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熟谙姐姐脾气,赶紧点头:“嗯,知道了。” 又给唐墨找补两句,“刘国辉在村东开了个大板厂,老黑有心把木方卖给他,不用等外村来收木头。” “切~他那是光棍汉娶媳妇,净想好事儿。”姜秋红把竹枝扫帚靠到角落,“高家屯大大小小几十家板厂,你看谁在本村做买卖?都是抻着脖子往外攀!” “等老黑浇地回来你跟他说说,别在村里费功夫,想法子往外卖吧,价儿高。” 一捆木方差五毛,一百捆就差五十,棚子下面堆了约莫六百捆,能差出三百块,可不是小钱。 姜冬月:“放心吧姐姐,我每天跑路边盯着,碰见外村收木头的就麻溜卖掉。” 说归说,其实姜冬月心里并没有底,睡前都在扒拉计算器,暗自祈愿能卖个好价格,至少先把本钱往回揽一揽。 结果第二天清早醒来,外面飘起了蛛丝般的细雨,天色也阴沉得厉害,成片乌云黑压压地朝南移动。 姜冬月:“……” 你个贼老天,忒没眼色了! 木方特别怕受潮,姜冬月明知板厂那边都苫了塑料布仍然止不住心焦,嘴里迅速起了燎泡,吃饭时跟唐墨对坐着龇牙咧嘴,十分有夫妻相。 幸亏夏季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后晌就放晴了。姜冬月和唐墨匆匆去板厂掀塑料布,同时把淋湿的几捆木方拆开晾晒,边干活边互相打气。 “好饭不怕晚,咱们多等一等,福气在后头。” “伟大领袖不是说过嘛,胜利终究属于劳动人民,错不了……” 就这样在焦灼中忙碌了两天,第三天板厂终于迎来了收木头的货车,夫妻俩一块儿谈价、过秤、算账收钱,直到留下联系电话再送对方离开,始终绷着脸没啥表情。 然而锁上大门回到家,两人立刻动作一致地坐床头数钱,四只眼睛亮闪闪的,比十五月亮还明。 过了好半晌,唐墨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一开口声音沙哑:“冬月,咱们发财啦!” 姜冬月用力点头:“嗯,发财啦~”
第145章 得省俭 这车加工过的木头卖了2845块。 不多, 非但和开板厂投入的本钱相距甚远,甚至不如唐墨上次砂光结账支回来的那一沓厚实。 但是从买到卖只用了十九天,平均一天将近一百五, 且没有起早贪黑地守着砂光机卖苦力,不用掰手指头算都能看出来赚了,而且赚得还挺多。 假如同时买进两车木头,多招三个起钉工人…… 夫妻俩越想越觉得心潮澎湃,比揣了烧红的炭团还火热,大白天的愣是对坐着傻笑了一会儿才把钱锁起来,傍晚又开三蹦子带全家人去平村镇吃刀削面, 还要了大盘的五香豆、两瓶果汁和一斤猪耳丝,整得十分丰盛。 瞧你俩高兴的,以后真成大财主了不得宰头肥猪啊……林巧英暗自心疼花钱太多, 可看看眉眼弯弯的闺女再看看嘿嘿傻乐的女婿, 到底把话咽回去了, 默不作声地剥花生豆和毛豆。 她老了, 嘴里总是没滋没味的,更嚼不动肉, 吃这个正好。 …… “哎, 小贵子你快来,”刘小娥站在窗户边往外看, 神神秘秘地招呼唐贵,“你看面馆儿前头那个三蹦子,像不像大哥家的?” 唐贵心说三蹦子都长一个样谁能看出来,结果刚抓俩土豆走过去, 碰巧见唐笑安从水晶帘后面拱出来,蹦蹦跳跳地去路边摘野花, 顿时撇了嘴:“啥像不像的,那就是!” “个马后炮,早来半分钟显不着你。”刘小娥瞪他一眼,“你说大哥好端端的为啥下馆子?他跟大嫂都属铁公鸡,平常连油条麻糖也不买,咋今天忽然舍得拔毛了?” 唐贵晃晃手里的土豆:“爱吃不吃,你管他们干啥?赶紧洗菜吧,别明天开门了鬼吼鬼叫地嫌供不上。” 说着不等刘小娥发火,抢先几步冲进厨房,一边占据水盆哗啦啦地搓土豆,一边教训唐旭阳,“大小伙子不能磨磨叽叽的,半桶签子刷俩钟头,你这样放出去能干啥呀?想想就愁得慌。” “你咋比我妈还唠叨。”唐旭阳垂着嘴角,神色恹恹的,扭过头不搭理唐贵,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爹,我想买个摩托车。” 唐贵立刻把眉头拧成了疙瘩:“买摩托干啥?你那自行车骑得好好的,多稳当。” 唐旭阳:“我就想要个摩托。” “摩托有啥好?开起来轰隆轰隆地聒耳朵,还特别费油。”唐贵絮叨几句,发现儿子那张和自己八分像的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忙拐个弯补救,“爹妈不是舍不得给你花钱,这不现在家里事业刚起步嘛,手头紧。旭阳,你听爹的好好干,早晚给你买辆黑色小轿车,开车可比骑摩托风光多了。” 刘小娥心眼儿密,当时竖起耳朵没说话,晚上收摊了悄悄问唐贵,“儿子是不是有情况呀?” “有啥情况?”唐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旭阳每天不是在家躺着就是在店里混着,一天放几个屁你都清楚,能有啥情况。” 刘小娥压低声音道:“他以前就不爱念书,经常嚷嚷着退学,这次真退了反倒愁眉苦脸地不高兴。你记着不,前阵子他在外面疯跑了一天,回来就经常洗澡、剪头发,还让咱妈买了身新衣服。” 刘小娥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眼瞅唐贵仍旧云里雾里的,顺手拍他一巴掌,“跟你说不明白,改天我自己问问。” 