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商量齐了土地证的事儿,又念叨一回买几种青菜,傍晚早早吃过饭,收拾了厚衣裳全家出动去澡堂。 去年西康村和高家屯都开了新澡堂,平村镇北边最早开业的那家立马客流大减。今年老板为了拉人,腊月初十提前开业,不但在各村写了红漆标语,还专门请来理发师傅,在他们澡堂连洗带剪的可以赠条毛巾。 洗完出来,唐墨和唐笑安推了俩一模一样的寸头,唐笑笑和姜冬月剪了刘海和发尾。 “好像有点儿短,”唐笑笑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感觉自己的马尾辫已经变成了兔尾辫,抓在手里短揪揪的。 姜冬月安慰道:“没事,咱们剪得早,长到过年就正正好了。” 转天,姜冬月到平村镇出了一整天摊儿,二十三又在十字街口卖了大半晌,顺利将绒衣绒裤全部打折清掉。 这些都是她自己裁的,虽然布料柔软穿着舒适,但不如机器做出来的鲜亮,放时间太长容易显旧。 唐墨因为凑热闹耽误了功夫,早出晚归地在板厂锯了两天木头,终于赶二十四歇工前凑够一车木方卖掉。余下没锯的旧木头堆在棚里,留着明年一块儿处理。 晃眼便是腊月二十五,姜冬月给三蹦子充满电,在集市边缘占了个位置开始卖对联。唐墨则在家炖鸡块、炖猪肉,同时被闺女儿子压着搞突击,一本《驾考宝典》翻来覆去地看。 “年关难过啊,”晚上九点,唐墨靠在床头抱佛脚,忍不住晃晃手里的书,“真想把它扔灶火堆里。” 姜冬月“噗嗤”笑了:“打起精神呀老黑,九十九拜了不差这一哆嗦,你头发推短不能栓绳,我找找纳鞋底的针锥,别舍不得下手扎。” 唐墨:“……” 明天科目一要是再挂,他、他就直接去青银县买鱼,假装没赶上考试的点儿,哼!
第171章 卖对联 腊月二十六, 唐墨早早起床,拉开锅炉盖捅钎子落灰,扔一捧棒子芯和碎木头烧旺火, 然后用铁勺热了三个茶叶蛋狼吞虎咽吃掉,最后给自己灌一瓶热水。 “我考试去了,你再睡会儿吧,还没整五点。” 他刚起来姜冬月就醒了,这会儿半眯着眼睛低声道:“身份证和零钱都在桌上,千万别忘了拿。” “放心吧,我啥样脑袋瓜, 砸不了锅。”唐墨说着,给姜冬月掖紧被子,“走了啊, 天明时候你再出摊儿。” 今年立春早, 现在已是五九的尾巴尖了, 但清晨五点依旧冷得厉害, 呼吸间两道白气喷出老远,风刮在脸上好像刀子割似的。 电动车速度快, 风刀子也更利两分, 唐墨骑出村口就忍不住停下来,把军大衣的领子竖起来用围巾裹严实, 热水瓶也揣到棉袄和大衣中间暖着,晃了晃发现挺牢靠,才继续加速向前。 到了驾校换教练车,天边刚露出点鱼肚白, 唯有路灯昏黄亮着。唐墨和其他六个学员一起直奔考场,等排上号候考时, 已然七点半了。 先前排队时唐墨一直在心里悄声嘀咕“不要8号,不要8号……”,结果抽到了16号,慌忙改念“封建迷信不算数”,直到坐电脑跟前核对考生信息,他才停止默念,在裤腿蹭了蹭手心的汗,捉住那枚光秃秃的鼠标,用力戳那块绿色的“登录”标志。 一回生二回熟,虽然号码牌不尽如人意,但是唐墨明显没有上次考紧张,那些题目瞧着也眼熟。他牢记闺女的“先看完题目再选答案”,耐住性子慢慢地一道一道往下做,前面四十道题竟然全对了! 这把要过啊……唐墨心头暗喜,眼都不眨地盯着屏幕小心戳答案。然而出题人实在狡猾,他刚挺过判断题就在多选题栽了跟头,刷刷刷连错好几道,憋着口气还没咋反应过来,屏幕中央就跳出了鲜红的“87”。 唐墨:“……” 明明答得挺好,怎么说挂就挂啊?唐墨满肚子酸甜苦辣不是滋味,想着要不倒回去把错题看看。 刚戳两下鼠标,这台电脑忽然“滴滴滴”地响起来,很快有工作人员走来,领着他绕过玻璃门,从侧后方的门帘离开。 “考完立刻出考场,待在里面干啥?想帮别人作弊吗?真是的。” 唐墨:“…………” 他垂头丧气地出去找教练,发现其他学员都不在,一问全补考了。 “快过年了嘛,都想着考过科一,年后直接练车。”教练叼着烟在路边晒太阳,“你考了几分?有七十就能拼一把,剩下三分靠运气,蒙着蒙着就过了。” 唐墨想想也是,而且他考了整整八十七分啊,距离合格线只差三分,就这样放弃未免太可惜。 左思右想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唐墨咬咬牙,决定掏五十块钱补考。 教练:“抽根烟不?放松一下脑子。” 唐墨摆摆手:“不了,早考完早解放。” 掀锅的馒头,打铁的榔头,干啥都得趁热乎,再晚一会儿怕脑子忘了。 排了号第二次踏进考场,唐墨答题速度更慢了,碰见做过的也不敢大意,必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最后几乎是颤巍巍地在按鼠标。 好在结果喜人,屏幕中央跳出了绿色的“92”,旁边还有一个粗壮的绿对勾。 