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心里暗自嘀咕:啊?我随便一说,怎么可能真的有病? 他顺势问道:“那我该怎么办?会不会死啊?” “这好办。”江月起身,“我是大夫,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说罢转身去药柜为沈渊抓药。 沈渊跟着看去。 江月在象牙算盘上“吧嗒吧嗒”拨弄两下,转而拿起手边的司马秤,走向药材柜,抓了两小把放在秤上称重。 见她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沈渊不禁在心中暗叹:还真是一位大夫啊…… 旋即,江月拎着包药材向沈渊走来。 沈渊起身,迎上去,指着药包,活泼地笑着问:“江月姑娘为我开了什么药啊?” 江月道:“椴树花。” 沈渊不是楚云之徒,对医术知之甚少,江月抓什么药,他就接什么药,尽量不多话。他只“哦”了一声,便伸手接下药材。 “还有一味药材,沈公子且随我来。”江月道。 沈渊跟随其后。 又是一顿先前操作,江月捧着一纸药材对沈渊道:“椴树花冲水服用,或者与这味药一起熬制成汤。”说罢,把药材往沈渊跟前一送。 沈渊看了眼那东西,瞬间冷汗直冒,脸色乌青,比死人还难看。 见状,江月奇道:“怎么?沈公子害怕?” 沈渊后退一步,舔了舔嘴唇,犹豫半刻方道:“我小时候被它咬过。”他努力抑制住内心恐惧,但声音仍不平稳。 江月笑道:“此先,百足之虫已经过文火烘焙,现在已成药材了。” 哪怕是死得透透的蜈蚣,也叫沈渊看了头皮发麻!他道:“那、那劳烦江月姑娘,将它们包起来,我再带走。” 浔武昼夜温差极大,沈渊拎着大包药材走出阅微堂,刚出门,便冷得打了个寒颤。 夜晚的一片昏暗中,浔武大街空无一人,浓雾一股又一股,仿若白色蠕虫,贴着地面蠕蠕而动。 恐惧文火慢炖,一点一点挠痛身体,他眼前一片涣散,如梦似幻,仿佛置身水中荡漾不定。 独自行走十几丈,想着与阅微堂的距离已经拉开很大,他停下脚步。 “哗啦呼啦”——衣襟迎风而行,发出飒飒之声。 沈渊抬眼去,只见一团柔冷白光,由远及近,落到跟前。 也看不清来人是谁,他问道:“你一个人?” “何梦访找到我后,便让我去阅微堂找你,他则负责找家客栈晚上落脚,找到后传音给我方位。” 汪盼的声音传进沈渊耳朵。受了百足虫的惊吓,他一直没缓过来,乏力地“哦”了一声以回应汪盼。 汪盼刚到阅微堂屋顶上,便听见沈渊对江月说到“青青子吟”之类的话,听了心里莫名地泛出酸涩,加以沈渊那既失望又无所谓的一声“哦”,酸上加火,好比密室里煮醋,味儿冲得很。他冷声道:“怎么,我一个人是不够带你回去?” 沈渊道:“够——我就是感觉,有点儿,不大舒服——” 汪盼见他的眼眶红红,身体也有点飘悠,的确像身体不适的症状,便抓起他的手腕为他诊脉。半晌,说道:“没病。” 自己的身体,沈渊比别人更了解自己,他怕百足虫,可不会浑身发冷,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像伤风发烧似的,“唔——可是……” 汪盼全当沈渊想偷懒,不予理会,“想病也容易,露宿街头一晚,明早就咳嗽风寒。”说罢,默然地往前走去。 走到半路,汪盼想确认沈渊有没有跟在身后。 一转身,除了浓郁雾气,没有个人影。 他赶忙踏雾急行,沿路返回,终是在原地的一间民居廊坊下找到沈渊。他正怀抱着休曲靠坐在廊坊的木柱边,像睡着了。 人没丢就好。 汪盼微叹一口气,走进到沈渊跟前,冷声道:“你当真想露宿街头?” 沉吟半晌,沈渊没回话。 无奈,汪盼骨节分明的手拍到他的肩膀,“起来,别想着偷懒,我不会抱你回去的。”这次他的语气稍作缓和了一些。 语毕刹那,沈渊直直垂下脑袋,脖颈皮肤轻触到汪盼手指。 他的体温竟如死人般的凉!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接上 两人的矛盾爆发在一天早晨。 那天,沈渊稍微睡晚了些,待睁开双眼,只见汪盼静静地站在床头,垂眸盯着他,发丝凌乱,还沾了些树叶泥巴,眼下两片厚重的黑眼圈,好似几天几夜没合眼,他的面无表情中泛出一丝幽愤,怨气弥漫,暗夜处怨鬼一般。 刚醒来,沈渊还有些发懵,衣衫不整,四仰八叉地躺在被褥上,手放在半露出里衣的肚皮上,呆看着汪盼,嘀咕道:“嗯?你怎么在这儿?” 汪盼愤愤地开口:“昨日岛主令全部学生打扫全岛卫生,你跑哪儿去了?——!” 这是真的汪盼!——沈渊吓得魂飞魄散,睡意全无。他立马坐起身,拉过被褥,裹在身上,“你你你……我还在睡觉你怎么能进来!” 汪盼上前一步,身体抵在床延,再不能近一步,“昨天你在哪儿,为什么我……们怎么找都没有找到你?” 闻言,沈渊回忆到昨天发生的事…… <未完待续……>
