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替亲家记下了。”姜冬月笑得眉眼弯弯,“将来给笑笑找婆家也按你的标准来,没有你大方的我说啥都不同意。” 唐墨愣了下,突然一拍大腿,翘着尾巴道:“冬月你说的对,就得找我这样的,嘿嘿嘿~”
第115章 秋麦天 唐墨和姜冬月在家高兴了一晚上, 转天照常干活,除去包了顿香喷喷的韭菜猪肉馅儿饺子,没露半点痕迹。 一来富贵招人眼, 何况唐贵还没把外债还清,马秀兰总是暗戳戳盯着他们家,赶上姜冬月去小卖铺多割两斤肉都要酸几句,知道这边攒了钱更得上蹿下跳。 二来乡下这几年日子好过许多,一万块并非多么值得炫耀的事。不提平村镇、东牛庄那些开板厂做木材生意的大老板,单是石桥村那几户买卖木头雇人起钉的小老板,个个也有几万身家。 所以夫妻俩默契地没吭声, 芒种前后收完麦子,就把娄机挂到拖拉机头后面,灌满油出门种棒子。 做生不如做熟, 加上姜冬月量地宽松, 唐墨干活实诚, 在石桥村挺受欢迎, 两天便种了一百七十多百亩地。 然而跑外村揽活儿就没本村那么顺利了,非但娄机数量比去年多了至少一半, 还出现了新型的一体式播种机, 马力特别强,普通娄机种七亩地的功夫它能种十亩。 僧多粥少, 饶是姜冬月和唐墨早出晚归地蹲点,也只抢到四十几亩地。 傍晚坐路边一盘算,发现刨除柴油钱和工钱,还不如砂光挣的多。 唐墨愁得直挠头:“这可咋整?小时候天天听村干部喊‘跑步进入农业机械化时代’, 一台拖拉机仨生产队轮着用。现在没人喊了,出门一看遍地都是拖拉机, 唉。” 姜冬月:“没事儿,树挪死人挪活,这行不行干别的,你从木匠厂换到板厂不就干得挺好?” 说着把洗干净的黄瓜递给唐墨,“先垫垫肚子,待会儿种完我姐姐家的地咱们就收工,今年总算不用晒成黑炭了。” 唐墨嘎吱嘎吱吃掉两根黄瓜,感觉肚子和精神同时得到了安慰,站起身道:“收工就收工,反正娄机钱早赚回来了,以后种自己家地也不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唐墨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折返回村后砂了几天光,听说今年粮站给的价高,索性不让姜冬月往外粜,脱半天工费劲巴力将晒干的麦子装袋,从房顶倒腾下来,大热天开着拖拉机轰隆隆送到粮站。 省去粜麦子这道中间手续,果然赚得更多,一斤麦子多收两毛三厘,三千斤便多出六百九十块,喜得唐墨两眼放光。 “明年咱们还往粮站送,一进一出就当把交公粮的那些麦子赚回来了。要是行情好,专门籴粮食也不赖。” 天气太热,姜冬月站在树荫下仍然满身汗,一边挥舞草帽扇风一边说道:“明年再看吧,过地磅的人说粮站要搞合并,这个小粮站可能会并到青银县那边的大粮站,太远跑起来不划算。” 而且籴粮食是个长期活儿,收完麦子收棒子,籴完新粮籴陈粮,一年到头经常在外面奔波,她不能把俩孩子都甩给亲妈管。 唐墨想想也是,忍不住叹气:“照这样慢慢干,咱家猴年马月能变成十万元户啊。” “十万太远了,你先变个两万元户,到时候买个三蹦子,天天开出去溜达……” 怀揣着对发家致富的渴望,夫妻俩各自忙碌起来。唐墨继续在陈爱民的板长砂光,姜冬月则从青银县服装厂低价批发了几匹浅色网纱布,裁制到“金玉满堂”半身裙外面。 这活儿乍看容易,做起来却需要十足耐心,还得用不同颜色搭配比较,设计长短外衬。姜冬月一个人争分夺秒,直到地里棒籽儿发芽,从枯黄麦秸茬中探出二指长的嫩苗,才堪堪将这批裙子全做好。 因为样式新鲜,走动间灵动又不失端庄,所以新裙子很快打开销路,每次赶集出摊,少时卖七、八条,多时能卖十五、六条,甚至有人偷偷去服装厂打听这个牌子。 姜冬月自然守口如瓶,还找上次那家铺子订了一千二百个新标签,取名“摩登X”,准备入秋后做成套的运动服。 她仔细观察过,只要款式别那么肥大,青少年运动服其实特别好穿,大人省心孩子也省心,肯定能卖得不差。 姜冬月对自己的手艺信心十足,但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打立秋那雨水就没停过,起初是似有若无的牛毛细雨,不打伞也能上街。后来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每天从早下到晚。 连下五天后,老天爷毫无预兆地滚了几道雷,紧接着像裂开了口子似的哗啦啦往人间倒水,一夜之间便填满了平金河与附近大小河渠。
