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长的黑影站在门口,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细长,他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门板:“我进来了。” 轻快的脚步,影子也在雀跃,伴随着铃铛躁动不安的响声踏步而入,幸稚京如入无人之境。 幸稚京随手把挡在客厅中的红线扯掉,看这些东西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小儿科的玩具,他从鼻息中吐出一声嗤笑,但什么也没说,在进门之后拉开一把高凳子坐上去。 孟梅坐在红线交织中,闭上眼睛口中不断念着什么。孟钧在她身旁咬破手指,在木地板上画下巨大的符咒,所有的红线没来由地迸发出火星,燃烧成一条条火线。包括幸稚京脚边的那团刚才被他扯下来的红线团。 幸稚京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脚边炽热燃烧的红线在火舌刚要碰到他的那一刻哑然熄灭。 幸稚京坐于高凳上垂眼看着孟钧二人,就像在看一场笑话。他的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只有这点小把戏吗?那我要开始了。” 幸稚京坐在那儿甚至动都没动,只有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开始变快,孟梅的身体瞬间被看不清的东西抬在了半空中,四肢折成诡异的形态,如倒转的蜘蛛。 只要幸稚京的手稍微再动一下,孟梅的四肢就可以瞬间被折断。 看见孟梅处在危险中,孟钧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拿起手边事先准备好的贴满符咒的刀冲上前,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气势。 可孟钧依旧连幸稚京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幸稚京抬起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拨了一下,孟钧就被一股力量甩向墙壁跌落在地。 人老了,恢复的速度总是比较慢。孟钧想爬起来,却趴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孟梅在空中扭动着身体,叫了一声:“有什么冲我来!” 说着她两只被折成奇怪角度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手势,禁锢住她的力量消退,孟梅从半空中重重摔在地上,但她以极快的速度爬起,瞬间来到幸稚京面前,伴随着她的陡然出现一个尖锐的东西刺进了幸稚京的身体。 幸稚京顺着她的动作低头看,是一枚银针。 而银针所刺的地方,□□开始快速腐烂变成黑色,创伤处不断扩大,衣服之下的肩膀几乎已经腐烂了大半,却连一滴血都没有出。 幸稚京一手拔出银针,一手掐住了孟梅的脖子:“妈的,又是你。” 幸稚京很少亲自动手,能让他亲自动手的没有一个可以逃得掉。眼前这个女人确实有点本事,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只要轻轻一捏,她的喉管就会瞬间爆裂,人类就是这种脆弱的生物而已。 瞳孔浓黑中带着腥红,幸稚京的表情扭曲而享受。孟钧强忍着疼痛向他扑来却和之前一样被摔在一边。 五指收紧,孟梅被幸稚京提到半空中,脸涨成了猪肝一样的紫红。幸稚京清楚只要自己再多施一丁点力量,这个碍事的人就会从世界上完全消失。 可是…… “时陆会生气的。”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谁?”幸稚京猛然回头,但这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的气息。空荡的穿堂夜风吹着敞开的门板,发出一些细微的响动。无论是院子里还是客厅中,都没有多余的人的身影。 但幸稚京却是真真切切的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如果你这么做,时陆会生气的。” 幸稚京狠狠皱起眉头:“妈的,到底是谁在说话?” “你答应过时陆不会伤害他们。” “如果你这么做。” “他不会陪在你身边了。” “你看不见他的笑容。” “不能亲吻他、拥抱他。” “他只会憎恨你。” “所以你必须停下来。” 那些声音一道一道的传到他的脑子里,震得他脑袋发痛。 幸稚京烦躁地把孟梅扔到地上,他用脚尖踢了踢孟梅,蹲下身:“是谁在说话?你又使了什么把戏?” 孟梅被掐得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连咽下一口唾沫都像刀割一样疼,她大口喘气看着幸稚京,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慌。但她看见此时她失去洪水猛兽的怪物却特别不安地抓着自己的短发,好像在忍受着什么,一下又一下,像有虫子爬在他的身体上那样狂躁。 就像个疯子,比她在精神病院中见到的那些精神病人看起来还要古怪。 她听见幸稚京不断的嘀咕:“为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怪物好像是在和谁对话。 但是这个她无法听见的对话戛然而止。 幸稚京又揪住了孟梅的衣领,再次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是谁在说话?” 孟梅什么也没有听到,眼前的怪物看起来进入了一种谵妄之中,他听到了其他人都听不见的声音,那个声音扰乱着他,但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声音同时也阻止了他的暴行。 这是个绝妙的时机,孟梅和孟钧对视了一眼,在他们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对幸稚京下手的时候,幸稚京忽然站起了身。 像是一个灵光闪过他找到了答案,幸稚京把手捧在了心口,感受着胸膛里欢快的跳动,歪了下脑袋:“是你在说话?” 