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刹那间心跳如鼓,她本意真是救人,要把陈爱军害了可就太过分了…… 关键时刻还是陈爱党有主意,喊俩人拿棍子左右夹击,硬生生把陈爱军抽懵了,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扔到河岸。 “啪!” 陈爱党狠抽兄弟一耳光,骂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搞狐狸精时快活得很啊,今天要死要活的给谁看!” 陈爱军呆呆的没有反应,反倒是陈老太太哭嚎着扑过去,“别打了,我可怜的儿呀!梅芝说得对,妈贱命一条不配有孙子,都是妈的错啊呜呜呜!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坑害我儿子!” 对啊,明明陈老太太没看住孙子把人殇了,为什么陈爱军要对孙梅芝撒邪火? 电光石火间,仿佛一道旱天雷劈在姜冬月脑门上,劈得她汗毛倒竖后背发凉。 “婶子!”姜冬月快步绕到陈老太太身旁,一边搀扶她一边说道,“快别哭了,爱军肯定不怪你。他是你亲儿子,他不怪你!” 陈老太太堪称惨烈的哭嚎立马哽住了。 假如眼刀子能成精,姜冬月毫不怀疑她会被陈老太太戳死,但眼下救人如救火,且孙梅芝还在她家藏着,她真顾不上陈老太太那点心思,抓紧时间连珠炮一样数落陈爱军,“你可长点良心吧!你妈这么大岁数,走个孙子已经够难受了,你好歹看老人面子壮点志气,把媳妇闺女都逼到跳河算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陈老太太劈手抽自己两耳刮子,恨声道:“别说了!都行行好别说了!” “妈!”陈爱党慌忙把亲妈搀起来,“你这是干啥?家宝的事不怪你,你快起来吧。” 说着又踹陈爱军一脚,然后央姜冬月和几个年轻媳妇帮忙,先把陈老太太先送回陈爱民家。 陈老太太自然不肯:“我不能走,我得把超丽、超红姐俩找回来!” “你能帮啥忙?不添乱就算好了。”陈爱党气得头疼,忙揉着额角深呼吸,“妈你快回去吧。” 他这两年早起早睡,又被李亚楠盯着戒烟戒酒,身体健康许多,但中风的滋味太可怕,他实在不敢承受第二回 了。 “爱党你……”陈老太太支支吾吾地死活不挪脚,半晌才道,“妈不添乱,妈就在河边坐着。” 她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好硬拉,劝了几句便各自散开,捞人的捞人,看热闹的看热闹。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捞人的乡亲开始小声议论,陈老太太脸色慢慢平静下来,甚至用手梳了梳头发。 姜冬月心里却急得要命。她没干过坑蒙拐骗的事,现在喘口气都觉得发虚,想找陈爱党说明实情,又被陈老太太死死盯着。 瞅这种架势,露馅儿时恐怕有的争吵,叫她怎么对乡亲们交代? 姜冬月愁得好像嗓子眼儿卡鱼刺,不上不下,正绞尽脑汁想辙,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一声怒吼:“老子来了!我看谁敢逼死我闺女!” 紧接着两辆三蹦子一前一后停在河边,孙梅芝的父亲和兄弟跳下车,拎着铁锹气势汹汹冲过来。 “陈爱军在哪儿?叫他滚出来偿命!” “我们孙家几十青壮都在后头,今天非跟你们姓陈的掰扯掰扯!” 陈爱党不愧是当过支书的人,紧要关头十分沉得住气,站在高处大声喊道:“有话好好说!我们大家伙捞这么长时间没动静,梅芝跟孩子肯定好好的没跳河!” 姜冬月心头一跳,就见石桥村其他人跟着劝架,有的说“亲娘舍不得闺女,指不定躲起来了”,有的说“我们跑到下游水闸了都没看见人”,还有的打感情牌,“魏村跟石桥村地连着地,咱们乡里乡亲的甭动武”。 然而孙家父子不依不饶,坚持要揍陈爱军,场面乱哄哄闹成一团。 姜冬月趁机开溜,没走几步就被唐墨拉住,护着她从另一条巷子离开。 “你怎么来了?”姜冬月又惊又喜,声音低得像做贼,“咱家里没事吧?” 唐墨摇摇头,闷不吭声地往前走,直到进了家门才反手弹姜冬月一个脑瓜崩:“王婆说媒两头瞒,你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啊?啧啧啧。” “你都知道啦?”姜冬月闻言,立刻松懈下来,软趴趴地坐到台阶上,“累死我了,比熬夜连挖三天土还累。” “……” 唐墨顿了顿,低声道:“笑安跟他姥姥去旧院了,你在家歇会吧。孙梅芝那头也不用担心,她一个叔叔和堂兄弟开拖拉机来接人,走第三道河那条土路,这会儿估计已经到魏村了。” “那就好,”姜冬月长长地吐一口浊气,“我真怕她想不开出事儿。” 唐墨:“我看是陈爱军想不开,喊打喊杀的不怕遭报应。” 说着拍拍姜冬月肩膀,“你在家安心待着,我出去帮帮忙,以后露馅儿了咱们也对得起姓陈的。” 姜冬月:“行,你自己小心点儿。” 目送唐墨大步离开,姜冬月爬起来去屋里倒水,喝了两碗才缓过劲儿,想起自己忘了问唐墨从哪知道的消息。 好在林巧英很快带着唐笑安回来,解答了姜冬月的疑惑,“我给老黑报的信。” “小梅太可怜啦,我看大部队朝河边走了就去板厂找老黑,半道碰见你们村支书,正好一股脑儿交托给他。” 林巧英边洗菜边数落闺女,“平常看着机灵,有点事就成了傻大胆,你不知道跟小梅一块儿躲家里吗?