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不退。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有比没有强,甭管大小总能有点儿用。” 最重要的是唐老黑已经把人打进派出所了,现如今这证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啊。 “要我说就不该给奶奶钱。”唐笑笑两手抓着暖气管,噘着嘴巴像只气呼呼的炸毛猫,“她自己出钱,证上写我爹的名字,那就是她送给我爹的,哼!” 唐笑安挠挠头:“奶奶只愿意出五百吧,收据是一千九百五十块,她找咱爹要一千四百五。” 姜冬月:“……” 傻孩子,因为那五百块是你爹的押金钱啊。 简单解释两句,姜冬月拿个皮包将土地证和收据都装进去,想想又添了两千块钱。“我出去一趟,你们俩在家看门,该干啥干啥,别往外面跑。”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西北风呼呼地刮着,隐约能听到雪粒子打在房顶上的沙沙声。姜冬月没骑自行车,裹紧围脖径直往陈爱党家走去。 村里属支书的官最大,天塌下来都得顶社员前头,何况唐贵是陈爱党的兵,找他说话最管用。
第173章 写契书(捉虫) “冬月你放心, 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 乡下人平日里都不待见当官的心眼多,到了调解纠纷的时候,便显出心眼多的好处了。姜冬月进了门只把东西一递, 还没说两句话,陈爱党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拍着胸口保证帮唐墨。 “咱村腊月二十一量地,那么多乡亲都看着,是唐贵自己跳出来要‘发扬风格’,在乡干部面前争表现,咋能背地里拉老黑挡枪?真他妈活该挨揍。” “可是你们看, ”陈爱党边说边把土地证和收据平摊在桌子上,“现在证下来了,乡里肯定也备份存档了, 要想打回去还给唐贵……我估摸着得费点儿劲。” 李亚楠:“多大劲你也得出呀, 横看竖看都是唐贵不占理, 不能叫老黑家受气。” 说着给姜冬月倒杯热水, 又端一盘瓜子糖,“咱俩坐会儿, 叫爱党先琢磨琢磨, 你别看他顶个书记头衔好像挺光棍,实际上干啥都得小心, 生怕得罪人使绊子。” 姜冬月笑道:“我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嘛,咱村里更别提了,今天你占我家地边, 明天他多掰俩棒子,鸡零狗碎地没个消停时候。幸亏爱党肚量大, 镇得住场面,换别个人早骂起来了。” 李亚楠急忙摆手:“得了吧,他不挨骂就谢天谢地了。” 这话纯粹是谦虚了,两人说话的功夫,陈爱党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提出三条路让姜冬月选。 “第一条就是咱自己把地认了,图个家丑不外扬。第二条是想法子逼唐贵认账,他认了更好,万一不认,我就去乡里找冯干部,哪怕打官司也得给唐贵吃点教训。” “第三条路嘛,”陈爱党眯着眼睛笑起来,“你回头劝劝老黑,叫他向唐贵学习,耍无赖谁不会啊?人家咋耍他咋耍,就当过年收礼了。” 李亚楠顿时眼前一亮:“这主意好!冬月,走第三条道吧,甭管那宅基地大小宽窄,好赖不赔呀。” 姜冬月:“噫~看你们两口子,一个支书一个老师,净教人歪门邪道了。” 陈爱党哈哈大笑:“只要能走通,啥门道都不算事儿,冬月你也仔细想想,有啥委屈尽管说,选哪个我都给你抻劲。” 姜冬月来之前当然思量过,这会儿听陈爱党所说和自己所想大差不差,原来的三分把握便涨成了九分,压低声音道:“爱党、亚楠,你们俩都不是外人,我也不会整那些曲里拐弯的,就有啥说啥了。” “凭我自己良心讲,我真想跟唐贵杠到底。钱不钱倒是其次,主要太恶心人,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可惜我婆婆隔架在中间了!就老黑那德性,他妈说啥是啥,半条命都舍得给,更别提千把块钱了,想想我就脑瓜子疼。” 李亚楠安慰道:“他们石桥村男人都这模样,非得撕破脸了才知道谁好谁歹,切~” 陈爱党:“……” “唉,凑合着过吧。”姜冬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出来不怕你们俩笑话,我刚结婚那会儿年轻不晓事,成天在我婆婆手上吃亏,都落下毛病了。今天一听笑笑说‘奶奶来家里闹腾’,我立马紧张得不行,好像倒欠人家钱一样。” “现下我婆婆生米煮成了熟饭,老黑还把唐贵打了,我、我认账就认账,权当破财消灾,只求唐贵那头儿别讹我就行。” “这个好办,”陈爱党悄悄松了口气,郑重道,“冬月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如果唐贵敢讹你,我头一个饶不了他!” 陈爱党在村里管事多年,最怕双方针尖对麦芒,五厘钱都要掰扯清楚,很容易吵到半途打起来。 现在姜冬月主动退后一大步,他也不含糊,立刻起身找纸笔和印泥:“出钱归出钱,咱们不能白出,得写契书,叫马大娘按个手印,证明这钱是你掏的,避免以后再牵扯。” 李亚楠和他夫妻多年,做事颇有默契,忙问道:“你自个儿不够吧?