡青色的胡茬。 看起来跟苏云景不是同龄人,至少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 那一刻,苏云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酸,很难受。 回家后,他跟他妈说起了当年的事。 他妈听完,问的第一句竟然是,“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你们才欺负他的?” 苏云景默默无言了很久。 很多家长觉得,如果不是你的错,干什么人家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但有些人,他就是会无缘无故的生出恶意。 那天晚上,苏云景跟初中一个老同学聊天说起了这件事。 他妈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对方可是一清二楚。 结果他告诉苏云景,现在在工地干活其实很挣钱,一个月好几千块钱,比他们这些上学党强多了。 苏云景顿时有种无力感。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一个人的青春。 那个时候微博上兴起了一个话题,长大后,才知童年是最美好的。 但对有些人来说,童年是美好的,这话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泡在蜜罐长大的,那些施暴者毁了一个人本该最美好的时光。 这是一辈子都没法弥补的。 苏云景不是同情可怜江初年,他只是给了江初年一个正常的对待。 只不过因为别人都是恶意的,他微不足道的关怀,反而成了江初年唯一的温暖。 直到现在,苏云景想起他那个同学,他都觉得有点愧疚。 没人能理解他这种感觉,包括他妈,还有他过往那些同学。 他说多了,反而让人觉得是矫情。 别人他管不了,苏云景只能做好自己。 而且苏云景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都是一些小事。 就跟当年给孤儿院小朋友的糖果似的,他手里有富裕的钱买糖,所以能给他们发糖。 但因为能力有限,最好的东西,他只能给一个人。 所以他选了最重要的傅寒舟。 现在的江初年就像那些孤儿院的孩子,在学校无依无靠。 “总之,能帮就帮吧。”苏云景叹了口气,“其实我能做的事,也就是送他回家。” 傅寒舟没说什么,眉弓下的凤眸眯了眯,显得略有所思。 - 快到家门口,苏云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这次出来,有没有跟家里人说?你爸爸知道吗?” 傅寒舟抿着薄薄的唇,没有说话。 苏云景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跟沈年蕴说,顿时头都大了。 “那肯定也没跟学校请假吧?你这么跑出来,谁都没有说,他们找不到你,万一报警呢?” 被训的傅寒舟垂着眼,“他出差了,没有在家。” 这个他是指沈年蕴。 苏云景虽然只在沈家住了半个月,但也知道沈年蕴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工作。 作为互联网企业的龙头老大,沈年蕴不可能只守着这片江山,为了公司能有更好的发展,他会扩张版图。 忙也是正常的。 看来苏云景当年那番话,并没有让沈年蕴记到心里。 傅寒舟还是跟小说描写的一样,在一个缺失的家庭里长大。 唉。 清官难断家务事,苏云景也说不好傅寒舟跟沈年蕴谁对谁错。 “他就算出差了,也会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你不在家。他毕竟是你爸爸,一定会担心你的,下次不要这样了。”苏云景谆谆教导。 “嗯。” 见他乖巧,苏云景也不好再教育了,有商有量的跟他说。 “你现在用公共电话,给你爸打个电话报平安,让他帮你跟学校再请个假。” 傅寒舟乖乖去小商店打电话。 沈年蕴也是刚知道傅寒舟两天没回家。 傅寒舟跟正常孩子不一样,不爱搭理人,回家就待在卧室不出来,对什么事都不积极。 所以他消失了整整一天,大家才发现他没在家。 