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娘的心疼,只能拿香油抹一抹。 店家婆娘凑近店家,小声道:“他们都说这位郡王老爷是难得的大好人。” “市面上的风向不就是一时一个样,前一段时间还骂人家郡王老爷草菅……那个什么,对,人命。” “草什么草?那是先前的县令老爷放出来的谣言,你知道山花家那个娘家七哥哥不,就是那个长得又矮又敦实,养马的那个。听说去年郡王老爷给他送了一种青粮,可值钱了。” 店家说道:“我可没有那个养马的本事。” “谁叫你养马了?”店家婆娘拍了他一下,“我是听说郡王老爷发话,来年借马给人去开荒,谁开出来的田就是谁的。我们要不要也去开点荒出来?” 店家嗤笑,半点都不信:“郡王老爷吃饱了撑的?没事还倒贴马给你,让你去开自家的田?多半是外面的谣言胡乱传的。” 店家婆娘不死心嗯:“真的,你见过在街上走的那个田官周老爷不?说郡王老爷叫他在办了,想要租马的,可以去找田官老爷。” 店家呵斥自家婆娘的异想天开,被婆娘捶了几下,只好自己下地去外间的厨房舀了热水回来,带一家大小洗脚睡觉。 等上了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煎饼一样这面翻了翻那面,愣是睡不着。 旁边的婆娘已经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脚边的一儿一女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店家听着一家人的呼吸声更睡不着了。 这两年生意不好做,长马县穷,店里的新米变成了陈米,陈米又变成了一年前的老陈米。 他险些把棺材本儿都垫下去。 娃儿一日比一日大了,儿子说亲要出彩礼,女儿出嫁要出嫁妆,这么混下去也不是道理。 店家在床上躺了一夜,第二天不顾外面还在下着大雪,往怀里揣了个饼子,就要往外走。 他婆娘喊:“你要到哪去?外面冰天雪地的,还出去瞎逛什么?” 店家心不在焉:“你莫管,我去找老哥俩喝酒。” “喝喝喝!生意都不做了?” “大雪天哪来的生意?我去了。对了,你不是要给谷子和棉花剃头,烧点热水剃了吧,正好冬天养一养,明春头发长得更浓密。” “一时一样,现在又愿意了?” 店家没听婆娘的嘟囔,揣着饼子跑了。 店家姓卢,名叫进绅,他们族在长马县是大姓,有宗祠的那种大姓。 卢进绅顶着风雪走到自家的宗祠里,宗祠里有许多人在烤火。 这都是各家出的柴火,冬天冷,各家来时多带一根柴来,放到一起烤火,也能聊聊天。 见到卢进绅,本族宗亲们让出位置:“今天怎么出来了?不做生意了?” 卢进绅:“大冬天的,本来也就没什么生意。” 卢进绅坐了一会,迫不及待地问:“我这两日听到有人说,郡王府愿意出马给大家开荒,可是真的?” 边上有个相熟的男人随口答道:“刚我们也在说这事,还不知道。听说是周田官放出来的消息,好像是真的。” 居然真有消息,卢进绅咋舌:“郡王老爷这是图什么?把马借出来,不是废马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边上的人转头跟卢进绅解释道,“我们长马县是郡王老爷的封地,以后收了税要给他老人家交一半的。” 另一个人:“郡王老爷把马借给我们开荒,开出了荒,到时候他老人家就能收税了,也不算亏。” 卢进绅:“那大家可去登记了?” 他这么一问,大伙又安静下来。 好一会,才有个本家老人说道:“出头的椽子先烂,谁知道是真是假?总得让别人在前面淌水。” 卢进绅不赞同:“肉都被前面的人吃了,那我们还能剩下什么?” 本家老人看他,嘿嘿一笑:“这么说来,你是想去种那个田?” 卢进绅:“想是想,这不是我有两个娃娃?可真叫我去,我又不定不下心来,来听听大家的主意。” 旁边有人立刻道:“我们卢氏一族可是大族,你要是想去,谅他们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 本家老人一瞪眼:“那可不一定,以前的县令老爷都被拉下了马,我们再厉害,还能比以前的县令老爷厉害?”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大家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卢进绅将带来的冷饼子放在火上烤,一边吃一边听。 烤火的人换了好几批,大家还在讨论这事。 卢进绅坐在火堆旁边听了一天,听得手脚都僵硬了。 他听完之后回了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他揣着家里存着的五两银子,谁都没说,直接到县衙外面,说要登记租马。 他昨天已经打听好了,现在的县令听郡王老爷的话,租马的话直接去县衙就行。 这么冷的天气,县衙里面也真的有人。 里面坐着的那个白面书生,态度还颇好:“你姓名是哪个?住在哪里?可带了户籍纸?” “都带了。”卢进绅双手将户籍纸呈上去,忐忑地问,“老爷,这里真的能租马?” “别叫我老爷,你叫我李文书就行。”书生笑眯眯,“是可以租,只是开荒的田有要求,不能开垦山上,也不能开垦湖里。” 李文书一边给他登记一边说道:“现在的具体要求还没出来。总之,老爷们让你开垦的地方才能开垦,不许开垦的地方不能乱动,等会我告诉你哪些地方可以开垦。” 卢进绅问:“要银子么?” 李文书:“不要银子,开出来的田归你,一家最多可开垦三十亩。” 卢进绅一咬牙:“那就成了,劳您给帮忙登记,我家开三十亩!”
