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溪和顾勉隔着一道窗,眼睛亮晶晶的。或许踏进家里的领域,他下意识压低声音:“快快快,小勉,你也进来。” 顾勉“嗯”了一声,学着谢如溪刚才的动作,跳进阳台。 谢如溪笑吟吟地夸赞,“小勉真棒,落地没有声音。” 顾勉嘴角扯了扯,“如溪哥更厉害。” 说实话,今天所见到的谢如溪,实在有点颠覆他曾经的印象。 ——尤其是上辈子的模样。 或者换一种说法,毕竟人往往是多面的。 顾勉既见过他温柔恬淡、清润雅致,宛如清幽的百合花那一面;又在今天,见到他生机勃勃、热情洋溢,绚烂如霞光的另一面。 还挺有反差的。他默默地想。 “发什么呆?”谢如溪耳语,几乎是气音。 顾勉耳廓发热,隐约泛着痒意。 “没,走吧。”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用指尖悄悄揉了揉。 …… 谢如溪不敢开灯,带着顾勉一路摸黑,从一楼的客厅路过,爬上梯子,再到二楼,每一步都极尽小心。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老天,我都22岁了,居然还要像15岁那样,回家和做贼一样……” 他拉着顾勉的手腕,掌心微微濡湿,心跳声在黑夜里尤为明显。 喀哒—— 谢如溪猛地僵住身体,反射性看向外婆的房门。 顾勉走前一步,轻拢对方肩膀,低声说:“没事,只是凳子的声音。” 谢如溪松了口气,肩膀耷下,脊背无意间往后倚,猝然靠在一片温暖的胸膛。 他身体再次僵硬,立刻隔开,指尖动了动,心跳失控。 顾勉等了一会儿,对方都一动不动的。 他疑惑地问:“不走?” 谢如溪回神,“哦哦,走。”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房间,开门,走进去。 “开灯吗?”顾勉冷不丁问。 “不开!”谢如溪立刻说,“我……” 他声音变轻,有点不好意思,“以前养成的习惯,因为门缝会透光,我怕外婆半夜起来,出客厅会看到。” “嗯,知道了。” 谢如溪拿手机打光,“你等等,我找找礼物……你先坐,能找到凳子吗?如果找不到,去我床边坐着也行……” 顾勉应了声,开始找凳子,发现上面垒着一叠书。 他便去到床边坐着。 谢如溪找得很快,从柜子里拿到盒子,“我找到了……你在哪……” 房间黑漆漆一片,唯有床边的窗台透出些许亮光,映照在窗前,边缘的光晕朦朦胧胧。 是小道的路灯。 “凳子上有书,我坐在床边了。”顾勉说。 “好,没事。” 谢如溪轻迈着步子,往床边走去,依稀能看到顾勉的轮廓。 他无端的紧张,手慢慢收拢,盒子的一角硌在掌心。 “那个,小勉,这不是什么,就我做的小玩意儿……希望你——” 他说着,摸索到床沿,不知道被什么绊倒,猛地往前倒下。 顾勉眉心一跳,凭感觉伸手,恰好抱了个满怀。 这一下力度不小,为了缓解冲劲,他也往后倒向柔软的被褥。 “小心。”他温声提醒,“没磕到吧?” 谢如溪抖了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神经末梢仿佛在触电,快要炸开一般。 谢如溪一条腿搭在蓬松的被子上,脸颊抵着胸膛,耳畔是顾勉的心脏,每一下的跳动都极为清晰,而呼吸之间,对方衣服上沾着浅淡的皂香,令他心神迷乱。 噗通噗通—— 谢如溪脑子发昏,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萦绕。 原来他抱着人的臂弯,远比梦里还结实有力啊。
第25章 顾勉的肋骨被压着,沉甸甸的,脖颈被几缕发丝轻轻挠着,痒意密密麻麻。 他手肘半撑在被子上,身形稳当。从窗台打入的一束光,恰好照在对方侧脸,覆着一层柔光。 忽然,顾勉目光一凝,这是什么?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滑过谢如溪的眼尾,黑点依旧没散。 谢如溪僵硬了一瞬,喉结上下滚动,小声说:“小勉……怎么了……” 顾勉淡定地收回手,“抱歉,我以为什么脏东西黏上去了,原来是泪痣。” 谢如溪抿了抿唇,“哦。” 他觉得眼尾被碰到的地方,滚烫灼热,有些粗粝的触感,久久不散。 顾勉很少有机会这么专注地盯着谢如溪,也是今天才发现,他眼尾有一粒小小的泪痣,不明显,长睫扫下来时,不偏不倚地拂过。 “没有哪里磕到吧?”顾勉没再关注泪痣,低头询问。 “没……”谢如溪闷声闷气地应道,像从喉咙挤出来的,含糊不清。 什么啊,他还以为…… ——居然误认为脏东西? 谢如溪心里失落,有点神思不属。 “什么?”顾勉没听清。 谢如溪没有反应。 顾勉又唤了一声,“是哪里磕到了吗?” 谢如溪摇头,支起手臂,想要起来。 他轻声细语,“没磕到,反倒是你,我整个人砸你身上,还好吗?” “嗯,还好。”顾勉扶了扶他肩膀,“放心,如溪哥,你不重。” 谢如溪瞥了一眼,“你这话说得——” 顾勉笑了笑,“这句话哪里不对?” 谢如溪生硬地转移话题,递上盒子,“那个,生日礼物。” 顾勉接过,“谢谢,介意我现在打开看看吗?” “你看。” 