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福:“刚去看看,能不能把田里的水放出来,没想到到处都是水,鱼也被冲到岸上来了,顺手抓了几条花鲢。” 储无涯:“那我明天也出来看看能不能在外面抓着鱼。大福伯,我先上去了啊,再晚怕是要天黑。” 说这么一会儿话的时间,天又暗了些,加上连日阴雨,储无涯连看路都难。 他走完村里的大路,绕到上山的小路上。 路边山涧轰隆,原本只到人小腿肚的水位,现在已涨到人大|腿处,犹如泄洪一般,夹着草叶树枝往山下奔流而去。 因走在上山的路,洪水倒是比较少了,现在只没过储无涯的脚背。 他的草鞋全烂了,趿在他脚脖子上,一走一绊,走起来非常不方便。他干脆弯腰,把脚下的草鞋拔下来,扔到背筐里。 这一弯腰,他看见山涧中有一抹白色,似乎有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正在水里沉浮。 此时天色已暗,那抹白色十分亮眼。 储无涯下意识向前走一步,想看个究竟,不料却看见山涧中浮着一只白毛大狐狸! 那白毛大狐狸被水冲得毛全贴身上了,毛脸上满是着急。 储无涯吃了一惊,看着这么大的狐狸,不知该如何是好。 狐狸可是会咬人的。 这狐狸正是胡心姝,他为救人被水冲下来,此时在水中已经泡了半日。 他的法术耗尽,还受了伤,维持不住人形不说,连狐形都快维持不住,修炼出来的几条漂亮的大尾巴全不见了,除个头大一点外,瞧着跟普通狐狸没什么两样。 胡心姝发现储无涯在看他,朝储无涯喊了一声:“嘤。” 不料山涧湍急,他这一动,险些被水流拖走,幸好两只前爪眼疾手快地勾住了横在溪流里的树枝,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储无涯没见过这么大的狐狸,背着书篓往后退了一步。 胡心姝咬着树枝往上爬,后腿也勾住了树枝,试图以树枝为桥,爬到岸上。 不想试了两三次,溪水轰隆冲下来,他不但没能成功爬上岸,还几次差点被冲到水里去。 天上还在飘着小雨,储无涯在雨里泡了那么久,脸被泡得发白,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能在雨中继续待下去了。 储无涯转头四望,将用斗笠遮着的书篓放到树杈上,三步并两步跑回溪边。 他摘下斗笠,半趴在溪边伸着斗笠往前探,小声说道:“你爬进来吧,再不进来得被水冲走了。” 胡心姝随着树枝在水里沉浮,抬起大脑袋和储无涯对视。 储无涯依旧伸着手:“我不害你,不然叫我天打五雷轰,一生潦倒。” 胡心姝又“嘤”地叫了一声,和储无涯对望片刻,才伸长爪子,艰难地往斗笠里爬。 储无涯努力伸长手,让他爬得更容易一些。 溪水湍急,双方努力了半日,储无涯总算将胡心姝从水里捞出来,放到了地上。 储无涯手伸了那么久,此时已微微颤抖。 他将斗笠放到溪水里略冲洗了一下,戴回头顶,对胡心姝说道:“你回去吧。” 说完,储无涯去树杈间取回书篓,重新背上,一步一步光着脚往山上走。 胡心姝在背后犹豫片刻,跟着储无涯往山上走。他受伤严重,对上人毫无反抗之力,不如跟着这人,安全一些。 储无涯闷不吭声,既不驱赶胡心姝,也不等他。 一人一狐行至半山腰,胡心姝实在走不动了,伏在地上喘|息。 储无涯回头张望一眼,胡心姝“嘤”了一声,举起前爪朝储无涯示意。 储无涯借着暗淡的天光,这才看清,他右前爪不正常地弯着,似乎断了。 怪不得他一路走得那么慢。 “嘤。”胡心姝又叫了一声,雨水打湿了他的皮毛,他那柔顺的白色长毛紧紧贴在身上,倒显得他分外狼狈。 见储无涯没有走,胡心姝冲储无涯“嘤嘤”叫起来,朝他在求助。 储无涯犹豫片刻,走回去,站在胡心姝面前。 胡心姝仰起脑袋,湿漉漉的双眼盯着储无涯。 储无涯犹豫地伸出手,将胡心姝抱起来。 胡心姝没躲避也没反抗,在储无涯怀里安然自若,只是身上湿得厉害,还在微微颤抖。 储无涯捋了捋他身上的水,解开外衣,将他包在怀里,抱着他,弓着身子继续上山。 村庙在半山腰,原本还有个庙祝,后来死了,庙便空着,只是偶有和尚、道士、乞儿等游至此,会在庙里住上几日。 今日大雨连连,庙里没有其他人,只残余一些异味。 储无涯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将书篓放下,又把胡心姝放下来。 他在墙角边找到一把秃扫帚,把垃圾尘土扫出去,又把墙角边堆的柴火拿出来,放到庙中间。 庙里许久每人居住,柴火受潮,他用火折子点了好久的火都没能点着,只得从书篓里拿了写字的草纸出来,揉绵软后点了引火。 柴好不容易烧起来,却黑烟熏人。 此时庙里的一人一狐都顾不上这个了,都坐到火堆边烤火取暖。 储无涯把湿了的衣服一并架在边上烤,又从书篓里拿了新的衣服穿上。 