过、过了! 唐墨高兴得差点叫出声,太好了!五十块钱没白花! 他实在考得不容易,那股由内而外的喜悦也格外强烈,待其他人考完后一同回驾校,看看表尚不到十一点,便嗖嗖嗖地直奔东牛庄。 这年月卖对联的需要铺开一部分对子、门神等进行展示,占地方比较大,因此很少在集市的中心位置,一来人太多看不住东西,二来容易惹旁边摊的嫌。 唐墨很有经验地穿过小巷子,很快在集市最东头的老杨树下找到了姜冬月。恰好有两拨人在挑对联,他便锁好电动车上前帮忙,等人都走了才报喜:“科目一考过啦。” 姜冬月也挺高兴:“考过就好,多少分呀?” 唐墨骄傲挺胸:“九十二。” “哇~你考分挺高啊!”姜冬月边说边把弄乱的对联叠整齐,用细木条压住两端,“这下笑笑和笑安都放心了,早上他俩还怕你考不过心里难受,商量给你做锅巴吃呢。” 唐墨乐得嘿嘿笑:“我回去就说没考过,先让孩子们表一表孝心,不吃白不吃。” 姜冬月以为唐墨是从石桥村过来的,一听这话忙撵他回家:“今天买对联的人少,你回家睡个回笼觉,正赶上给孩子做饭。” 唐墨:“没事儿,家里现在啥肉都有,他俩随便煮个米汤就能吃饭。我跟你作伴吧,后晌还能早点儿收摊。” 他来时留意了,东牛庄今天至少有四家卖对联,其中三家都是夫妻档,另一家是兄弟俩,只有姜冬月单蹦个儿,看着怪冷清的,哎。 说话间有过路的行人朝这边瞅,唐墨赶紧打招呼:“看看对联吧,都是今年的新鲜样式。” 这一招呼还真把人留住了,挑拣一番后卖出去两对门神和一副门口贴的烫金大对联。 唐墨非常得意:“你看,人多力量大,多少都是个帮衬。” 姜冬月:“……” 七块钱的东西送出去两块半,要不是她偷偷拦着早赔本了好嘛。 但是唐墨在这里的确更踏实,她就没坚持撵人,和唐墨有商有量地卖到正中午,看街上走动的人稀少了,专门去路口买来两个热腾腾的肉夹馍和五个烧饼。 “多吃点儿,你早上就没吃什么正经东西。” 说着掀开三蹦子车座,从里面拎出暖壶,往饭缸里面倒三分之二的热水,“我先喝碗汤,待会儿再给你弄一碗。” “啥味儿啊?还挺香。”唐墨吸着鼻子凑过去,发现饭缸里面飘着虾米、芫荽、葱花,还有几片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紫菜。 姜冬月笑道:“这可是饭馆馄饨汤的秘方,当然香啦。” 北方的冬天太冷,无论穿戴多厚,出摊儿时在外面站半天,手脚都会僵冷。这时候能有碗热汤下肚,全身都觉着舒坦。 可惜集市卖的汤太贵而且越喝越渴,姜冬月买过两次就想自己做,在家尝试几顿,加上有高成静帮忙,很快琢磨出了门道—— 每次出摊儿,提前把盐、味精、胡椒粉等调料备好,和配菜们一股脑放进饭缸。想喝的时候倒热水一冲,又方便又实惠。 平常她只做自己的那一份,今天想着孩子们二十七要帮忙卖对联,索性连做六份,都用皮筋捆扎在塑料袋里。 “我今儿运气挺好,早来几天还喝不上呢。”唐墨打开纸盒,看着里面干净整齐的透明塑料袋,忍不住给姜冬月竖起大拇指。 他媳妇真会过日子,嘿嘿嘿。 吃过午饭,夫妻俩继续守着摊子卖货,唐墨管拿管挑,姜冬月管算账,倒也配合默契。 但是买对联的人并不多,和旁边买瓜子糖、买成捆大葱的一比,简直可以算少了。 因为这年头的对联质量平平,除了红纸没有任何包装,还容易褪色。甭管刚贴到大门口时多么鲜亮红艳,经一阵子风吹日晒都会变浅变淡,根本撑不过春天。 所以大多数人都把买对联排在后面,临近除夕了再挑选,生怕自家的不如别人家新鲜好看。 “没事儿,明天生意就起来了,二八二九都得买对子。”再次送走一个只看不买的,唐墨边搓手边宽慰姜冬月,心里却想着做生意真难,明年说啥也不挣这辛苦钱了。 他和冬月都勤快,平常不是下地就是下板厂、出摊儿,过年合该清闲几天。 “嗯,咱先混个脸熟。”姜冬月习惯了做买卖有起落,倒不觉得怎样,只盘算着明天扯一块旧布出来挡风,可以悬挂几幅对联做样品。 就这样陆续卖着,日头渐渐移向西南,不如中午暖和,赶集的人越发少了。 姜冬月估算了一下毛利,觉着还不错,跟唐墨说了会儿小话便催他回去:“暖气不知道烧成啥样了,你回家看看,别叫孩子压灭了。” 唐墨:“行,那你也早点儿撤退,别等天黑。” 说归说,他磨磨蹭蹭地又待了一会儿,直到姜冬月动手催,才把剩下的烧饼装进电动车篓,沿土路朝石桥村去了。 目送唐墨拐弯离开,姜冬月一边整理摊子一边招呼行人:“挑挑看吧,我家买对联送福字,多买多送,不满意了能换!” 老夫老妻了,她在唐墨面前竟有些放不开嗓,哎。 姜冬月打叠精神吆喝,感觉还没过多久,天色却忽的暗了,西北风从田野呼呼吹来,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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