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惊喜道:“太好了,等春妮出月子了咱们去柿子沟吧,那会儿正好掰完棒子,路也好走。” 姜秋红:“对,到时候磨两布袋白面、棒子面,实惠。” 见姜冬月还往外走,忙把人拦住,压低声音道,“你别送了,快回去洗洗吧,都酸臭了。” 姜冬月登时僵住了:“……真的吗?” 姜秋红:“当然真,刚吃饭时我就想说了,你跟老黑咋一个比一个那啥?知道的是去广州送闺女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偷偷下山西挖煤了。” 说完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向村西行去,很快看不见影儿了。 这边姜冬月回转家中,狐疑地抬起胳膊嗅了嗅,立刻苦了脸:“我咋突然臭成这样了?” 刚才送姜秋红时,唐墨特意落后几步,给姐妹俩留出空间说悄悄话,这会儿一听就明白了,笑得前仰后合:“我就说咱俩一个味儿,你还不信,上车专门坐后面,糗了吧哈哈哈哈!” 姜冬月:“#¥^&*%…” 她不是她没有!绝对是离老黑太近熏的! * * * 三十号休整一晚上,第二天唐墨就去板厂了,姜冬月则带着唐笑安去平村镇理发。 以前条件差,村里男孩子都是用推子剃寸头,现在水涨船高,开始流行那种四周短、头顶长的发型,叫做“毛寸”。 有些格外洋气的,还会让师傅把前额头发修一修,显得蓬松发量多。 唐笑安打小知道臭美,又要升学上初中,姜冬月便花八块钱给他理了个洋气的,捎带给自己剪了剪发尾。 九月一号,姜冬月开车把唐笑安送到三中安顿下来,整个人立马闲了,总觉家里空荡荡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唐墨劝道:“想开点吧,瓜离秧,孩儿离娘,谁家有出息的娃也不能守在爹妈身边。你看咱村郑大夫,闺女上学嫁到四川,一年难回来一趟……唉,笑笑可千万别落到广州了。” 他本是开导媳妇,说着说着自己先难受起来,“离得那么远,孩子以后有啥事都得靠自己了,唉。” 姜冬月:“……好了好了,这不是有手机嘛,想打电话就能打。笑笑说了,她军训完往家里写信,还能寄照片。” 夫妻俩互相劝慰一通,勉强缓过劲儿来,作伴到青银县卖了几十对鹦鹉,给板厂进了两车木头,姜冬月就开始整理没卖完的衣裳,想在秋收前全部清掉。 自从出摊儿不怎么挣钱了,她便有心改行,所以现在手头积存的货并不多,大部分是春秋季的外套和卫衣,小部分是T恤和打底。 因为保管得当,这些衣裳半点儿不显旧,款式也还可以。姜冬月把合适的挑出来做好搭配,擦干净三蹦子,就照常去平村镇和东牛庄赶集。 她对自家衣裳的质量颇有信心,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十里八乡的门市越开越多,集市的衣裳甭管质量高低都沦落成了“地摊货”,卖起来特别费劲。 姜冬月试着降价,却发现作用不大,思来想去一横心跑万通市批发了成套的秋衣秋裤,比着进货价每套只赚四块七,然后架起扩音喇叭打广告。 “走一走看一看,随便挑随便选!新款秋装上市,一套仅需二十五元,真正的便宜大甩卖!走一走看一看……” 这价格实在便宜,效果也立竿见影,呼啦啦引来了不少人。姜冬月一边招呼顾客挑选,一边趁机推销旁的,就这样热火朝天卖了俩星期,终于将所有衣裳处理地七七八八,正式停业歇工。 关起门盘账,这次清库存没赔钱,反而赚了最后一笔。姜冬月心里挺满意,中秋节不但买了普通的五仁和枣泥月饼,还特意买了顶贵的莲蓉蛋黄月饼和冰皮月饼上供。 唐笑安很喜欢这两种新口味月饼,可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吃完月饼很快放国庆假,回家第一天掰棒子,第二天剥棒子……马不停蹄地干了五天才算结束。 北方的秋季天高云淡,唐笑安躺在金黄的棒子堆上,吹着清爽微凉的风,发出了和唐笑笑一样的感慨—— 其实国庆节才是真正的劳动节吧,哎! …… 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也好,一亩地能比去年多收百来斤棒子。 但是粮多了粜不上价,唐墨到街上打听一圈,眉头越皱越紧,索性决定不粜了。 “四亩地没多少棒籽儿,咱们自己吃点,给大姐和春妮送点,剩下的喂鹦鹉好了,比买饲料划算。” 姜冬月也觉得价太低:“行,都听你的。” 夫妻俩商量定了不粜棒子,隔天和姜秋红一起大包小包地去了趟柿子沟,便重新忙碌起来—— 石桥村要进行第一轮土地确权了。