唐贵:“……” 女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能有啥门道,想说自然会说,哪用得着多嘴问,唉。 果然,唐旭阳对刘小娥的盘问一逃二躲三打岔,最后干脆不和亲妈单独打照面了,做什么都黏着唐贵。只要刘小娥一开口,立马车轱辘似的滚到唐贵背后,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 刘小娥折腾一通发现没办法,遂转换策略开始安抚:“旭阳,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爹妈就你和阳阳俩儿子,你又是老大,有啥好处不先紧着你?” “你要在外面有相中的女孩子,千万别瞒着。妈是过来人,好歹有点儿经验。” 唐贵在旁边帮腔:“对,这事得听你妈的,别瞎混混把人姑娘得罪了。” “……”唐旭阳顶着张番茄脸,快步跑到厨房穿串去了。 虽然啥话也没说,但随后几天他干活效率大幅提升,刘小娥和唐贵顿觉轻松不少,把儿子夸了又夸,还趁月中不忙的时候,全家出动去青银县逛了一圈,连吃带买花了二百多块钱。 唐贵掏钱十分痛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仨拧成一股绳好好干,比板厂挣得不差呢。” 刘小娥也很满意:“终归是自家人靠得住,以后咱俩老了就把店给旭阳,享享儿子的清福。” 两口子斗志昂扬,恨不得把“好吃炸串”开十家八家分店,在整个平村镇扬眉吐气,可日历刚撕过秋分,正是生意红火的忙碌时候,唐旭阳忽然“退股”了。 他先是死活不来店里帮忙,几天后甚至蹬着自行车去东牛庄的板厂打工了。 因为身板太单薄,老板不让他砂光或拉锯,他就和石桥村的同学搭伙计糊板,每天早出晚归,竟然干得像模像样。 刘小娥这下子急了,连哭带喊地非要唐旭阳给个理由:“咱家有门市呀,你为什么非要出去找罪受?” 唐旭阳也不含糊,直接道:“我出去干活有钱拿,给你和我爹干那么长时间才挣五百,我图啥呀?” “这、这话咋说的?”刘小娥气得差点结巴,“我跟你爹还不是为了你?存的钱都留着给你娶媳妇呀。你是家里老大,以后我跟你爹老了,啥家当不是你的?” 唐旭阳继承了来自爹妈的口才,且深思熟虑过,所以此刻嘴皮子格外利索:“你跟我爹今年几岁?就算活到我奶奶这个岁数,至少还有二、三十年。怎么着,我还能盼着你和我爹早点儿去死啊?” 说完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往大街去了。 他早看出来了,爹妈就想让他在炸串店里打白工。指望他俩给自己买摩托,还不如去板厂干呢,好歹有个盼头。 刘小娥:“你、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回来!” 唐旭阳当然不可能听她的,马秀兰更是躲屋里看笑话,刘小娥气冲冲地摔门而出,当天只炸了半天串,剩下时间全跟唐贵商量怎么挽回儿子了。 奈何做儿女的只要铁了心,绝大多数爹妈都拉不回来,唐贵两口子也不例外。软磨硬泡地对峙了几天,俩人便恢复成最初的模式,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仍然乱糟糟的。 天越来越凉,起大早批菜忒受罪,白天更手忙脚乱,刘小娥索性抓紧机会旧事重提,夜夜给唐贵吹枕头风:“以前我叫咱妈看店,她总是推三阻四地不乐意,现在我们俩实在忙不开,叫她来帮几天忙吧。我真不想雇外人了,万一走老路咋办……” 唐贵想想也是,最主要店里特别缺人,再这么干下去他早晚得累死。 “没问题,明天我就跟咱妈说这事儿。” 在唐贵看来,他是亲妈的小儿子、命根子,稍微一提保准能成,但凡事都免不了有意外,这次马秀兰照旧不同意,态度坚决得仿佛游击战士。 唐贵很困惑:“妈,你到底为啥不愿意呀?” 马秀兰:“嗨呀小贵子,妈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小娥那德性你清楚,她干这么多年买卖,妈稍微凑近点儿就挨训,哪敢去店里招人嫌呀?” “趁现在胳膊腿儿结实,妈多种几年菜,能给你减轻负担。唉,人老啦,不拖累儿孙就是福气。” 她边说边摇头叹气地抹眼泪,很快把唐贵哄得眼眶湿润,赔了一顿好话安慰才离开。 母子俩看起来情深义重,然而等脚步声彻底听不见,马秀兰立即朝天翻个大白眼—— 杀千刀的刘小娥!家里地租出去把钱攥着,平常花用一分不出,开个炸串店自己挣钱,居然还敢打她的主意,做梦去吧! 她吃过的盐比刘小娥吃过的饭还多,怎么可能进恶毒媳妇的圈套! 左右家里没人,马秀兰恨恨地骂了个痛快,然而骂着骂着,她就坐台阶上呜咽起来,哭嗝一个接一个地好不可怜。 老天爷呀,你听听小贵子问的话,“为啥不愿意去店里帮忙”,还能为啥?害怕草帽儿端水一场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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