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守了一夜的师叔,寅时便已经翻过窗户跑了。 - 天边一抹鱼肚白,朦朦胧胧的天光下,郊外荒草萋萋,空中缭绕着更为朦胧的雾气,昏暗,寂静,孤寥,但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仿佛天地之大,能由你任意来去。 十里亭外有道从头遮到尾的白影,似乎已等候多时,露水打湿了他轻薄缥缈的纱衣,连带着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温润的湿意。 晨风也同人般温和,穿过竹林带来凄凄风泣,绿油油的竹叶漫天飞舞,绿与白,动与静,衬出了武侠中的侠义之气。 白衣人伸出修长苍白的玉指,接过飘到身前的一片竹叶,含在唇边,一首轻柔温婉的小调奏响,悠悠绵长。 肖倾如同晨时漫步般,不快不慢地朝白衣人走去,一袭轻衣飞舞,长发微扬,自朦胧雾色而来,身姿翩然惊鸿,艳色无边。 只一眼,哪怕从未见过,也没人会怀疑,天底下最美之人也不过如此了。 “你邀我来,是终于活腻了想要我给你个痛快么?”肖倾咧开一口白牙笑了笑,殷红的嘴唇越发醒目,当真是能让日月为之颠倒的容颜,然而出口的话却狠毒得像染毒的刀子。 肖倾撩起衣摆往栏上一坐,靠着柱子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笑意有些冷:“你猜这个时辰,这个地点,最适合干什么?” 白衣人停下曲音,转过身,但由于戴了一顶白纱掩面的斗笠,并看不清真容,他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很温柔地询问道:“适合干什么?” “杀人抛尸,再好不过了。”肖倾抽出昨晚伤他的那只暗箭把玩,眉梢飞扬入鬓,说不出的妖魅。 白衣人愣了愣,歉意道:“抱歉,我看不见,当时以为只你一个人在。” 肖倾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去,果真见白衣人面对他的方向偏了几分。 “哈,真是天道好轮回,温如玉,三年不见,你还真成了个瞎子啊。” 肖倾露出了一个恶毒至极的笑。 “瞎了不是更好么?”
第6章 “原来,三年了么?”温如玉的声音轻轻的,风若是再猛烈点,就会将他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肖倾话语里的恶意,轻轻笑了一声,缓步迈上小亭,动作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眼前之人已是位盲人。 亭子里的石桌上有一盏桃花酒,他茫然得拿在手里,浑身都透出股悲伤来。 三年前,肖倾还没如今这般响亮的恶名,温如玉也尚是名震江南的名士,因为江州水患一事,各大仙门弟子群聚,落宿东道主江家,共商大计。 星流剑温如玉,便是此次行动的主事人,彼时温润如风之态,清风朗月之姿,一双清波明眸,惹了多少姑娘红俏了脸。 被晋升为与陶旭、陆谨之、方世乾齐名的四大仙门太子爷。 仙门世家中公子何许多,要想得此名,不仅能力、才情、样貌过人,还得是斩杀了名兽凶煞,屡获奇功的。 肖倾懒洋洋地靠坐着,把玩着手腕间的袖剑,眉梢眼角皆是冷厉的邪魅猖狂:“既然你都已经瞎了,我也懒得找你算旧账了,毕竟为难个瞎子传出去又得说我肖倾卑鄙无耻。” 温如玉未言,拨开酒塞喝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一壶酒洒了一地,肖倾闲恶似得避开绽起的酒水,忽然扬起一阵媚极了的笑。 “当年你酿这壶酒的时候,我看见陶旭偷偷往里倒白色的粉末,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温如玉抱着酒壶,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没听见。 肖倾也不在意,一笑后露出个艳极了的表情:“那可是你娘亲的骨灰啊。” 嘭—— 酒壶落地,水渍四溅,混着支离破碎的碎片,像是绽开了一朵极为艳丽却稍纵即逝的水花。 “呵呵,骗你的啦。”肖倾眨了眨眼,闲懒地拂去衣摆上沾到的水珠,笑容越发扩大,极度恶劣。 “肖倾,我找你,不是让你戏弄的。”温如玉哪怕是被人如此戏弄,话语里也没有丝毫怒意,然而像是叹息,那是面对造化沧桑的无奈。 “那封信,明秋给你看过了吗?” “看过又怎样,没看过又怎样,我既已背了这口黑锅到如今还安然无事,又何必要特地去洗清呢?”肖倾迎着天边初露的金光笑得闲散随意。 “倾一生劣迹斑斑,恶果累累,早已不在乎多它或少它这一件了。” “对不起。”温如玉低着头,声音轻轻的,里面却含了言语无法形容的痛苦:“但我希望,你能再回到方家重新调查,线索我写在了信里,等你到了那里,自有人会接待你。” 肖倾想也没想就要拒绝,他着眼的是未来,而不是要去洗以前的黑锅,就算洗到老他估计都洗不完,而且方家灭门一事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上清门也愿意护着他,实在没必要去招惹这杆子麻烦。 然而......系统偏爱与他作对。 【目标人物任务已完成,获得一百点读者满意值,获得陆家别院破案物品一件;解锁新任务:调查三年前旧事,已为宿主接受。】 肖倾吐出一口老血。 辣鸡系统,毁我青春! 肖倾十分不满,特别不满,直到回到热闹的盛安街道,还依然冷着一张脸。 剧情已经拐到了九曲旮旯里去了,原文都没写方家那一家子怎么回事,这任务明显超纲好不好!