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陆抗拒地摇头:“我不想结婚。” 幸稚京沉默了片刻,又慢慢开了口:“是不想结婚,还是不想和我结婚?” 易时陆没有回答,可能真实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幸稚京笑了一声,在电视的背景音中他说:“时陆,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还没公开我们的关系。” 易时陆为难地拧紧眉头:“为什么要公开?我不是已经在你的身边了吗?我不是已经除了你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朋友了吗……”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但是,”幸稚京话锋一转:“还不够。我想要再多一点。” 幸稚京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易时陆的关系,他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宣告他对易时陆的所有权,同时,易时陆也拥有着对他的所有权,他们属于彼此,再无其他人可以介入。 幸稚京:“我要和你光明正大。” 易时陆:“我们已经很……” 幸稚京:“不,不是这样的。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我不过就是你一个朋友,和你以前的那些朋友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吗。”幸稚京将手覆盖在易时陆的手背上,他的手心被填满了。 幸稚京思索着他们的未来,语气不容拒绝:“就从最亲近的人开始吧,告诉你妈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易时陆用力将手从幸稚京的手中抽走,易霖要结婚了,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刺激她。 易时陆声音带了点恳求:“过段时间再说吧,以后我保证会向我妈坦白,但不是现在。” 幸稚京漫不经心地看他,笑了笑,但拒绝了他的提议:“时陆,我不想再等。就现在这个时机最好,她要结婚了,她很开心,她会接纳你的事情也会接纳我的。” 易时陆摇头:“你不了解我妈……” “时陆。” 幸稚京单独叫了他的名字,语气平淡。幸稚京很少会对易时陆直接生气,当他用这种听不出来好恶的腔调时,其实就已经是不高兴了。 出于对幸稚京的畏惧,易时陆没有再说下去。 幸稚京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赶在婚礼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你妈,没准到时候我还能用家人的身份参加她的婚礼。好吗?” 是询问的语气,但易时陆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询问,幸稚京是个假装民.主的独.裁者。易时陆迟钝地点了下头。 幸稚京重新高兴起来,在高兴的时候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蠢货,你不应该把易时陆逼得那么紧,你没有看出来他的脸色有多不好吗?” “你根本不会谈恋爱,人类的恋爱可不是让对方害怕自己,他会讨厌你。” “还不如让我来替你谈!” 第二次听见心脏的叫声他已经不会太奇怪了。 幸稚京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心想这些道理他都知道。但如果易时陆不怕他……易时陆就会逃跑。他和易时陆从一开始相遇就注定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幸稚京并不后悔。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爱呢。 幸稚京喃喃地说:“我会加倍对他好。” 心脏继续叫嚷:“不对不对,他想要的不是这些,方向错了,你路走窄了!” 幸稚京没有说话,他侧目,易时陆屈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这就是他想要的,管什么方向对错,只要结果达到他想要的,那就好。 和易霖开口出.柜是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易霖的喜事临近,她每天开心的像少女一样,只要一听到易霖雀跃的声音和满心的欢喜,易时陆就更难开口了。 拖着拖着,易霖的婚期就到了。 易时陆和幸稚京早上提前去了和悦酒店处理一些琐事,易霖在徐舒扬家里做妆造,按照安排,做好妆造之后易霖会和徐舒扬乘车和两家父母一起来酒店。 易时陆核对了遍宾客名单和座位,确保没有问题。 易时陆今天穿得正式了点,一件蓝色衬衫配黑色西裤,虽然他怎么穿幸稚京都喜欢,但毕竟这种风格之前没见过,幸稚京一边帮他打下手,一边把目光粘在他的身上。 易时陆抽空坐下来喘了口气,幸稚京走到他的身旁开口问:“你和你妈说了吗?” 拿着请柬卡片扇风的手停住了,易时陆如临大敌地看着他:“我……我忘记了,这两天就说,行吗?” 幸稚京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又不听话了,不是说好在婚礼前的吗?” 易时陆越来越难琢磨他的语气,他听不出来幸稚京的意思,只是不停道歉:“对不起我……我忘记了,以后不会再忘了,等今天婚礼过后就说……不,今天晚上就说,我保证。” 易时陆今天够手忙脚乱了,此刻好不容易拥有的喘息时刻被幸稚京几句话吓得脸上又开始冒汗。幸稚京看着他,一股无力涌上心头。 他笑笑:“嗯,迟点也没关系。” 和易时陆在一起之后,幸稚京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很容易妥协。虽然易时陆怕他,可他也为易时陆做了太多的让步。 好麻烦,做人类好麻烦,无法随心所欲,还要被人牵着走。 但幸稚京还是不后悔。 十一点钟了,宾客已经陆陆续续进入场地,新郎新娘却还没到,这和他们的安排不一样,按照本来的计划,十点半易霖和徐舒扬就应该在酒店事先开好的房间里候场了。 易时陆尝试打他们的电话,却发现电话打不通了,打电话给外公外婆,也是无人接听。就算是堵车也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易时陆有点着急。 