第116章 发大水 北方雨水少, 所以春天下雨“贵如油”,冬天下雪“兆丰年”,夏秋两季人们也盼着降雨, 雨量小能滋润庄稼,雨量大干脆不用浇地。 即便偶尔暴雨,半日工夫就能全渗进干涸的土地。除了村里道路泥泞难行,不会带来太多麻烦。 然而今秋这场雨下得实在太大,姜冬月半夜被哗啦哗啦的声音惊醒,就一直睡不踏实。五点披衣起床,发现雨依然在下, 没有丝毫减缓的趋势,天空在雨幕中苍茫茫的泛着灰。 仔细一瞧,院子里三层台阶都被淹了, 几道水柱从房顶专门留的瓦口飞流直下, 溅起大片水雾, 导致新挂的门帘湿哒哒滴水。 往日应该登高报晓的公鸡和母鸡们一起藏在鸡窝里, 隐约听见咕咕叫,但没谁敢露头。 靠墙栽种的石榴树更是不成样子, 勉强挂果的六枚小石榴和树叶早不知哪儿去了, 只剩光秃秃的枝条在风雨中摇摆。 “……” 姜冬月在屋檐下略站了站,便去东屋拿铁锹, 想把过道的出水口疏通一下。 结果推开院门,就见巷子里雨水更深,至少能没过小腿肚,偶尔有细树枝和杂草打着旋儿飘过, 乍看像条潺潺流动的小溪。 难怪院里那么多水流不出去……姜冬月隔着连绵不绝的雨帘望了眼平津河的方向,关紧门回去坐锅烧水。 吃饭皇帝大, 今天板厂肯定开不了工,笑笑也不能上学,奈何水瓮还在井边放着,屋里只有一桶干净水,她得精打细算。 棒子面糊糊倒进铁锅,顺手切几根胡萝卜增加甜味儿,再把昨天的西红柿拿出来炒鸡蛋,滴两滴香油凉拌一碗咸菜,全家人的早餐就差不多齐活了。 “雨怎么还没停?难怪冷得我做梦摘棉花。”唐墨夹着胳膊从东间出来,半眯着眼睛准备舀水洗手。 姜冬月赶紧拦住:“你去瓦口下面冲冲得了,屋里这点水紧着中午饭用。” 唐墨:“……行吧。” 他草草洗过手脸,便叠被子、扫地,想了想又把电视插线拔掉,怕打雷后出现连电。 没过多会儿,林巧英和俩孩子陆续起床,一家人摆桌子盛饭,吃着热气腾腾的汤菜,很快暖和起来。 “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雨,”唐墨边说边把咸菜和鸡蛋夹到馒头里,三两口吃掉,“千万别再下了,再下搞不好咱们村就发水了。” 唐笑安咽下嘴里的胡萝卜:“爹,什么是发水呀?” “发水就是发大水,到时候漫天漫地哪儿都是水,把你放盆里能漂走。”唐墨拿个勺子比划,“像这样,‘咻’地就找不着了。” 唐笑安乐得嘿嘿笑:“爹,你坐个大盆追我呀,我在桥头等你。” “万一盆翻了怎么办?”唐笑笑怜爱地把胡萝卜分给弟弟,忍不住咬着腮帮子发愁,“这么大的雨,我怎么往学校走啊?” 姜冬月安慰闺女:“没事儿,今天学校停课,老师和校长都不去。” “真的吗?”唐笑笑半信半疑,“星期五语文老师说今天要讲新课。” 她三年级期末的时候,张校长终于招来了一名刚毕业的师范生,原是教数学的,后来和李亚楠换了科目教语文,天天领着学生背课文,很是严肃。 姜冬月:”真的,你安心在家待着吧。” 这话倒不是糊弄唐笑笑,而是因为石桥村小学盖的早,地基没打那么高。随着村里修大街、附近村民盖房子,小学自然而然成了低洼带,每次下雨操场都变水坑。 今天外面雨大得根本看不清路,不用想都知道开不了学。 “好吧,”唐笑笑惆怅地叹了口气,“那我在家先预习,等雨停了再上学。” 然而老天爷不开眼,唐笑笑背完语文写数学,写完数学交唐笑安认字,中途还吃了顿午饭,愣是没等到雨停,反而看起来越下越大,哗哗声听得人心头发颤。 “嘿,龙王真想发大水啊?”唐墨没活干,闲得从这个屋转到那个屋,浑身像长了刺似的难受,“要不我去旧院看看,把水沟掏一掏。” 姜冬月给他个白眼:“别瞎折腾,有啥事儿等雨小了再说,你先把笑安的裤子换掉……” 话没说完,熟悉的“刺啦刺啦”忽然响起,紧接着是赵成功焦灼的声音,“歪歪!全体社员注意了啊!全体社员注意了啊!” “东牛庄河堤开了!河堤开了!为防止他们往咱村灌水,青壮劳力赶紧朝村西桥头集合!点到名的青壮劳力快到村西集合!赵成仁、赵成才、刘根生、刘栋梁……” 唐墨皱紧两道浓眉,低声骂道:“东牛庄那帮孙子,前天咱们村组织人装沙袋,成功就给他们支书打了招呼,老家伙死活不愿出力,弄得现在连累咱村,真他妈不干人事!” 别看石桥村有河有桥,平常浇地时必须费劲挡埝,把水堵在一道河才能抬高水面浇地,实际上这七道河渠并不深,只有三四尺左右。 几十年使用下来,河边树木繁茂,杂草丛生,宽度也相应变窄。唐笑笑助跑几步,可以轻松地从这头跳到那头。 平金河因着年代久远,河底淤泥堆积更加严重,河岸足足比地面高出一米多。如果站在半空俯瞰,那么整条平金河的堤岸就像一条弯弯曲曲的大型的“埝”。 平时水少没啥影响,发水时一旦出现河岸崩塌,河水立刻会往村里倒灌。 “现在抱佛脚来得及吗?”姜冬月说着,把雨衣和胶皮鞋翻出来,又让唐墨先套秋衣秋裤,“穿厚点,出去听指挥别逞强,真把你漂走了我上哪儿捞去。” 唐墨:“甭怕,前天沙袋装的多,还剩两拖拉机都在大队放着,今天开过去往缺口处一扔就完事儿。” 他老老实实地任凭姜冬月把自己武装严实,临出门主动往头顶扣个草帽,“你在家看孩子,我去去就回,用不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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