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五,好像你昨天跟我说过日期……”沈渊转口对众人宣布:“没错,他昨晚确实在我的庭院中,凶手另有其人。” 说完,转身要回到若木华庭。 叮铃—— 沈渊刚一动身,便响起清朗的铃声,在空廖冬日,毫无阻挡地快速扬开声音。 他正想着平白无故怎么会出现铃声?忽然眼前一亮,兜帽被扯下,三千银丝倾泻而下,紧跟着右肩猛地被人捏住,往后一扳,发丝扬起一条好看的弧线。 那动手的人正是付游。 他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沈渊蹙眉,只见付游的脸颊爬满黑色纹路,双眼毫无聚焦。 再送目看去付游身后那群人,只见他们与付游一般状态,个个失魂似地往自己走来。 那位文弱书生更是一反常态,双目猩红,五指弯曲成了爪状,咬着牙狠狠地朝付游袭来。 付游就站在书生跟前,将要命悬一线,沈渊心陡然一沉,扬袍勾过他的肩膀,转身带着他进到若木华庭。 砰的一声,关闭漆门。 叮铃——铃声冗长,又响起了。 瞬间,众人呆愣院外,恢复正常,面面相觑。 进到若木华庭的一霎,付游脸上那些黑色的诡异纹路倏地消失,只剩他诧异得不自觉大张的嘴,和圆瞪的双眼。 他痴痴盯着沈渊,惊叹曰:“确疑公子,不似人间物——” “放手!”但见付游仍抓住兜帽不放,沈渊沉声令道。 付游后知后觉,“啊”的一声,手缩回。 猝不及防,下腹一阵刺痛,沈渊弯腰捂住下腹,啐出一小口鲜血。 【作者有话说】:今日双更,晚八点见。
第017章 【若木华庭】四 “公子!”付游手忙脚乱上前搀扶。 沈渊下腹中那东西在体内冲击七经八脉,没有一刻停歇,神族强大自愈力、无限的寿命对于这种剧痛只是另一种酷刑罢了。 若是一个人在若木华庭,疼到受不住,便无需忍,但现在身边多了道视线,便不能露出一毫脆弱姿态。 藏在狐裘下的拇指指甲狠狠地掐陷进食指肉里,他将付游一把推开,用力站直身。 付游踉跄,跌坐地面,爬起来时只见他抹掉唇上血迹,再狠狠地将地上鲜血撵进泥土里,喘着粗气厉声道:“你想得到什么?呵呵……倒是很会演啊……” 相较于看似病弱的身体,他的眼神锋锐而硬挣,像极了立根岩石中的青竹。 付游的确心有打算,他心虚,双眼乱瞧,中气不足,声如蚊蝇般说:“我不想得到公子什么——不知道公子同不同意,我只想、只想帮公子画幅画像——” 沈渊见付游双眸澄澈,声小却诚恳,不像撒谎,又觉得自己是毫无自由地苟活,不如早点结束了好。 他盯着面前的画匠,良久,方道:“画匠,你是叫付游吧?” “是。” 回想方才那些百姓的异常神态,沈渊接着问:“辞叶是否有邪物?” “是。” “跟我来。” 付游应声跟随,路上,他继续解释道:“半年前在镇里出现,每月初一,十五晚上便会出现,带走一人。” “你和那些百姓在我院前,是认为是我做得?” “不不不!我不这么认为,其他人就不知道了。我对公子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也从镇里人口中听到一二,听说公子和这座庭院是突然出现,所以大家都在猜公子你要么是神,要么就是……”付游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但说无妨。” “大家都在猜公子你要么是神,要么就是比那个邪祟更可怖的人。” 沈渊没说话。 付游继续说:“付游倒觉得公子不像妖邪。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公子如果真是妖邪,院子里那棵神木也不会长得如此明媚,公子的样貌也不似心术不正之人,眼歪嘴斜。” “人不可貌相。” “可还有一说,是,相由心生。”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间房间前。 沈渊推开门,里面光线昏暗。 他邀道:“进来吧。这里面都是些藏物,有些不能见阳光,昏暗了些。” 不可避免,不照阳光的房间总有股阴凉气扑面而来。 物品塞满几个木架,满满当当,这更加重了压抑气氛。 最终,他们在房间最里的木架前停下脚步。 沈渊伸手拿起一只葫芦,转身对付游说:“你带着这个去赤水浔武街,在北街去寻一位姓张的园叟来。他若向你确认身份,你便跟他说:‘许我一颗消魔。’,他定会问你:‘可是心意已决?’,你答他一句‘是’就好……” 沈渊的声音在付游脑子里旋着旋涡,他从没像现在这般冷汗直冒,如鲠在噎——在木架的缝隙中,他看见两根铁链。 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付游?!”沈渊见人没反应,提高了音量喊道他名字。 付游回过神,快速眨巴几下眼睛,以掩盖刚才的情绪。 沈渊又确认道:“你的确是叫付游吧?” “是。” “别乱看。我刚才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付游低下头,“没、没有。” 沈渊又重复一遍。 听完,付游接过葫芦,端看几眼,很普通的葫芦,没什么特别。 