心脏在他的体内里发出刺耳的笑声:“对啊对啊,你这个傻子,你现在才发现吗?” “如果你敢这么做的话,你就完了,易时陆不会再理你了,他会彻头彻尾地恨上你。” “你根本忍受不了吧,如果易时陆用冷漠憎恨的眼神看着你,你会发疯的。” 幸稚京咬着牙:“闭嘴。” 心脏大笑着:“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知道吗?你这个蠢货、笨蛋、疯子、怪物、畸胎,你知道如果你下手会有什么后果的,用点脑子。” “用脑子,知道吗,脑子你总有的吧,就是人类头上那个玩意儿……” “闭嘴,”幸稚京冷漠地说:“再吵就把你挖出来。” 心脏:“噗……” 心脏:“啊……我好害怕啊,笑死了,我好害怕啊……” 幸稚京在那一刻觉得头疼,这种无赖的语气他好像在哪里听过,特别耳熟。 心脏:“我就是你啊幸稚京,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在和你自己说话,把我挖出来也没有用,噗…笑死了,我可真是太害怕了。” 幸稚京听出来了,烦死了,这语气……和他一模一样。 幸稚京:“闭嘴。” 心脏:“你住手我就闭嘴,良心这东西你没有我是知道的,为了不让易时陆讨厌我们我就只能威胁你了,住手住手你这个蠢东西……” 幸稚京狰狞地揉了下脑袋,从表面上看他却比之前要正常一些了,瞳孔中的浓黑渐渐散去,幸稚京冷冷地看了孟梅一眼,然后慢慢转过了身,认真环视四周。 客厅就是普通人家的客厅,桌子、沙发、电视机……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房子……易时陆也来过吧。 他来的时候是做什么的呢,和这两个人一起商量,要怎么才能除掉自己吗。 幸稚京的目光缓缓落到了桌子的一角,那里摆着一个黑色的车钥匙,非常眼熟。 幸稚京想起来他和易时陆歌剧约会的那一天,易时陆没有骑自行车去学校见他,幸稚京当时还觉得奇怪,可易时陆告诉他,车钥匙落在别人家,他相信了。 原来就是落在这里了。 幸稚京难以控制地去思考,易时陆在那个时候就早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了吧。那他是以什么心情在和自己约会呢?和他睡在一起的时候,易时陆也在想着要怎么杀了他吗? 幸稚京走到桌边,拿起了车钥匙,小心收在口袋里。他侧目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个人:“钥匙我替时陆拿走了,不要再多管闲事,下次遇上我就没这么好运了。”
第39章 木偶(三十九) 易时陆的眼睛被黑色的东西蒙着,手也被吊着捆了起来,他分不清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只知道在视线被蒙住的时候,时间的流失对他而言如钝刀割肉,每一下都很难捱。 终于,有门被打开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环境中响起,除了幸稚京外没有其他人能进来。 易时陆将自己无声的蜷缩了起来,除了那双被吊起来的手。他一言不发,他知道幸稚京会开口的。 一个东西“哐当”一声落在了他的脚边,紧接着温热的手指顺着蒙住他眼睛的布条向后滑动,指尖所过之处产生了一种冷热交替的酥麻感,易时陆微微颤抖。手指在耳后的位置停下,只用一只手就灵活地打开了系紧的结。 布条落下的一瞬间易时陆睁开了眼睛,第一个进入眼帘的是那根落下的布条,原来是一条灰色领带,他没见幸稚京打过,不知道他的衣橱里还有这种东西。 掠过领带,易时陆看见的第二样东西是黑色车钥匙,他的。 幸稚京蹲下身:“时陆,我替你把车钥匙拿回来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初刻易时陆是茫然的,长时间的禁锢让他的感官变得敏锐但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车钥匙? 对,这是他的车钥匙。 他好像之前是把车钥匙落下了……落在哪儿了? 易时陆用力地想了一下。 孟梅家。 没错,他把车钥匙落在了孟梅的家里。他抬起头,幸稚京的脸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清晰。当易时陆把“幸稚京——车钥匙——孟梅家”三者在脑子里联系起来后,他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易时陆挣扎着双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幸稚京只是直视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这副表情让易时陆心中的恐惧不断增加。 幸稚京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他看着易时陆,看他干涩的唇与慌张的眼神,看他在不自觉中流露出的恐惧与乞求,幸稚京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心脏非常的……堵。 “幸稚京,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易时陆连名带姓地叫他。 幸稚京歪头问他:“你觉得我对他们做了什么呢时陆?” 易时陆迫切地开口:“你放过他们了对吧,你没有杀死他们对吗,你只是在放狠话给我听你不会真的那么做的……”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促,只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地回答。 幸稚京讪笑着:“就是因为这么想,你才敢肆无忌惮的?” 易时陆不说话了。 幸稚京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易时陆胸口的位置,那里有心脏在跳动,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那种感觉。 幸稚京地手带了点力气,将手掌与胸膛贴得更紧了:“你这里现在……心痛了吗?” 易时陆的瞳孔逐渐放大:“你杀了他们?” 他胸膛底下的东西剧烈的收缩着,只要一想到有人因为自己而被幸稚京杀害,愧疚感与痛苦就压得他喘不过气。
169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