顾勉往窗边挪,光线更加清晰。 是一条菩提手链。 他挂在指尖,翻转了几下,发现上面镂空雕刻了着字,仔细辨认后,不太确定地说:“我的名字吗?” 谢如溪点头,“对。” “如溪哥刻的?” 谢如溪唇角微扬,“嗯,我刻的。” “我给你戴上?” 顾勉答应,“好。” “除了你的名字,其他字我是从园宝寺外面的石碑挑的。”谢如溪指尖拨开卡扣,开始绕顾勉的手腕,动作很轻,指腹触过温热。 他低声说,“这些都是大家常求的字,石碑被摸得发亮,比如说‘安’、‘慧’、‘财’、‘合’……” 谢如溪慢慢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勉。 “选好后,我找主持通嘉大师在佛前开光,请回神运,希望保佑你新的一年,乃至岁岁朝朝都是平安的。” 顾勉怔怔,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很漂亮,像一块莹莹润泽的琥珀。 他的心无端一悸,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抓不住。 砰砰砰—— 窗外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一阵喧哗的人声传来。 谢如溪把攥得发麻的手放松,大拇指按了按虎口,轻舒一口气,“过零点了。” 每到这个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街道总会有年轻的孩子在庆祝。 屋内的安静与墙外的喧闹交融,他经历了无数次,而那一刻,时钟迈向新的纪元。 他温柔地说:“新年快乐,小勉。” 顾勉沉默半晌,缓缓开口。 “新年快乐,如溪哥。” …… 咔哒—— 顾勉回到家时,已经半夜一点了。 他刻意放轻动作,关门的声音很小。 客厅黑漆漆一片,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周遭没有任何声响。 ——哥哥睡了吧。 顾勉莫名松了口气,扯了扯衣领,快速换完鞋,走路很轻地回房间。 “阿——勉——”幽幽的声音从后背响起。 客厅倏然大亮,只见顾思绪坐在沙发上,腰板挺直,目光炯炯。 顾勉一顿,转过身,“哥,你还没睡啊?” 顾思绪挑眉,“等你嘛。” “我有什么好等的?”顾勉不理解,疑惑地问,“那现在你等到了,然后呢?” “然后……?”顾思绪哼笑一声,猛地弹起,一个跨步过来,抓住顾勉肩膀,“阿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和谁一起出去?这大晚上的,是不是和……”心动的女生出去跨年? “如溪哥。”顾勉冷静地回答。 “哈?”顾思绪愣住,难以置信,“谁?” “如溪哥。” 顾思绪肉眼可见的失望,“啊,真的吗?我还以为你——” 他倒回沙发,瘫在上面,“白期待了。” 顾勉淡淡地说:“你以为什么?” 顾思绪翘着二郎腿,“以为你铁树开花,我有弟妹了。” “啊,我好像看到了可爱的侄女朝我招手,喊我大伯……” 顾勉:“……” “早点睡。” 他扔下一句,直接回房间。 ——他觉得顾思绪可能要失望了,对方想象中的“弟妹”和“侄儿”,恐怕是不存在。 暂且不论,他会不会如对方所想,结婚生子,如今他的选择—— 更是不可能。 “喂喂喂,你别走啊,阿勉。”顾思绪赶紧挽留,“我还想和你谈谈心,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哦,不对,是兄弟之间的对话。” 顾勉没有理会,毫不留情地关上大门。 他没有急着洗漱,反而坐在原木椅上,没有动作。 视线落在瓷白的砖片,指尖轻敲腕间的手链,菩提质感滑润,镂空的地方滑过,有些许刺感。 “平平安安吗……”顾勉眸色深沉,后颈仰坐靠在椅背上。 他闭上眼,晕黄的台灯笼罩在他脸上,光精灵仿佛在跳跃。 这份新年礼物有点突然,有点出人意料—— 顾勉看不清其中的动机,但能感受到背后的真挚祝愿。 或许,他要先想想,该还个什么礼物? - 按照以往的习惯,顾勉和顾思绪会在早上九点的时候,分别接到那对彼此怨恶似仇人,又维持着体面不愿意离婚的父母打来的电话。 顾勉基本不管对面说什么,一律回答“哦”、“嗯”、“好的”,然后挂电话。 但顾思绪不太受得了,哪怕早已对这两人的行事方式和态度彻底失望,对方每一次都会刷新他容忍的底线。 这次也是,简直有够荒谬的。 “他们和你说了吗?”顾思绪脸色沉沉地走出来。 “嗯。”相较于顾思绪的黑脸,顾勉表现得无比平静。他甚至很有闲情雅致地摸了摸妮妮的头,和他握爪子玩耍。 “他们真是疯了,为了多分一份遗产,居然还想再生一个。”顾思绪咬牙,“他们以为小孩是什么?他们的玩具?只要生出来,什么都不管,就放在那里当吉祥物吗?生而不养,简直是……”猪狗不如。 他忌惮着两人是他血缘关系的亲人,到底没有说出太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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