肖倾由心向系统建议道:“我觉得你应该弄个侦探来,我就一个演戏的,没开通这天赋。” 系统选择性耳聋。 肖倾深吸了口气,在脑海里进行了一番血腥暴力的思想后,迎风一笑:“算了,就当去玩一玩,听说江南的美女特别多,说不定还有机会干柴烈火一番。” 肖倾的心态真的是特别好了。 - 前方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引得两方人马堵在路口吵吵嚷嚷,肖倾见路堵着过不去,便往旁边一站,伫足听起了热闹。 然后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今日我定要陆家给大家伙个交代!我弟弟虽是个下人,但也不能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肖倾那妖道惹得盛安城不宁,作为此地仙门陆家居然还护着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龌蹉!” “我可听说了,别院里那些可怜人都是被一剑封喉而死,伤口有十二道划痕,可不就是肖倾的忘念剑给弄出来的嘛。” 围观群众们嘀嘀咕咕,流言向来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并不在乎真相只恨不得闹得越大越好,哪怕事不关己也硬是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附和着闹事人群要陆家交出肖倾。 引起纷争的罪魁祸首正在站人群身后,无辜地眨了眨眼,随后嘴角懒懒地翘了起来,觉得这场景即滑稽又好笑——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却都团结起来要找他麻烦,可不是很搞笑吗? “嘿兄弟,我看你像是从外地来的,可也是因为这陆家别院被灭一事?”身旁有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拽了一把肖倾,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可别说,这位肖道长所过之处无不腥风血雨,上清门也不管管,还说是第一仙门呢,我呸,估摸是上清门主跟肖倾有过那回子事,啧啧,真恶心。” 恶心人的肖倾也不生气,居然还笑出了声:“哦?兄台也是仙门中人?为何这般清楚仙门之事?” 那笑声带了勾似的,撩拨得人心神荡漾,看热闹的瘦高男人总算转过头看向身边之人,猛然撞见那样一张美艳至极的脸,恍以为身处梦境般不真实:“啊......哦,你,你说啥来着?” 肖倾轻轻一笑,凑近了他些许,一只手十分亲热地攀上了他的肩,言笑晏晏道:“我说,你活不过下一章了。” “师叔!” 这头肖倾已将袖剑抵在那人喉头,却被一道清脆的少年音给喊住了,接着被一拽一拉,眼前一晃,满是担忧的小脸便占据了他所有视线。 “师叔你手还伤着,闹市里又容易碰着伤口,再要恶化就不好了。” 肖倾自带那种体质,往那闹市街头一站,来来往往的人流都成了没有颜色的背景板,是以陆谨之一眼就看到了。 肖倾哽了一下,到底他是师叔还是他陆谨之是师叔?! 肖倾饶有兴致的看到先前跟他搭话那人的面色白了白,心情一好,趁陆谨之不注意,对他抛了个媚眼。 那人:“……” 来的这一行人都是陆家门下修行的弟子,跟在陆谨之身后,个个手持长剑,轻衣飘飘,好不惹人注目,一出场吸引了围观众人的视线。 陆谨之侧身护住肖倾,目光落在前方闹事的那群人身上,一展长袍上前,神色肃立,朗声道:“陆家身为盛安城的驻守仙门,自然会给大家交代,但还请给我们三天时间彻查。” “对于别院一事我同样难过,一定会全力调查,并且在各方面尽力补偿大家损失亲人的悲痛,但如果在此之前有人再带头作乱,陆家也必将严惩。” 别说,陆谨之端起架子来还真挺迷人的,加上那声音自带了稳定人心的万人迷属性,他一说话,原本骚乱惹事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陆谨之回身时脸上装模作样的一本正经顷刻不见,软萌得像只小柴犬,脸上带着笑:“师叔,可要回去了?” 肖倾狐疑地看了一眼陆谨之,心想先填饱肚子再说,于是便露出个艳丽的假笑,道:“听闻盛安城的珍馐阁齐聚天下美味,我正要去尝尝。” “那弟子这便去安排。”陆谨之说罢让身后的陆家弟子提前去珍馐阁定位置,遣散一干人后,跟在肖倾身后道:“今日一早上清门的人来,说是要请师叔回山,不知师叔是何打算?” 经陆谨之提醒,肖倾这才想起来,原文中这时正是上清门主出关的时候。 如果不是刚来时那一晕,根据剧情他应该在放火烧完陆家别院的当晚就回上清门,是以就不会被傅明秋逮住,也不会遇到这么多原文中与他不相干的事。 然而那一晕后,陆家别院的事走不掉,还惹上了调查方家灭门这一麻烦,恐怕门主出关之日他是回不去了。 正好,他也不想回去。 但肖倾肯定不能实话实话,便道:“陆家别院一事既牵扯到我,我自然要调查明白才行。” 忽然大义凛然起来,就连肖倾自己都颇不自在。 陆谨之眸光澄澈,还真信了他的邪:“以往师叔不在乎他人污蔑,如今终于愿意调查还自己清白了。” 呃...... 这孩子对他的误会貌似有点深。 他其实真没什么清白可言。 到达珍馐阁,菜肴已经提前摆在了桌上,一进包厢便闻到满屋菜香,陆谨之将窗户打开,又在位置上垫了个松软的坐垫,才让肖倾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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