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晌午就焖了大盆的猪脊骨,酱色浓郁且滋味咸鲜,明天去市里看笑笑刚好带二斤。 “不行不行!”姜冬月正用木盆泡脚, 听见这话寒毛都情不自禁地乍了乍,急忙摆手拒绝, “我还没到享福的岁数呢,该干就得干。再说了,男人有钱就变坏,我赶集都听好几例啦,可不能光靠你养活。” “啥?!”唐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姜冬月,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个德性?你、你真是门缝里看人,忒过分了!” 姜冬月回过神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坐在床边抿着嘴笑:“逗你呐老黑,天底下谁变坏你也不可能变。你是咱家顶梁柱,我和孩子都指望你过日子呢。” 顺毛给唐墨捏了几句好话,她一边擦脚一边低声絮叨,“其实吧,有时候我也觉着累。可是咱们俩没有家底帮衬,半截砖头瓦片都得靠自己挣,这会儿跟别人富户比起来,不过将将混出个模样。你为了挣钱天天蹲板厂忙活,叫我搁家里歇着我真歇不住啊。” 唐墨想翘尾巴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害,瞧你说的,我大小是个老板,还能养不起一个老板娘?” 最重要的是,“家里活儿并不少,你做饭、洗衣裳、种菜、养鸡,还得照管笑笑笑安,今天买这个明天置办那个,不比下板厂轻松。” 哦对了,还有他丈母娘。虽然老人家身子骨尚算硬朗,但是需要定期去医院拿药,日常吃喝仔细些。所有杂事桩桩件件地分派下来,即使不出摊儿,姜冬月也很少有闲坐的功夫。 哎哟,老黑这觉悟可以啊……姜冬月颇有些惊喜,眼睛不自觉弯成了月牙,态度却很坚决:“咱家老的老小的小,越往后花钱越多,负担越重,不能全靠一个人背。你开板厂多挣点儿,我卖衣裳少挣点儿,两条腿走路总比一条腿强。” 这话很有道理,唐墨实在无法反驳,哼哼唧唧地道:“行吧,那你先干着,改明儿招个打零工的捆方,你单管算账就行。” 说着把木盆拉到跟前,捋高裤腿涮了涮脚,立马要拔|出来。 姜冬月眼疾手快地按住他:“五个脚趾头挨着水了吗?再泡会儿,给你兑瓢热水。” “别别别!”唐墨龇牙咧嘴地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指指泛红的脚脖子示意姜冬月看,“够、够热了,再烫该蜕皮了。” 姜冬月:“……” 夫妻俩闹腾了一阵儿才睡下,转天照常早起忙碌。快中午的时候,姜冬月打包了卤肉和咸鸡蛋,开三蹦子去学校探望闺女。 等傍晚儿子放学,她又带着小家伙去旧院种菠菜,顺便翻垦一块地准备点豆角。 唐笑安呼哧呼哧地蹬井台压水,极力游说亲妈养鸭子:“我每天放学给它们换水喝,赶到河边吃草吃虫子,很快就能喂胖,像、像孙悟空的马一样胖!” 最近洪金台开始重播《西游记》,又是腾云驾雾又是七十二变,把唐笑安迷得不得了,整天“噔噔噔噔”地挥着棍子跑来跑去,地头生长的野草几乎全被他削秃了。 唐笑笑痴迷《还珠格格》,但她半月才回家一趟,看得少,顶多听着复读机哼歌,不会像唐笑安那样贪玩挨训。 “鸭子明年养。”姜冬月边说边轻轻地用薄土覆盖菜籽,“今年家里事情多,先给你养两条小鱼吧。” 唐笑安趁机提要求:“三条行吗?我要养个头大一点儿的。” 姜冬月:“行,下次赶集让你挑,再买个小鱼网。” “噢吼~”唐笑安压着铁手柄,高高兴兴地像在荡秋千,“妈,等鱼养胖了我送你一条!” 姥姥说啦,他从小就会养东西,将来长大了肯定能放牛羊,成群成群的那种,嘿嘿~ 姜冬月并不知道儿子树立了什么远大目标,种完菜地便继续出摊。在她看来,做买卖固然辛苦,但万事开头难,开了头只要能按部就班往下走,其实还挺顺畅的。 譬如现在,石桥村人人都知道她卖衣裳,平常有需要会来家里找。乡亲们能省几块钱,她省了售卖的麻烦,可谓是两相便宜。 此外,板厂同样比刚起步那会儿容易。因为唐墨不偷工减料,木方质量相对更好,慢慢地便积攒了口碑。偶尔下雨天导致木头积压,他也不会着急上火,甚至能凭借数量多往上谈谈价。 就这样有条不紊地干到五月端午,青银县和洪金市随处可见商场搞活动,姜冬月货比三家后,买了一辆老牌电动车,让唐墨赶紧升级换代。 “你大小是个老板了,不求穿金戴银,也不能破破烂烂的惹人笑话。” 唐墨非常不舍,奈何新电动车太舒服了,他被姜冬月强迫着学骑几趟,就把二八大杠淘汰到旧院了。 “先别卖,以后笑安想骑了给他推出来,车链子擦点油,比你那辆跑还快呢。” 拉倒吧,到时候钢梁都该朽了……姜冬月点点头:“行,到时候换个车座。” 今年端午紧挨着芒种,很快有收割机轰隆隆地下地揽活儿。唐墨和姜冬月收麦子、种棒子、浇地……短短几天晒得脸色黝黑,连唐笑安都成了小包公。 