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房顶没有这么大空地,奈何今年六亩地只收了二百多斤棒籽儿,可怜兮兮地躺在北屋顶角落,真是怎么看怎么心酸。 姜冬月叹口气,晾完萝卜条顺手把棒籽儿翻了翻,想着改天让唐墨扛下来,送到平村镇磨面。 和白面比,棒子面算是粗粮,但物以稀为贵,今年棒子面生生从九毛一斤涨到了两块,还是省着点吃自家的吧。 秋季天干风大,三天后萝卜干就晒好了。原本手指粗的长条卷曲收缩,变得轻盈干硬,抓一把喀拉作响。 姜冬月用干净塑料袋把大部分萝卜干装起来悬挂到梯子上,剩下的洗去灰尘,放坛子里用盐、酱油和辣椒、十三香等腌制。想吃的时候抄一盘子,不用拌香油就特别爽利下饭。 唐墨尤其喜欢这滋味儿,配着新蒸的馒头能吃多半碗:“秋冬的萝卜赛人参,明年咱们多晒点萝卜干,好吃。” 又说唐笑笑,“以后考出去上初中,给你装两罐,吃不下饭的时候能开胃。” 唐笑笑前几天洗萝卜累得腰疼,这会儿一听就摇头:“爹,明年我们还是腌萝卜吧,咸菜蒸熟了更好吃。” “……” 父女俩有模有样地讨论咸菜口味,听得姜冬月满心无语。 她明明特意改善了伙食,隔三差五做顿新鲜菜,肉和鸡蛋吃得也比从前多,咋大的小的都待见咸菜,哎。 …… 赶了几次集,运动服卖得七七八八,姜冬月便去青银县进了一批棉服和围巾。 卖衣裳就是这样,必须走在季节前头,如果等天冷了再下手,服装厂那边就会涨价,连带着削薄利润。 姜冬月眼光好,而且定价合适有赠品,新衣裳卖得挺顺利,偶尔还在石桥村卖些发卡和小玩具,手头余钱渐渐增多。 唯一膈应的是姜春林背后造谣她“压榨亲妈给自己看孩子,不放老人回家享福”云云。 姜冬月听说后并不恼,毕竟村里人都长着眼睛,分得清谁好谁歹。只要她沉住气不送妈,姜春林早晚得服软。 果然,闷不吭声地别到立冬,姜春林又托人捎信儿了。 这回来的是姜三旺媳妇,姜冬月照样客客气气应下来:“知道了,改天就带我妈回去。” 三旺媳妇:“哎呀冬月,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可不能拿空话哄我,给个准信儿成不?” “多准算准呀?”姜冬月笑盈盈看着三旺媳妇,“我就跟你直说了嫂子,我妈塌了房两手空空,吃的用的啥都没有,突然回去不知道有没有板凳坐,有没有被子盖,我真的不放心。我大哥他怎么跟你说的呀?” 姜春林完全没提过这事儿,三旺媳妇顿时尴尬得红了脸:“你哥……你哥反正挺惦记你妈的,家里事忙完了记得回去啊。” 她且说且退,十分迅速地战略性撤走了。 姜冬月:“……” 她就知道,姜春林狗改不了吃屎,呸! 姜冬月提出明确要求后,姜春林那边消停了很久,直到十一月初才有动静。 “二姐,百善孝为先,你不能天天让咱妈带外孙子,太累了。”姜秋宝站在三轮车前,微垂着眼睛,手里牵着个胖墩墩的小姑娘,“大哥给咱妈置办了家当,他让我说说你,别叫村里人看笑话。” 姜冬月真没想到能在东牛庄见到这个弟弟,费了点功夫才将他和记忆里的印象融合,当即板起脸,毫不客气地道:“少他妈放屁,凭你也配跟我说孝顺?” “回去告诉姜春林,想要妈就自己来接,甭整那五迷三道的。要是不接,就当咱妈走了吧,反正一年年见不着孝子贤孙的面。” 姜秋宝比姜春林年轻得多,道行没大哥那么深,被刻薄得脸色紫红:“你咋说话这么难听?二姐你太过分了!” 姜冬月狠狠瞪他一眼:“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想要好听话?回家做梦去吧。还有,以后商量咱妈的事别带小辈孩子,你连个土坯房都没有,说不定老了混得还不如咱妈呢。” “你!”姜秋宝毕竟理亏,且从小受姜冬月照顾,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灰溜溜拐过街口走了。 姜冬月在心里把这个倒霉兄弟痛扁十八顿,继续做自己买卖,之后碰到魏村熟识的乡亲就诉苦。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嘛,横竖动嘴皮子比动手容易得多。 就这样拉锯到腊八,厚厚的冬雪下过两场,平村镇已经有人开着大货车卖年货,姜春林终于像上轿的大姑娘一样姗姗来迟,开了辆黑色面包车到石桥村接林巧英。 此时兄妹俩已有数年未见,姜春林打听着才找到新房这边,但他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只摇下窗玻璃扫了姜冬月一眼,就叫她去家里喊人。 “车里暖和,赶紧叫咱妈过来吧,我就不下去了。” 姜冬月好悬没笑出声:“你来得不巧,咱妈没在家。” 姜春林不信:“快过年了咱妈能去哪儿?你快去家叫人,不能扣着老太太成天给你看孩子。” 他明显是怀疑姜冬月扯谎,然而姜冬月站在门口动都没动:“真没在家。大姐今年熬腊八粥,前天就把咱妈接到高家屯了。” 姜春林立刻皱起了眉头。他结婚后跟姜秋红很不对付,自从那年把亲妈赶到老房子,更是挨了不知道多少骂。 要是敢跑高家屯接人,姜秋红估计会仗着女婿和俩儿子撑腰,下死手抽他几巴掌。 “你咋让咱妈去高家屯?真是的。”姜春林黑着脸数落姜冬月两句,到底没好意思下车进去看看,只半信半疑地又问一遍,“咱妈真去高家屯了?” 姜冬月挑高眉毛,故意拿腔拿调地说道:“百善孝为先,我总不能扣着亲妈天天给我看孩子,得给老太太放个假,你说是吧?” 姜春林:“…………”