书篓上面遮了斗笠,衣服只有些潮,换上后舒适许多。 胡心姝身上的皮毛脱无可脱,只能一边烤火一边舔 。 储无涯整理好书篓,将瓦煲和米拿出来,去外面的井里打来水做上粥,胡心姝还在舔毛。 储无涯朝胡心姝招手。 胡心姝在人世间历练已久,知晓这书生没有坏心,见他招手,跛着前爪走到他眼前。 储无涯从书篓里取出另一件干衣裳,坐到柴堆上,一下一下帮胡心姝擦拭皮毛。 胡心姝舒适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背上擦干了,便仰躺在储无涯膝盖上,让他给擦肚皮。 储无涯耐心地给他擦干,擦完了,寻了两根木棍,轻轻将他断了的前爪接回去,用木棍夹住他的爪子,取腰带绑好。 胡心姝瞬间疼醒,内心快骂出一百零八句脏话,眼里泛出泪花,险些哀叫出声,玄而又玄地忍住了。 储无涯用膝盖夹住他,摸摸他圆圆的脑袋,低声道:“莫动,养养就好了。你躺会,给你煮肉粥吃。” 瓦煲里的粥咕嘟咕嘟滚开了,储无涯在书篓里取了寸长的腊肉,洗净后用柴刀削进粥里。 米粥瞬间泛起一层油花,咸香的味道飘上来,边上胡心姝的肚子叫起来,眼也不眨地盯着肉粥。 储无涯从书篓里找出唯一一个碗,倒了半碗粥出来,放在地上:“晾凉了再吃。” 胡心姝点头,没有客气地过去享用起来。 胡心姝不知道自己被冲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现在只想吃点东西,攒点力气,快速回去找郡王府的人。 说来,百年前那场大水里,也是一名书生救了他,这情景倒与百年前有类似之处。 胡心姝又想起一百年前那场大洪水,那时本朝才初开,他还小,被冲入水中后,同样被一名书生捞起。 他为了报恩,倾尽全力送了半场造化给那名书生。 书生后来去京城做了大官,携妻带子在京城定居,再未回来过。 先前那位书生早已作古,不曾想他又退回凡狐状态被另一名书生救了。 人间沧桑,世情却像在轮回。
第54章 跑路 郁徵带着人马, 打算赶去长马县救胡心姝。 说要找人,郁徵的情况其实也不大好,他身体弱, 此时坐在马上,被寒风一吹, 血色尽去,脸比袖子还白。 纪衡约等人见状担忧, 想过来劝又不敢。 左行怀过来拉住他马的缰绳不让他走:“殿下不必太过着急, 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 我观胡心姝之气运,不像早夭之人。” 郁徵心烦意乱,略一点头, 对左行怀道谢:“那也得去找。时间紧急,我们有空再叙,多谢将军。” 左行怀拉着他的缰绳不放手:“殿下这么冲过去,我不放心。我与你一道去。” 郁徵一怔:“将军不用去救援其他县了?” 左行怀道:“每个县都有县令, 救援本就不是我的本职, 我与殿下同去,看能不能帮上忙。” 时间紧急, 郁徵顾不上和左行怀多扯皮, 只能略一点头, 说道:“那便辛苦将军和我们跑一趟。” 众人翻身上马。 路上的水还没退去,依旧很深。 他们骑马走在路上, 骑得也不顺畅, 尤其马儿看到有些急的水流, 会本能地害怕,站在原地驻足不前。 今天路上的洪水比昨天还大, 他们昨天在路上还不至于走得那么艰难。 郁徵又担心山上的事情,又担心胡心姝,还看见路边被淹掉的庄稼和倒塌的房屋,心中像进了酸一样,十分不好受。 他的马术本来就不怎么好,驭马的时候又不够专心,加上路况比较差,马遇到好几次小状况。 这么冷的天气,郁徵的脚冷得像冰一样,脊背却流出了冷汗,他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自己骑马,实在有些逞强。 万一摔到水中去就麻烦了。 思及此处,他朝纪衡约招了招手:“衡约,你我共乘一匹。” 纪衡约刚想答应,左行怀开口道:“殿下不如与我共乘?我的马高大,安全一些,上回殿下与我共乘的时候应该感觉到了。” 郁徵转头看向他。 左行怀骑的那匹马要神骏许多,个头也高大,确实比较方便两人同乘。 现在这个时候确实不是急着避嫌的时候。 郁徵伸出手扶着马鞍想要下马:“多谢将军。” 左行怀伸出结实有力的手抓住他的手臂,说道:“地上都是水,殿下不必下马,当心湿了鞋袜。” 郁徵一愣,还来不及做反应,左行怀已经抓住他的手臂,轻轻将他提起来,另一只手揽了一下他的腰,就将他转移到自己的马鞍前面。 这个转移实在太快了,左行怀的马术也确实很精湛。 他的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膝盖微微弯了弯。 郁徵瞪大眼睛,左行怀低声抱歉:“得罪了。” 郁徵摇头,表示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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