等交完公粮,剩下的麦子装四分之三粜到粮站,俩人把赚的钱合到一处盘账,发现扣掉开板厂的本钱,家里已经存了五张大折,另有八千多块锁在柜子里备用。 “咱家竟然能攒这么多钱,真是说富裕就富裕了啊……”唐墨十分感慨,捧着轻飘飘的存折翻过来覆过去,“以前在木匠厂当学徒的时候,干满整月发三块钱,比火车站讨饭的都不如。比比如今光景,真是叫花子翻身了,嘿嘿嘿~” 姜冬月立刻报以老拳:“哪有这样埋汰自己的?你要是叫花子,闺女儿子算啥?真是的。” “对了老黑,你不是一直想盖西屋吗?现在钱存的不少,咱们挑个好日子早点盖?” 唐墨想了想说道:“掰完棒子再盖吧。今年雨水多,过了寒露没那么潮,地里也消停。” “成,我明天找香惠嫂子问问,看原来的工头还干不干……” 刘香惠真没想到隔了五六年还有人找她娘家亲戚盖房子,惊喜道:“应该干着呢,我有他号码,先问问情况。” 电话一接通,工头那边果然高兴:“好说好说,我记得你们村这家主顾,两口子都实惠,改天腾出空了我驮家当过去测量……” 双方既谈得拢,秋收后便拾掇干净院子,叮叮咣咣地开始盖西屋。 西屋面积小,加上当年提前打好了地基,动工后盖得特别快。赶在霜降之前里外里粉刷一新,连门窗都装好了,晾晒几天可以直接住人。 姜冬月特意花十块钱请陈大娘写了“姜太公在此”的红纸贴到房顶,还烧了半袋金元宝,嘴里念念有词地要辟邪招福。 唐墨看着好笑:“你不是经常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吗?咋盖个西屋这么大阵仗。” “你知道啥,”姜冬月瞪他一眼,“小心驶得万年船,咱村开板厂的都找陈大娘看过,我随个大流而已。” 行好的和中医有些相似,都是年纪越老越吃香,陈大娘几十年积累下来,名声非常响亮,经常有外村或其他市县的来找她“给看看”,甚至愿意出高价请她上门坐镇。 然而陈大娘极有操守,非但不肯挪窝,连收费标准都只涨过一次价,保持了十几年没变:简单叫叫五块,复杂些十块。愿意多送些糕饼或买些金银纸也行,不能超过二十块。 按她的说法,“世间人无论贫富,在菩萨面前都一个模样,平常多做善事就算修功德了,用不着钱财开道。” 这种做派令陈大娘在同行里受了些排挤,但在乡亲们眼中越发德高望重,姜冬月也挺佩服,年节时经常领孩子上门,有什么能干的就搭把手,陪老太太聊会儿天。 被媳妇这么一开讲,唐墨莫名觉得那张红纸神秘起来,咂咂嘴道:“贴就贴吧,礼多神不怪,保佑咱们家宅平安,年年行大运,发大财。” 姜冬月“噗嗤”笑了:“不能求太多,陈大娘说啦,过年请里外俩财神供着就行。” 唐墨不懂这些,索性当个甩手掌柜:“你看着整吧,明年要是干得顺当,就往家里置办一套沙发,放客厅好看。” 姜冬月:“再买个冰箱,夏天冻冰棍儿吃。” 夫妻俩揣着改善生活的目标继续攒钱,每天干劲儿十足,然而没过几天,林巧英病了。 她病得很突然,早上还和姜冬月一块儿坐在店铺里剥花生,临近晌午时却有些眩晕。 “不碍事,躺会儿就好了。”林巧英说着就往床边走,脚步时轻时重的,隐约有些歪斜。 姜冬月心头没来由地发慌,安顿林巧英倚靠在被子上,立刻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 “大娘,不要紧张,脑血栓是常见的老人病,遵医嘱治疗基本都能控制,跟中风瘫痪没半点关系。你放宽心输液,待会儿护士来换液,身上有啥不得劲儿了千万说出来啊。” 医生安慰林巧英几句,又让姜冬月跟他出去交费。 走到楼梯拐弯处,恰碰到唐墨捏着一沓单子急匆匆往上走,看见他们忙停住脚步:“医生,住院手续办好了,我家老人没事吧?” 姜冬月脸色刷地白了。
第149章 住院(补) “……之前有长期服药治疗, 所以头颈位置斑块不严重,比较严重的是急性肾衰,伴随并发症包括……简单理解就是脏器突然罢工, 不转了。” “治当然能治,但病人的年龄和身体状况摆在这里,你们家属也要做一定的心理准备……” “……对,住院肯定比在家吃药强……放心,人民医院是全市级别最高的医院,我们肯定尽全力治疗,只是需要按规定提前通知家属, 不用紧张……” 姜冬月坐在台阶上,脑子里轰隆隆回旋着医生说过的话,好像同时发动了十八台老式打棒机, 撞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冬月、冬月?”唐墨用力抓紧姜冬月的手, 压低声音道, “甭想那么多, 医生刚不是说了嘛,今天稳定下来就没大事, 左不过以后好好吃药养着。你别瞎想, 天底下医生都爱吓唬人,有啥小毛病先往大里吹吹, 不然咋好意思收钱?” 他绞尽脑汁宽慰几句,飞快揽了姜冬月肩膀一下又松开,“你坐会儿缓缓,我去病房看看, 就说、就说你交完钱跑厕所了。” 姜冬月点点头,从嗓子眼挤出个沙哑的“嗯”, 沉得仿佛灌了沙。 “……”
192 首页 上一页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