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唤舟,你会不会复原寝室的术法?”桑决道。 路唤舟像是才反应过来,迟疑沉默许久,才帮忙打理起来。 · 霁摘星这一昏迷,便昏睡过去了极久。 桑决和路唤舟两个,哪个都不肯先离开回禀前辈,皆守在床边。还是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了,怀疑奇怪地看着路唤舟,路唤舟才退让一步,接了缚灵囊先回去复命。 霁摘星还在昏迷中,明天的课是赶不上了,他们便先帮霁摘星请了假。 桑决将用来给天师补充灵力的灵髓给霁摘星喂下去,状况仍没有好转,小少爷依旧紧闭着眼,体温很低,桑决皱着眉去调室温。 要不是那微弱脉搏跳动,他几乎都要有些糟糕想法了。 哪怕桑决知道,这是灵力耗空后的后遗症,金少学和缚川穹却不知道这些。他们第二天发现异样,皱着眉要送霁摘星去医院,桑决拦也拦不住,只能看这件事辐射影响越来越大。 霁小少爷的父母也来了医院,惯来强势的霁夫人心疼得红眼睛,被霁父揽着安慰。 最后出入的便多了些天师世家的人——估计是以为霁摘星撞了邪,但最后确定过后,才算让霁父霁母安心又奇怪起来。 灵力耗空? 摘星什么时候,又和天师灵力有牵连? 那收服恶鬼的事,自然也瞒不住了。 桑决如实回禀,看到桑家前辈露出的若有所思的眼神,又有些像说错了话后的不安感。 布置下特殊聚灵阵的病房中。 药水滴落的声音极为细微,透明的管道蜿蜒,最后针头没进了苍白细腻的手腕当中。 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那手显得过于清癯瘦弱,以至看护的人都对这位小少爷小心翼翼,稍微挪动一下垫手,都谨慎无比。 但是那些原本十分专注看护的医疗人员们,忽然便觉得有些困倦,集体打起盹来。 连着病房的数个监视器当中,却依旧是一派静谧的景象。 屏幕中的医护人员们都极为认真的观测生理状态,计量着各类数据,对哪怕是偏离正常阈值的细微变动皱眉凝视,极为认真的模样。恐怕谁也想不到,在真正的病房当中,只剩下这些人员坐在椅子上,微微点头进入了梦乡。 霁小少爷还扎着针的那只手,被某种无形之物攥在其中。 冰凉的触感,柔软的肤。那样清癯的手腕几乎像一扼便断。 体温上的寒意,却掩不住酆解灵身体和心中都不断压抑跳出的燥郁来。 原本看到霁摘星这幅模样,酆解灵应当是玩味或是随性的,谁叫霁摘星之前还惹他着恼。但现在的酆解灵,却切实地生出些悔意来。 他不应当给予那恶鬼邪气,当时没想到会一并牵连至霁摘星。 这个人类对他的影响,似乎太大了点。 酆解灵先前便发现了,但他好似并未冷静下来,甚至略有疯狂地生出……他甘之如饴的想法来。 恶鬼指尖摩挲着一点白色光芒,他将光球抵在霁摘星唇边。 少年的唇被撬开,微微揉弄便成了一股颇稠艷的色彩,他无意识中含下了那颗光球,只是如何也吞咽不下去。黑袍的恶鬼只略微凝视片刻,像是早有所预料般,俯下身,印在了被揉弄通红的唇瓣上。 略微深入一些,光球便被抵进了喉中。 恶鬼非但没有就此离开,反而俯身更加侵入许多,直到那团光球慢慢消散在他们交缠的唇齿之下,才起身离开。 酆解灵便这么坐在了床边,微有些发怔。 也未过多久,少年垂敛的睫羽微微颤动。睁开来,入目的瞬间,是恶鬼的半截衣袍,逶迤散开,落在他病床的被褥上。 霁摘星还有些迟钝,实在是艰难地回想了他昏睡前所经历的事。 那恶鬼应当是被制服了。 他又眨了眨眼,转向酆解灵。 不过酆解灵,为什么会在这里? 酆解灵像是才发觉霁摘星醒过来了般,半侧过身。 他的唇边微含笑意,看上去端正温文,有君子之风。光从外貌而言,的确谁也不会忍心去猜这样一个魂体是恶鬼,还是一个极戾气于一身,颇为不择手段的厉鬼。 “你醒了么?”酆解灵看向他,眼中有些难以形容黑沉情绪,像一片深渊噬人,“你耗费灵气一空,太危险,下次莫要这样莽撞。” 哪还有下次。 霁摘星微一怔。 但他面上仍是很乖的,像是才理解酆解灵口中的话,微顿了顿,声音轻缓地应:“好。” 霁摘星又道:“前辈怎么在这里?” 酆解灵说:“感到你有危险,我便来了。” “我怕你有事。” 他按捺许久,现在又明晰心意,已经厌倦了循序渐进的把戏。不给霁摘星缓慢适应信任他的时间,便这么明晃晃表现出了他有所图谋的心。 霁摘星果然被这样的直球撞得有些发愣,至少面上非常明显的迟疑了一下。 小少爷很有礼貌地道谢:“多谢前辈。只是您为何要这样——” ——这样关注我? 酆解灵所在意关注的人,当是路唤舟才对。 霁摘星便见到酆解灵忽然间站起,又半蹲下身在他的病床旁,视线刚好便能和躺着的他平行,莫名便多了些郑重其事的压迫意味:“你以后有危险,都可以叫我。” “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他的眸眼黑沉,这般低沉语调,如同恶魔的诱哄般。 