他道:“赤水,极北之地,从这里出发来回得十天。”紧跟着他又问道:“公子为何不自己去?” 沈渊虚虚望向铁链,眼底压抑的满是悲楚,“我被困在这座庭院里了。” 随后,沈渊送付游出门。 付游临门一脚出去了又折回,虚虚地道;“我还未请问公子姓名。” 沈渊道:“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从哪里来……你随便称呼我就好。” 付游不确定沈渊是不是在敷衍他,不过既然不想告诉他,他也不逼迫。 他又问:“那,事成之后我可以帮公子画幅画像吗?”他很在意这个问题。 沈渊又拒绝,“我不值得你动笔。” “怎么会呢!”付游果断否认,“父亲说:‘琉璃易碎,彩云易散,而纵观古今,唯有字画文章,艺术可以流传千古,所以一定要去记录下那些美的东西’。只有那些美的东西才值得我去动笔。我挺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觉得公子值得。” 沈渊叹口气,下定决心,狠道:“如果你的画可以让我消失,便来画吧。我最是不想要永恒,任何形式。” 付游略失望,“我自是没有那个本事。” 沈渊叹道:“纵使世间有枯骨生肉之术,我也不愿回来的——” 话中之意……公子是觉得生不如死?! ——付游不明白,面前的人有风度,甚至有些优雅,和他比起来,自己无地自容,自卑到恶心。 公子能有什么不满足? …… “付哥哥,这天都黑了,你怎么才回来?”,付游把马拴在庙前的石像上,那边容家姑娘就等不及跑出来,她看着那匹马疑道:“买马做什么?” “今天又被赶出来了?”付游岔开话题。 “才没有。呐!”说着,她抛出一包东西。 付游伸手接住,捏了捏,软得。他打开,是一堆干衣服,散发着淡淡皂荚的草香,“啊!你洗得?” “那当然!”她下巴微扬,有些小得意,“早上趁你没醒,我拿衣服去洗的。” 付游打趣道:“看不出来阿,小时候团泥巴,拿个棍子满山打果子的耍棍容茸都会洗衣服了。” 容茸被说得脸颊发烫,娇道:“别岔开话题。我刚刚问你,你买马做什么?去皇都吗?” “是出远门。但不是去皇都。” “那是去哪儿?”容茸凑上前,圆圆的眼睛映着灯光,亮晶晶得。 “你这么大的女孩子家家。”付游在刻意避开她,他小心翼翼地捏起她肩膀上衣服一角,将她推开,“当然是去赤水。” 她嘴巴一噘,有些失望,“辞叶去赤水,边陲又去边陲,你去那里做什么?” 付游摸着马头道:“这你就别管了——” “我不!”她又凑上前,“你哪来的钱出远门,画都卖了?” “都……都卖了。”付游撒谎了,是沈渊给他十两金,说虚荣也好,胆怯心虚也好,总之他不想让容茸知道。 “就说吧!总有人喜欢你的画。你啊,可以在去赤水的路上多画一些,然后弯到皇都,没准你的画可以被典皇看见。”她笑吟吟地去拍付游肩膀,“嗳!以后发达了,可别忘记我。” 这晚,付游从未见过容茸的双眼如此闪亮,满是钦慕。 他只好默认了。 进盘古庙的路上,容茸对付游敲敲打打的。 付游觉得她的习惯不好,“你再动手动脚的!得亏是我,你换个男的跟他动手动脚的试试。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在外你的手要安分点儿。”
第018章 【若木华庭】五 赤水以北是荒漠,越往那去越是烘人、燥热。 皇都早过了,付游在路上颠簸,给太阳炙烤着。 抬头看看煮得发沸发亮的天空,当真万里无云也无风。他垂下头,叹口热气,“苦差事,苦差事,来时地飘雪寒寒,落脚时酷暑炎炎,冰火两重天呐。” 叹归叹,付游路上这几天都没闲下,白天赶路,晚上画画,千里马换了三四匹,才到浔武大街来。 当下日头正盛,街边人迹寥寥。 忽地,一位披褂士凑上来,热情地问:“小伙子,我看你印堂发黑,似有霉运,要不要算上一卦,驱恶避灾?” 穷算命,富拜佛。付游没少算命,那些算命师傅都说自己是万万年难遇的富贵长寿命,可时至十岁有七,身无分文,也不知那些算命的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他轻抬眼皮,只见此人下巴留着撮山羊胡,花白的,可见年龄大抵在四、五十,再一看皮肤,好家伙!吹弹可破,打了蜡似的,脸骨高处发着光,朱颜鹤发,精神焕发。 心想此人应该有点本事,他正准备停下脚步算算自己什么时候出人头地?算命人却抢先一步问他:“你是不是去北街找一位姓张的园叟?” 付游惊奇地点头,“对啊。” 算命人抚弄着山羊胡,好似在故弄玄虚,故意摆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说:“老夫劝你不要去得好,此去算不上大凶,也不是大吉。” 公子叫我前来,怎么会出事呢? 付游半信半疑,“怎说?” “发生异事,丧命于此。”见付游折眉,脸色一暗,算命人忙改口,“但是啊但是,如化解了,是苦尽甘来,后福无穷,什么延绵千年的财啊,阳寿啊……” 听闻,付游心中一阵悸动,但面上仍是装着平静。他正色道:“我乃文人,志杰高雅,不求俗物万千,但求文留千古,怎么会在意那些东西。”
263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