还得再找一个人,两个见证人才算数。” 陈爱党顺势道:“那就找成功,别看他心眼小,说话挺稳当,会开解人。冬月你觉得行不行?” 姜冬月竖起大拇指:“行!就这么点儿事,出动咱村一把手和二把手,谁看了不说行啊。” 两下里商定主意,姜冬月便先行离开去寻赵成功,陈爱党则揣着手去唐贵家,经过小卖铺还买了五块钱瓜子。 “大娘,在家吧?快过年了,咱俩说说知心话。” “嗨呀爱党来了,赶紧屋里坐……” 身为村支书,陈爱党说话很有分量,最重要的是姜冬月肯出钱,马秀兰又实在不占理,所以谈得非常顺利。 等赵成功汇合过来,众人寒暄几句,没多会儿就写明契书,一式两份,各自按了手印。 看看表尚不到九点,陈爱党又张罗着借了辆面包车,和赵成功作伴去派出所捞人。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把老黑和唐贵捞出来,以后兄弟俩该咋处咋处。我在所里有个熟人,能说上话。” 原本应该载刘小娥和姜冬月,有家属方便签字,但是刘小娥觉得唐贵白挨一顿打太憋屈,虽然忍住了没吵吵,可是脸拉得老长,时不时想乍刺,干脆都在家等着吧。 “爱党做事真周全,不愧是群众选出来的书记呀。”马秀兰十分感动,一边抹眼泪一边没口子地夸,直到车尾灯光消失在拐角,才扭过头交代俩儿媳,“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你们……” 姜冬月抬脚就走,压根没给她半个眼神,刘小娥更过分,仗着腿脚利索抢先回家,故意把两扇铁门摔得山响。 马秀兰:“……哎、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 虽然出了一天摊儿又冷又累,但姜冬月真没什么胃口,回到家安抚孩子几句,将土地证、收据和契书等锁进坐柜深处,就守着锅炉煮花生豆,隔一会儿上街口望望。 望到第五趟,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从井台那边下车,扒着车窗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冲车里挥挥手,慢腾腾朝这边走着。 大晚上的你倒是快点儿啊……姜冬月心里着急,忍不住向前迎了迎,走到跟前还没开口数落唐墨,先被他身上的血迹惊得差点蹦起来:“你你你——” 她脸色都白了,唐墨慌忙撩起衣襟,在腰腹处用力拍了拍:“没事儿没事儿,不是我的血。” 想想又补充道:“也不是小贵子的,我有分寸,真见血了派出所肯定不放人啊。” 今天警车之所以来那么快,是因为邻村宰猪的屠户和儿女亲家起了争执,双方亲戚都不少,互相抄了家伙要拼命,生生砍死砍伤了好几头猪,最后出动了整整三辆警车才按住。 唐墨和唐贵打架的时候,民警刚拷了十几号人准备回派出所,接到电话说相隔五百米的石桥村要打死人,立刻分出一辆赶来,没几分钟就把他俩一块儿带走了。 姜冬月这才喘出那口气:“吓死我了……” 雪粒子依然在下,夫妻俩肩并肩回到家,头上都落了星星点点的白。姜冬月随手掸了掸,拉开炉门坐锅热饭,又指挥唐墨换衣裳、喝感冒冲剂。 唐墨一一照办,喝药时连黑糖和老姜片都加了,不敢打半点儿折扣。 这种态度强烈感染了唐笑笑和唐笑安,姐弟俩围着亲爹蹭了一会儿,什么也没问,老老实实地各自回屋睡觉。 等折腾一通安顿妥当,夜色已然深了,老式挂钟“铛~铛~”地报时,整个石桥村都陷入了沉睡,静得几乎能听见麻雀躲在屋檐下扑棱翅膀的声响。 “冬月,”唐墨倚靠在床头,明明挺大个人,却莫名像霜打的茄子,“那个土地证的事儿,爱党都跟我说了,我、我心里其实……” 姜冬月瞧着他搜肠刮肚的可怜样,憋了半晚上的暗火不知不觉就熄了:“好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福也跑不了。我掐指一算,那块宅基地命里就该到咱家,买就买吧,权当花钱买清净了。” 媳妇没有怨怪自己,唐墨的心理压力骤减五成,剩下五成哼哼唧唧地浮出水面:“快过年了整这一出,村里不知道多少社员看笑话,真丢人丢到家了,唉。” 姜冬月拉灭灯,顺手捶他两记:“咱们过自己日子,管别人干什么?赶快睡吧,都十二点了。” 唐墨:“……嗯。” 他摸着黑窸窸窣窣地拱进被窝,原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很快打起了呼噜。
第174章 好消息 乡下地界藏不住秘密, 平常谁家鸡飞狗跳都免不了被人叨叨几句,更别提唐墨和唐贵又打架又惊公,还牵扯到新鲜出炉的宅基地, 一时间家家户户都在议论,连村口大鹅都能跟着嘎嘎两声。 姜冬月倒不怕人说——这事儿横看竖看都是自家占理,哪怕马秀兰想遮掩,她空闲了也会出门唠家常,绝不能白背黑锅——但她经了昨天那场奔波,今天实在没有精神出摊儿了,吃过早饭就拾掇纸箱, 开着三蹦子突突突地直奔高家屯。 “姐姐,这些对联托给你吧,红纸背面写了进价和卖价, 你便宜点儿往外揭, 赚多赚少都算你的, 剩下的我明年再处理。” 姜秋红听完前因后果, 眼中写满了恨铁不成钢:“都叫人欺上门了还管对联啊?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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