第42章 紧张 不仅长马县, 逢定县的开荒活动也如火如荼地展开着。 冬季正是农闲的时候,不少农人在家闲不管,等听了郡王府的人下来宣传, 确定可以借马开荒后,好些地方整个村的人都来排队。 这年头大伙都穷, 能开几分地,来年多打两担粮也是好的。 出来开荒的人很多, 郁徵亲自视察了一番。 他带着人站在山上看。 这几天没下雪, 雪化掉一些, 天气干冷干冷,开荒的人却干得热火朝天,哪怕隔着老远, 都能听到干活的号子和聊天声。 郁徵将郡王府一百多匹挽马和十多头牛都借出去了。 开荒的人太多,他还和左行怀商议,提出从左行怀那里租一批军马,租金好说, 他们也会保证马儿的待遇。 左行怀与他关系好, 倒没推辞,直接租了五千匹马给他。 郁徵则以一两银子一月的价格, 给足了租金, 另外开放粮草, 把青粮与请粮草拿出来,给这些马儿享用。 现在站在山上放眼望去, 郁徵发现到处都是赶着牛或者马开荒的百姓。 他们这边的土地没有冻上, 除了天气冷一点之外, 开起荒来和春天也没什么区别。 郁徵在上面看,还能看见周兆他们在指挥。 其实从那么远的距离看, 看不清底下农人的表情,不过郁徵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底下的人都一片喜气洋洋。 林力牛对这片土地比较熟悉。 郁徵让他跟着自己,方便随时询问一些关于这片土地的事情。 郁徵看着远方,问:“现在大概还有多少人等着排队借牛马?” 林力牛:“回殿下,大概还有两万户。一户人家可用牛马半月,下半月所有排了队的人家应当都能用上牛马。” 郁徵:“等排了队的百姓用完,今年的开荒便到此为止罢,莫误了春耕。” 林力牛:“春耕乃是大事,除少数糊涂的人家外,大家都放在心上的。正好年前换了县令,许多人铆足了劲要大干一场。” 郁徵听出了他话里有话,用眼神示意他说。 林力牛道:“季勃源与韦洪昌做县令时层层盘剥,底下百姓的日子都苦不堪言,哪怕表面看着还光鲜,许多人家也到了当衣卖鞋的日子。” 郁徵观察了一会儿:“走罢,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伯楹见他来回奔波,小心劝道:“周兆与邢西崖都是靠谱的人,必然会将这批百姓安排妥当,今日天还冷,殿下身子不好,不如先回去歇着?” 郁徵并未在意:“也不至于那么不好,不是还带了门蜂草酒么?” 来这里这么久,郁徵终于开始干事业,此时兴致勃勃,并不觉得野外有多冷。 现在太阳还在头顶上挂着,哪怕冬日的太阳并不怎么暖和,也比刮风下雪的时候强多了。 只要捂住口鼻与耳朵,人就冷不到哪里去。 他还能再走一段。 郁徵说要去下一个地方,底下侍卫侍从等,只有尽力跟随。 伯楹担心郁徵的身体,小心准备了手炉给他捧着。 郁徵带着人一个个地方巡视过去,他们这边开荒也有讲究,有些山不能开荒,有些河边不能开荒。 周兆和邢西崖不太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好的地方不给开荒,不过不敢违逆,都一一安排了下去。 这里的人还没有生态环境的概念,不知道有些山开荒了就容易造成山体滑坡和土地荒漠化,有些河边开荒了容易对河里的鱼虾造成破坏。 郁徵却是知道的,尽管他也不怎么专业,不过比这里的人好得多,做规划的时候也会考虑长期规划。 看完开荒的百姓,郁徵去屏勇山——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和熊猫一族合作。 熊猫们现在住在屏勇山上,郁徵湖泊里的矿石已经偷偷运到了这里,它们正在日夜不停地帮郁徵提纯矿石。 郁徵赶到的时候,正是下午太阳最暖和的时候。 他远远就看着山洞前面的空地上躺了一排排圆滚滚。 圆滚滚们躺在地上,前爪还抓着大块黑色的东西,晒一会儿太阳啃一口那东西。 隔着老远,郁徵就能听见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看来它们牙口非常不错。 郁徵看得分明,那大块物体正是他湖里放着的矿石。 他原本以为这群熊猫冶炼矿石的时候,会像人类的铁匠一样,站在炉子前挥汗如雨地举着大铁锤拼命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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