第188章 土地证(补) “哎呀, 终于轮到咱们村儿土地确权了,拆迁有望啊!” “不好说,我姑姑是东牛庄的, 确三四轮了也没见动静。” “听说他们村不让盖二层了,盖了不包赔,真的假的呀?” “村里独门独院多敞亮,真拆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这时节地里的麦苗刚拱出芽,嫩生生看着喜人,天气也不冷不热,干什么都舒坦, 所以村干部前脚刚开始量地,后脚就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乡亲,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唐墨跟着走了一会儿, 到桥头时发现刘援朝在树底下蹲着, 忙挥挥手冲他打招呼:“哥, 今天积极了啊, 来得挺早!” 刘援朝头也不抬,闷闷地抽了口烟:“嗯。” 唐墨:“……” 换别人这样他早走了, 但他年轻时和刘援朝关系很好, 一起挑过河沟、偷过木头,还被公社抓走拘留了几天。 前年他盖村东的房子, 刘援朝又给他错出二尺宽的地方,半点没打磕绊。 所以唐墨也不计较对方的脸色,一个大跨步凑过去,挨着刘援朝坐下来:“看啥呢?河里有鱼?” 刘元朝憋不住咳了两声:“我就出来躲会儿清静, 咳咳咳!” 一开口声音嘶哑,唐墨这才发现他两只眼全熬红了, 脖子隐约露出几道抓痕,忙压低声音道:“哥,有啥烦心事儿你就说,咱俩谁跟谁啊,说出来我帮你出出主意。” “滚滚滚,”刘援朝用力吸了一口,将烟屁股埋进土里,“十几年的老黄历,别说老黑你了,天王老子也没招儿,唉。” 说着摸出打火机想再抽一根,忽然看见他媳妇杨彩凤远远地骑自行车奔过来,慌忙起身往第二道河跑:“老黑,我先走了!” 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一点不像刚才那样半死不活,奈何两条腿跑不过车轱辘,没几十米就被追到,霹雳乓啷地开了火。 乡下夫妻吵吵打打都是寻常事,旁人不好掺和,但刘援朝和杨彩凤明显都在气头上,吵着吵着竟推搡起来。 唐墨见势不妙,赶紧招呼量地的乡亲,呼啦啦涌过去劝架,有的劝刘援朝“好男不跟女斗”,有的劝杨彩凤“关起门慢慢商量”,费了半天劲总算将两人拉开。 杨彩凤犹自气咻咻地头顶冒火,不停骂刘援朝榆木脑袋:“现成便宜不捡,活该你们老刘家断子绝孙!” 原来她娘家有户亲戚生了男娃,觉得家中四个男孩太难养,养大了也难娶媳妇,便想找人送出去。 亲戚连亲戚,很快找到了没儿子的杨彩凤,两边一商量,就想把这件事定下,连营养费都不要。 刘援朝不同意:“咱自己家就有四个闺女,养别人孩子干啥?不要。” 他是个倔脾气,咬死了不肯松嘴,可是杨彩凤不知怎的非要养,还鼓动娘家人来助阵。 今天丈母娘和大小舅子都来了,直接把刘援朝气得摔盆砸碗,没吃饭就躲出去了。 这会儿被乡亲们围着,自家那点破事全抖落干净了,刘援朝脸色难看得要命:“造吧,你就使劲造吧!敢把你娘家的小畜生弄回来,我立马摔死他!” 说完猛地将自行车踹倒,扭过头走了。 杨彩凤气得大声哭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呜呜呜呜呜!” 她边哭边捶地,仿佛受了天大冤枉,众人你一言未语地劝慰,唐墨跟着说了句“甭和援朝那狗脾气一般见识”,立刻被杨彩凤狠狠剜了两眼:“你有儿子你不愁!我们没儿子的活该绝户是吧?活该吗!” 唐墨:“……” 他今天就应该窝在板厂起钉子,跑到地里凑什么热闹,哎! * * * 村西量地的时候,姜冬月正在家里裁衣裳,想给柿子沟的小外甥做两条连脚棉裤。 以前东西少,干啥都得精打细算,每年收完棒子天气转凉后,她就开始拆洗缝补,为一家人准备过冬的棉袄棉裤和翁鞋。 后来条件好了,机织毛衣、保暖衣、丝棉保暖裤慢慢流行起来。虽然没有传统手工的厚实,但穿起来轻便,价格也不贵,姜冬月一扒拉小算盘,立刻顺应潮流赶时髦去了。 婴孩衣物当然也有卖的,可惜不是太贵就是太薄,姜冬月挑来挑去怎么都不满意,索性从卖剩下的秋衣裤里面挑了一套大号的,裁开做衣裳里子。 面子则用唐笑笑暑假做裙子剩的红布,这样里面是带薄绒的棉布,外面是偏光滑的水洗布,穿起来既舒适又好看。 “前胸后肩、腰长腿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姜冬月连续几年没做过连脚棉裤,猛然下手还有些生疏,一边念叨一边比划,半晌才将全部裁片剪出来。 里外比较了尺寸没问题,她便坐到缝纫机前面匡匡匡地匝线,匝一半之后絮棉花,絮满铺平了再匝另一半。 这活儿听起来简单,实际很费工夫,因为新棉花很蓬松,需要撕成一缕一缕地仔细铺,稍不留神就会薄厚不均。 此外,上身的前襟后背和下身的裤腿处要用白洋线穿几遭,和缝被子差不多,可以防止跑棉。 为了让小外甥穿得舒服,姜冬月特意把单股线劈成了两股,全部缝制好以后,还往后腰位置多缀了一块棉布。 乡下孩子养得糙,小时候无论冬夏都穿着开裆裤满街跑,冬天屁股冻青了也不喊冷,被大人们笑称作“娃娃铁屁股”。现在添块布,多少也能挡点儿风。 “呼~总算完工了。”姜冬月活动活动脖子,把那套连脚棉裤翻过来检查,越看越满意,“还行,手艺没落下。” 正要趁热打铁裁第二套,唐墨从外面回来了,叭叭叭地一顿诉苦:“今天援朝和杨彩凤吵架,在地里就干上了,我好心好意劝个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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