第122章 管事儿(补) “妈, 那个人是谁呀?”盯着黑色汽车慢慢退到街口,拐个弯朝村东驶去,唐笑安急忙忙从门缝里挤出来, 仰着脸问姜冬月,“他为什么接姥姥?姥姥明明是咱们家的。” 姜冬月有些憋闷的心情瞬间被冲散,呼噜一把儿子的圆脑袋,轻声道:“那个是你舅舅。” “舅舅?”唐笑安迷茫地眨巴眼睛,“舅舅是什么?” 姜冬月:“……” 是了,她怀笑安那年就和姜春林三个断交,逢年过节从不来往, 小家伙长这么大根本没见过所谓的舅舅,在家也没人专门跟他提起,自然不知道舅舅是什么。 “舅舅是妈的兄弟。”姜冬月说着, 抱起唐笑安掂了掂分量, “刚才这个人是妈妈的大哥, 是姥姥的大儿子, 叫姜春林。他是你大舅舅,另外你还有两个舅舅, 分别叫姜春峰、姜秋宝。” “你的舅舅都不孝顺, 对姥姥很不好。你知道有这三个人就行,反正三年五载的见不着面。” 唐笑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在院里玩了一会儿又跑到厨房找姜冬月,“妈,舅舅对姥姥不好,你不要让他抓走姥姥!” 姜冬月“噗嗤”笑了:“放心吧, 没人敢抓姥姥。你爹力气大,舅舅打不过他。” “噢吼吼~”唐笑安对亲爹十分崇拜, 闻言欢呼一声跑开了,举着木棍在台阶上蹦来蹦去,像头快活的小猪崽。 姜冬月看了两眼,叮嘱他小心点别摔倒,就回厨房继续切菜。 今天是腊八,但全家人都不爱吃各色豆子混合的稠粥,所以她提前和了面,准备做猪肉韭菜馅儿的水煎包。 明天早上去高家屯时还能给姜秋红送一些尝尝,顺路到平村镇买袋白面和粉条。 过了腊八就是年,虽然板厂没歇工,她的服装店也照常开着,但各种年货都要开始置办了,省得年根底下忙慌。 …… “活该啊哈哈哈哈哈!”姜秋红坐在摇椅上笑得前仰后合,“叫他黑心烂肺不孝顺,活该白跑一趟。可惜胆子小没来高家屯,不然我说啥扎他四个车轱辘。” 林巧英在旁边捅了捅姜冬月,小声说道:“别听你姐姐的,自家兄弟姊妹就得和气。再说我回去也是住春林房子,以后过年过庙会的地方更宽敞。” 姜冬月心说那房子还是我爹盖的呢,有姜春林什么功劳,但瞅着林巧英眼角眉梢透出来的轻松和喜悦,到底没忍心抬杠,只问她打算啥时候回去。 “今天初九,笑笑过一星期放寒假,要不咱们到时候先回去看看,里外收拾收拾,等二十六、七了再正式回去住?” 林巧英难得受儿子点好处,归心似箭想着今天走,但她还没张嘴,姜秋红就抢了先:“看啥看?姜春林跟他媳妇抠得要命,俩地主麦秸秆吹火,憋不出半口大气。这次给咱妈腾个地方住,那是怕过年丢人现眼,能多添个板凳都算铁公鸡拔毛。” “我敢跟你们打赌,他半斤米面都都不会往屋里放。咱回去也就是冷锅冷灶,有啥好看的?” 林巧英:“……” 她想数落大闺女两句又无从下嘴,幸亏小闺女体贴,劝解一会儿便定下腊月十六回魏村,还说赶集时碰到乡亲就托人给春林捎信儿,省得他惦念。 “就这么办吧,冬月说的在理。”林巧英欣慰地擦擦眼角,“我记得春林家有个黄泥炉子,以后拾掇出来给孩子们烤烧饼吃。” “行,笑笑最喜欢吃芝麻烧饼了。”姜冬月赶在姜秋红开火前一秒掐了掐她手腕,扯东扯西地聊了会儿后街巷那些邻居,便蹬三轮车带林巧英回石桥村。 临走低声劝姜秋红,“姐姐你看开点儿,老人到老变小孩,咱妈这么大岁数儿,你就当哄她高兴吧。” 姜秋红撇撇嘴:“咱妈就是待见儿子,儿子的芝麻都比闺女的西瓜值钱。” 从小到大,不管她干多少活,卖多少力,反正都不如姜春林那仨丧良心的在亲妈手里吃香。 如果依她的意思,就该趁机请大队干部管事,逼姜春林三个写定契书,每年交点养老钱和粮食。 姜秋红越想越气,然而眼看林巧英借口上厕所给她们留出时间说小话,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压低声音道:“行了行了,我保证过年不跟姜春林打照面吵吵,你赶紧领咱妈回去吧。” “知道啦。”姜冬月应了声,又让姜秋红到时带高成静一块儿去魏村,“我给静静做了件棉褂子,还有两条新围裙,过几天完工,正好叫孩子来试试。翻过年她就二十了,出门放松放松,不能老守着腌菜铺。” 姜秋红顿时双眼放光:“对,是得叫小静放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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