第030章 【去疾】四 汪盼一路抱着沈渊,踏月而行。 整块天穹除了平时点缀的零星繁星,还有一颗一闪即过的“流星”。 仅二三个眨眼间,汪盼便来到何梦访找到的客栈。 双手没有空余,他便一脚蹬开大门。 “这!……”汪盼看到客栈里面,大吃一惊。 本以为现在的浔武是死城一座,百姓能走的都走了,可客栈中却满屋的青年男女。 正当汪盼还没搞清眼前情况时,何梦访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我看到这么多人也是你这个表情。那浔武大街荒凉一片,我还以为没健康人了。哎?” 他看到沈渊闭目不醒,忙不再多说,领着汪盼到一间房中。 等汪盼将沈渊放至床上,盖上被子,何梦访才开口问道:“他怎么了?” 汪盼摇摇头,“不知。” “没大碍吧?” “没有。” 何梦访对汪盼的判断有点儿不放心,便自己为沈渊把看一遍,“奇怪……是好端端的呀,怎么会醒不来?” 确认无事后,反而更奇怪了。 “嗷——”沈渊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睁开眼便看见何梦访杵在眼前,对他道:“哟!你醒了!” “至于这么惊奇?那一睡不醒,不就是死了嘛。”说着,沈渊爬起身,环顾四周。 置身宽敞而明亮的房间,汪盼端坐桌边,脸上青一会儿白一会儿。 他奇道:“客栈?” “对啊。”何梦仿补充道:“我们以为浔武全部的人都得了瘟疫,但事实是大部分人都好好的。他们剩下的人,有小部分集中在这家客栈。据他们所说,这样的客栈,还有七家。” 汪盼低沉而缓慢地问,“有瘟疫的话,这样集中一处不危险吗,不怕传染?” “传染!……我不能在这儿,不能在这儿……”说着,沈渊起身要走,却被何梦访拉住,“走什么?” 沈渊答:“我们刚从浔武街回来,如果带上这病传染到这些健康百姓怎么办。” “你听汪盼的干嘛……”何梦访摇摇头,沉声道:“这瘟疫好像长了眼睛,专门找四十岁及四十岁往上的。” “还有这种事儿呢……那我怎么回来客栈的?”沈渊问。 何梦访瞟了瞟汪盼。 沈渊得到眼神暗示,呵呵一笑,对汪盼道谢一声。 汪盼却愠怒道:“哼!疏懒!” 显然,他并不领情。 沈渊全然不知当时的状况,认为是被蜈蚣吓到短暂的身体不适,只小眯一会儿而已,哪知一醒来先被骂了一顿。 他忍不下去了,“我都答谢你了,你怎么还骂人?我怎么又疏懒了?我既没哄骗你,也没求你带我回来!噢,难道要我跪下来谢你?” “无言无状。” “你!……你小心眼儿!” “疏懒顽劣。” “你得理不饶人!” “行了行了,你俩当唱山歌呢,还对上了。”何梦访一旁“力挽狂澜”,转移话题,问到沈渊:“你不是说‘跟美人聊两句’,怎么聊着聊着就昏倒了?” 沈渊心里虽不爽,但也不想叫这情绪误了事。他认真地说道:“这事要从头说起。我刚踏进浔武,突然蹿出一位红衣女子,要袭击我。” “怎么艳遇全让你占了,我们也需要!”何梦访羡慕道。 汪盼看了一眼沈渊,冷声道:“我不需要。” “给你你受得起吗?”沈渊漠色道:“那女人手里一把玄刀,煞气极重,想来不是屠夫所用,便是刽子手所用。看刀上煞气浓厚程度,那刀上亡魂少说也有上千位了。” 何梦访惊道:“上千!!一凡人能杀这么多人?那莫不是把祖传的刀吧?” 沈渊赞同,“我也是怎么想。凡人寿数有限,仅仅一个人的一辈子定很难形成那刀上浓郁的煞气,如果那刀是代代相承的倒有可能。” 汪盼冷不丁问道:“那红衣女子与江月有何联系吗?” 沈渊笑道:“我就是说这事,但还没说到嘛。你这么急干嘛?” 何梦访虽不知江月是谁,但结合前后,也猜到了。他问:“江月是不是阅微堂里面那女人?” “是。”沈渊点头,“不过人家才十七、八,还是位小姑娘。你别女人女人的叫人家,都把人家叫得成熟好多。” 听罢,何梦访更兴奋了。他问:“那那江月长得怎么样?漂亮可爱吗?” “你少问这些有的没的。”沈渊白了他一眼,继续道:“那红衣女子跟我说,她是大夫,而江月也是大夫,且,我们在浔武街已经转过一圈,街道并无一家店铺开门,却唯独阅微堂大门敞开。你们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汪盼颔首,“确实。” “也有可能是我弄错了。”沈渊却又自己反驳,“红衣女子蒙着面,我不知道她的长相,只凭她一句‘我是大夫’便怀疑到阅微堂,实在是缺少证据,理所当然。我刚才进到阅微堂扫视一圈,并没发现里面有一处存煞气的地方。那江月姑娘也与红衣女子全然不像,无论声音,还是身形。” 何梦访听故事听得起劲,嫌站着听太累,便坐到桌子前。他笑道:“肯定是红衣女撒谎了,哪位大夫家里供屠刀啊?看病的人心里肯定打鼓呀,寻思给我看病的到底是大夫,还是屠夫?那红衣女肯定不是大夫。” “我猜,那红衣女子不是人,是一缕幽魂。她生前是位大夫,却被那把刀害死。所谓执念深重,那把刀也就为她所用,承载了她的怨气。”沈渊猜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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