傅寒舟跟沈年蕴聊了不到一分钟,把事说清楚就挂了电话。 苏云景正在商店挑话梅。 见傅寒舟走过来了,苏云景问他,“你有想吃的糖吗?不是一会儿要喝中药,那玩意儿苦得很。” 货架上挂了一排梅果,话梅,乌梅,加应子,杨梅还有雪梅。 苏云景双手撑着膝,弯着腰在货架上挑。 他还挺喜欢吃话梅的,就拿了两袋。 余光一扫,瞥见旁边居然有大白兔奶糖,不由笑了一下。 苏云景揶揄傅寒舟,“给你买几个大白兔吧,我那天见你房间有一罐。” 傅寒舟修长的身子俯下,浓墨般的纤长睫毛垂落着,下巴几乎要贴在苏云景肩侧。 从商店的橱窗看,长发少年好像靠在另一个少年的肩上。 两条影子几乎交叠。 亲密又缠绵。 “嗯。” 傅寒舟应了声,不着痕迹地将下巴搁在了苏云景肩上。 眉眼低垂,看起来安静乖巧。 - 现在的大白奶兔不如小时候那么盛行,商店也不单卖,一买就是一整袋。 苏云景很好奇,傅寒舟那罐大白兔哪儿买的,现在不都是论袋买吗? 傅寒舟拿着一袋奶糖,苏云景拎着话梅,并肩回了家。 事实证明,苏云景买糖是多么正确的一个决定。 家里不仅只有傅寒舟喝中药,闻怀山也被郭秀慧强行摁着去看中医。 郭秀慧一熬就是两锅,无论是厨房还是客厅都充满了中药味。 闻怀山也不喜欢喝苦不拉几的东西,眼不见心不烦地回了书房。 熬好之后,两碗褐色的汤药,冒着热气跟苦涩的味道。 傅寒舟跟闻怀山成了难孙难爷,被郭秀慧逼着喝药。 苏云景候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看热闹。 拧着眉喝之后,傅寒舟抓了俩奶糖放嘴里,闻怀山吃了俩冰糖。 见他们俩没留碗底,郭秀慧这才满意地拿着碗回了厨房。 - 遭受中药荼毒的傅寒舟,回房后就躺在床上,墨色长发披散着,眉目清秀精致。 乍一看,好像苏云景在金屋里藏了娇。 苏云景坐在电脑桌上,背对着傅寒舟问,“你回去是坐飞机,还是坐火车?” 傅寒舟漆黑的眸子一顿。 “还是坐飞机吧,飞机比较快,”苏云景自问自答。 苏云景在网上查着衡林回京都的航班。 网上购机票这个功能,刚研发出来没多久,订购的人数不是很多。 “明天下午三点的航班,你看这个行吗?”苏云景扭头问傅寒舟,“正好明天周六,我可以送你去飞机场。” 傅寒舟双手交叠,下巴枕在手背上。 他趴伏着,颈骨突显。 背后的两片薄骨,像两张弯弓,隔着布料也能看见结实,蕴藏力量的肌肉。 从体型来看,明明像是一头凶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给人一种需要撸毛的感觉。 苏云景有点心软,但态度还是没有变。 “你不能总待在这里,你得回南中好好读书。”苏云景晓之以理。 讲完道理,他讲人情,“还有几个月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玩儿。” 傅寒舟没信苏云景这话。 他之前吃过一次这样的亏,以后谁再跟他说这种话,他也不相信了。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傅寒舟面上没表现出来,顺着苏云景的意思说,“嗯,你订飞机票吧。” 收敛了尖刺利爪的傅寒舟,就像个大型猫科动物,让人想撸。 他掀了掀薄薄的眼皮,看着苏云景,目光专注。 “我不想留长头发了,你帮我剪了吧。”傅寒舟突然说。 苏云景面目一僵,认真严肃地说了一句,“慎重。” 当年他下过剪刀,成果很失败。 但那个时候傅寒舟还小,就算变成小杀马特,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现在他长大了,在南中也是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 本来学校那群小迷妹们,在唐卫的误导下,都觉得他是藏爱家族的一员。 苏云景要再给他剪个造型,那杀马特的罪名妥妥落实了。 傅寒舟神色淡淡的,“不用剪什么造型,板寸就行。” 苏云景:这就是颜值高的自信吗? 只要五官长得好,板寸也能帅破天际。 苏云景沉默了片刻,又拿出了当年的风范,一个敢字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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