霁摘星:“……” 他手腕间,似乎有什么微微发烫,像一块被刻下的烙印。霁摘星扫了一眼,那处似乎长出了一颗如血般浓郁的红痣来,静静地蜷缩在皮肤当中。 霁摘星面对这个极为危险的恶鬼,惯来装作不知他的真面目,乖巧温驯,像是不知世事的少爷。但这个时候,却也透出了那点尖锐的凶意和提防来。 “那么,我要付出些什么?” 酆解灵似乎笑了。 他说:“什么也不要。” 那双眸却静静注视着霁摘星,除了少年,其他皆未入眼。 那一句恶鬼之言,并未说出口。 ——只要你。 代价是你。 那些医护人员醒来的时候,便看见霁小少爷半坐在病床上,神色很平缓。他的黑发散下来,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沉下的太阳,落日的余晖洒在洁白被褥上,还有一些映在他散落的发上。 医生们十分愧疚,毕竟雇主出了这样高的酬劳,他们却在工作时间,不知不觉间睡过去了,甚至并未发觉病人已经醒来,实在有违他们平日的职业水平。 小声道歉的同时,也奇怪为什么监控室的同事们为什么不叫醒他。 他们的小雇主微微弯唇,看起来十分温和地安慰他们,那并不算他们的错——何况他也只是刚醒来没多久,不耽误什么。 霁母之前陪夜,积压了一堆工作,一时赶不过来。 倒是霁父接到医院的通知,将在厨师指导下熬的补汤端出来,连带着开车赶来医院。
第184章 被迫以身饲鬼(十八) 霁父是个画家, 虽然也有他家庭出身、背景支持的因素在,但他的确在国际上都颇负盛名,一幅《爱神》曾经拍出过772亿的高价。可以说是现今还活着的、商业价值最高,艺术价值也同样出类拔萃的画家之首。 那双手更是被同行都赞誉为神之手。 但是这样一双价格高昂, 投保不菲的手做出来的食物, 却也实在不敢令人恭维。 哪怕霁家的私厨简直是恨不得将盐、糖用粒数出来递给霁先生,又在旁时刻看火候提点, 生怕看漏了哪个细节。这般费劲千辛万苦才煮出来这锅竹荪人参排骨汤——这道药膳不难, 更接近于家常菜——还是让先生给做翻车了。 光从“色香”两点看是没什么问题的, 汤料接近金黄色, 清澈浓稠, 带着滚烫白汽和淡淡鲜香, 卖相极佳。霁摘星被按着不准下床,便半靠在病床上喝这道汤。 小少爷喝得极慢, 一勺接着一勺, 将里面熬煮的料差不多也都吃干净了, 甚至比他平时用餐还要用的多些, 像是很满意这道汤的味道。 霁父看着儿子喝汤, 心中更觉父爱大发, 亲手帮霁摘星擦拭过唇角几不可见的油星,还有些期盼地问道:“怎么样?” 霁摘星说:“很好喝。” 于是霁父这才答:“那是,这道汤倒不是沈厨做的, 是我煮的。” 霁摘星只好在心中叹道,猜到了, 沈叔煮得也不会那样难喝。 “爸爸真厉害。”霁小少爷非常平缓地道。 虽然已经成年了,但在霁父的眼里,儿子永远和小时候一样。 幼崽团子抬起眼, 万分可爱地说“爸爸真厉害”,眼珠子乌黑,面颊柔软。一直萌得霁父忍不住捏了捏霁摘星的脸,到那柔嫩的面颊覆上一层淡粉,想到这样被霁夫人发现,他要挨骂的时候,才连忙咳嗽一声收回了手。低调地谦虚了几句。 霁父又和儿子说些贴心话,让他好好修养,这次把爸妈吓得不轻——倒是绝口未提那些灵异神怪,还有霁摘星怎么是因为灵气耗尽而晕倒的事。 就好像这些事不存在一样。 不管霁父还是霁母,其实都私心着不希望霁摘星接触到这样危险层面的事。 他们装聋作哑,也是因为固执的偏爱。 霁父给霁摘星带的汤在汤桶里还剩些末脚,薄薄一层,汤有些稀,料倒是很足。 霁父因为洋洋得意过头,不知对自己哪的十足信心,没让手下的人把剩汤给收拾了,反而洗了个汤匙去捞剩下一点边角料喝。结果刚送进嘴中,神色便变了变,猛地呛了两下。 味道太古怪了,也不知是辛辣还是异味,还有股土腥味气,和它的卖相完全成了两种极端。霁父毕竟还念着礼仪,没直接不雅地吐出来,脸色难看地咽下去了。 旁边的保镖很懂事,端着水过来,让霁父漱口。 霁父到洗手间把嘴里漱口水吐掉,脑中还有些乱糟糟想着……这么难喝的汤,摘星是怎么喝下去的? 霁小少爷的味觉当然没问题,甚至还很有些挑。要不然家里的十几位私厨,也不会因为想着要小少爷多吃一些,营养均衡而绞尽脑汁了。 就是这般舌头挑剔的霁小少爷,喝完了整碗味道诡异的汤,还夸好喝。 霁父顿时又有些心酸又有些心疼,最后又自豪地开始傻笑。 今晚晚餐前,霁摘星多得了一颗糖。 这具身体小时候病得更重,要调养身体的缘故,很少吃零食,糖更是少碰。 而等他长大,这种习惯也延续下来。基本不会有人将这种零食呈上来,怕小少爷看见了会想要。 霁摘星看着眼前色泽缤纷的糖果,略有些迷茫。 但一抬眼便又看见了霁父不自在的神情,和急促短暂的咳嗽声,倒也反应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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