十一点二十分,一则未知电话打到了易时陆的手机上,易时陆赶快接听。 “喂,是易时陆吗,这里是育康医院,你的母亲易霖女士乘坐的车辆发生了侧翻,请你……” 易时陆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第41章 木偶(四十一) 易时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他的世界天旋地转,脚下每一步都踩得没有实感,有护士让他签什么急救的单子,他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上面的白纸黑字,可全部都是飘于白纸上的重影。 易时陆知道自己该冷静下来。 他签好了字,外公外婆和徐舒扬的父母走了过来,因为分开了两辆车坐,所以他们只是受到轻微擦伤。 事情的起因是高架上的连环追尾造成的,易霖和徐舒扬乘坐的那辆车是最严重的一辆,他们还在抢救中。 外公外婆在说什么,易时陆没有用心听。他满脑子都在想其他的事情。 幸稚京。 是他做的! 是他做的! 因为他没有听话地向易霖坦白他们的关系,所以幸稚京就和上次打算对待孟钧一样对易霖下了手。 对了,他说过的,“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这是幸稚京的原话,所以是他做的!完全没有错! 幸稚京走到易时陆的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会好的时陆。” 易时陆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恨意,这些恨意太浓烈以至于幸稚京根本没有办法忽视,他意识到了易时陆在想什么,易时陆觉得这是他做的。 对于易时陆有这样的猜测他一点也不奇怪,这个猜测再正常不过了,无论是谁处于易时陆的处境中,下意识怀疑的第一个人都应该是他。幸稚京告诉自己这很合理,但心里却有一种怎么也不对劲的感觉。 心脏那个东西在他的体内笑得很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坏事做的太多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幸稚京迷惑不解:“报应?” 只有人类才会相信这种东西,而他,幸稚京嗤笑一声,他是不会受这种东西的约束的。 心脏继续癫狂:“你看看你那个嘴硬的样子!因为做了太多坏事所以即便不是你做的易时陆也会怀疑到你的身上,而你则因为不被爱人信任感到痛苦,这就是报应的意思啊!” 幸稚京:“我有嘴,我可以解释。” “嗷~”心脏阴阳怪气:“原来你有嘴啊,你倒是解释看看。” 面对着易时陆从来没有过的眼神,幸稚京第一次踌躇了,但他还是张开了嘴:“不是我……” 易时陆发狠地看着他,如果眼神可以变成一把刀易时陆早就将他千刀万刮了。 幸稚京又顿了顿说:“我没必要这么做,而且我做的事情会承认,我根本不需要骗你。” 他说的每个字都对、都讲的通,就像上次他对付孟钧那次,幸稚京不屑于加掩饰。 易时陆知道,可他还是恨。这段时间积攒在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易霖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能忍受易霖受到一点点伤害,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伤害。 就算现在不是幸稚京做的那又怎么样呢,当易时陆下意识的怀疑他的时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这次不是,那下次呢?易时陆那岌岌可危的信任不堪一击,甚至或许从来就没有过。当幸稚京下次还是以这样的理由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他又要怎么做呢? 幸稚京是不稳定的、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而且丝毫不受控制,只要一有不满倒霉的就是易时陆身边的人。这段时间所谓的平静幸福的假象蒙蔽了易时陆,让他发现不了隐藏在其中的重重危机。 但易霖受到伤害这件事提醒了他,妥协是无用的,只有幸稚京完全消失,他的生活才能重回轨道变得可控。只有幸稚京完全消失,他才不至于在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满心都是怀疑与怨恨。 他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他的家人和朋友也应该过正常的生活,正常的生活里不会有这样一只怪物。 易时陆将愤怒与恨意掩去,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他低下头咬着牙。幸稚京沉默地看了易时陆一会儿,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片刻后再度开口解释:“真的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会直接说出来拿来威胁你的。” 瞧瞧,这就是幸稚京真实的想法。 他想得不是“我不应该做这种坏事”,而是“我做了会直接说出来威胁你”。 多可笑啊,易时陆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坐在冰冷的公共座椅上,和其他人一起等着易霖和徐舒扬。 整整四个小时的手术时间过后,易霖和徐舒扬被推了出来,住院病房本来很紧张,但幸稚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易霖和徐舒扬都弄到了单人病房。 和幸稚京道谢的时候,易时陆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是麻木地看着他。 幸稚京摸摸他的脑袋很怜惜地说:“吓坏了吧,我早就说会好的,放心时陆,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解决的。” 易时陆直视着他,轻轻弯了弯唇角,幸稚京以为那是他对自己表达感谢的笑容,但隐隐又有些不对,当他再看过去的时候,这个笑容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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