真是的。” “她在婆家天大仇怨也是一家人,过了气头啥事没有,就剩你里外不是人。以后碰见她婆家人可离远点吧,省得人家埋怨你。” 姜冬月心说这种“气头”忒难过了,能免还是免掉更好,但觑着亲妈的脸色,到底没张嘴,老老实实地干活听训。 …… 石桥村地方小,有点八卦传得飞快,何况陈爱军和孙梅芝算得上“名人”,平日大吵小吵不断,逢年过节经常上演全武行。莫说新娶的媳妇会悄悄问“王佳佳是谁”,连圈在栅栏里的鹅都能跟着嘎嘎凑两句。 今天闹出这么大阵仗,更是人人竖耳朵,第二天一大早,姜冬月刚把店铺门打开,钱会粉就跑来找她唠家常了。 “冬月,陈爱军他妈住院了你听说没?”钱会粉两眼放光,“据说是叫孙梅芝她爹气的,当时在河边就捂着胸口起不来了。” 姜冬月迟疑道:“不能吧,我看老太太精神头挺大的。” “可能是想进医院清静几天吧。”钱会粉挤挤眼,“前晌把孙子掉河里,后晌把孙女和媳妇逼走,搁我也没脸在家待。” 不是真病就行……姜冬月暗自松口气:“住院就住院吧,全当休养了,要不是她里外搅和,我看陈爱军和梅芝过不成如今这样。” “谁说不是呐,成天把外面的当宝,家里的当草。”钱会粉越说越来劲,“你昨天走得早没看见,她跟孙梅芝爹对着骂,叫人家把闺女领回家教养。幸亏孙梅芝不知道从哪儿偷跑了,不然准得抡铁锹打起来。” 这话姜冬月可不敢接,正琢磨着说点什么含糊过去,就听见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好一会儿才停歇。 “咦,咱村有人办喜事吗?”钱会粉边说边去街上打听,几分钟后皱着脸回来,神色极是古怪。 姜冬月倒碗糖水递过去:“咋成这模样了?快喝口水。” 钱会粉捧着碗重新坐下,好半晌才开口:“孙梅芝他哥在桥头放鞭炮了,说给陈爱军的野种发丧。” 姜冬月:“!!!” “两千响鞭炮他带了五挂,村西放完还要去村东放。” 姜冬月:“……?” “人说在咱村放完就去小王庄,让姓王的也听听。” 姜冬月:“…………” 真是造孽啊,这都叫什么事…… 孙家的挑衅无疑火上浇油,连陈爱国都拔了输液的针头从卫生所回来助阵。双方在桥头鸡飞狗跳地打成一锅粥,赵成功赶来拉架不幸被波及,挨了不知道谁的黑心拳,气得报警逮走了好几个。 陈爱军因为在医院陪护逃过一劫,但整个人痛苦的仿佛吞了十斤黄连—— 他儿子是年纪小贪玩掉的平金河,他闺女老婆是为啥要跳河呢? 明明最开始要去医院的时候,梅芝还给了他两千块应急,骂他破财败家子,干啥干不成。 后来他从医院抱着早夭的儿子回家,梅芝正在院里给超丽和超红洗衣服,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呢? 哦,是他妈看见超红吃棒棒糖不高兴,抬手把糖从孩子嘴边夺走扔了,骂她丫头片子没良心,亲弟弟死了都不知道掉泪。 超红吓得哇哇大哭,梅芝就跳起来和他妈干仗,骂他妈“屎糊了眼睛光知道心疼野种”,反正气头上什么难听骂什么。 他天生脾气急,那会儿刚没了儿子,心痛得仿佛在油锅打滚,听着听着就跟梅芝动起手,连自己姓啥都想不起来,满脑子全是怨恨孙梅芝。 可是回过头想想,儿子没了关梅芝什么事?他儿子明明是被他妈看着…… “爱军,扶妈一把,”陈老太太艰难地拄着拐走出病房,“妈想去解手。” 陈爱军:“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听见全身骨头喀拉作响,好像一台用了几十年的拖拉机,在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中迅速生出层层铁锈。
第120章 千层饼 孙家人到石桥村吵闹, 纯粹是为了给孙梅芝出气。双方没什么血海深仇又要顾忌孩子情面,动手时彼此都留有余地,厮打两场后放些狠话就各自归家, 受罚最重的也不过是拘留十五天并罚款三百块。 但小王庄那头就不一样了。陈家宝是王佳佳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几年虽不能明着照顾,暗地里常有来往。 眼看孩子白白胖胖地长到三周岁立住了,好比地里庄稼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这当口突然夭折,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加上陈家把消息瞒得紧,第二天凌晨孙梅芝他哥找上门放鞭炮示威, 王家人才惊闻噩耗,一口气哽在胸口没喘匀,就急匆匆杀到石桥村找陈爱军。 结果陈爱军和陈老太太在医院, 陈爱国在卫生所。陈爱党因血压升高, 草草露个面就被李亚楠喊回家, 剩下三个弟弟更不管事, 竟把王家人硬生生晾在了大街上。 王家人既吃亏又丢脸,索性破罐子破摔, 先堵着陈家几兄弟的门痛骂, 然后打听到赵成功家里,逼他站出来主持公道。 赵成功心说你们狗咬狗关我屁事, 有种就该去医院揍陈爱军。奈何顶着村支书的名头没法装聋作哑,和了一番稀泥后将王父和陈爱党这俩当家的约到饭馆,让他们边吃边谈,尽量和平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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