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离躺在那一动不动,有气无力地答他:“死不了。” “北梁攻打我国了?外面如何了,您怎么会被抓进来?殿下,朝中是不是出了大事?谁对您用的刑?” “好吵……”封离没力气抬手捂耳朵,没好气地说,“再吵就死了。” 云伯中立刻闭嘴,不敢再问。 他一安静,封离更没了声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累困了,还是疼晕了过去。 他受制于人,外头已为此闹出了大动静。摄政王府的府兵不顾宵禁全城搜寻,临街的百姓皆被惊扰,纷纷开窗探看。 一看之下,这些兵将只和巡城的衙役等有些冲突,并未针对百姓,稍稍安心,心大的重又睡了过去。及至丑时前后,街面上彻底恢复平静,摄政王府府兵找到了线索,确认封离是被带进了宫中。 徐清安夜访刑部尚书府,向解渊陈情,第二日早朝,解渊当庭发难。 “皇上,臣有事起奏。”解渊出列。 “解卿,何事?”皇帝明显心情不错,语气都较平时柔和许多。 解渊听了却蹙眉更深,看来徐清安所说没有错,此事恐怕不是宫中其他主子擅作主张。 “臣敢问七殿下何在?”他不停歇,直接将话都说了出来,“昨夜戌时,七殿下在曲明街遇袭,被人擒拿后带走。摄政王府的侍卫、府兵彻底查找,发现七殿下是被人带进了宫中,不知皇上可听闻此事?”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他把玩着腰间玉佩,好一会才答道:“朕当然知道,是朕命人捉拿的。” “这是何故?” “解渊,你是在讯问朕?注意你的态度,朕没有点你儿子为一甲,你便目无君上了?” 解渊一口气堵在胸口,皇帝真是不讲道理,但此时情况不妙,他只得说:“臣不敢,只是心中不解,便急了些,还请皇上见谅。七殿下乃是您的兄长,又是摄政王妃,便是有过错,也无需当街缉拿,您下旨申斥便是。” “申斥若是有用,朕又何尝愿意动手?只不过……”皇帝的目光扫过群臣,俨然胜者姿态,“封离他勾结北梁,意图谋反,这样的大罪,不得不出其不意暗中缉拿,否则他闻讯而逃,岂不是祸乱江山?” “不可能!”解渊下意识反驳,“七殿下绝不可能勾结北梁!他在北梁十年苦楚,最痛恨的便是梁人。” “解卿,和这大禹江山相比,为质的那点过去又算得了什么?” 解渊身为刑部尚书,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两句话糊弄,他立刻镇定下来,不与皇帝扯这些,正中要害地问:“可有证据?” “此案还在查问,不便在朝上详说,待一一查问清楚,自然会公开问罪。” “不可,兹事体大,敢问陛下交由谁查问。按律,皇子、亲王犯罪,当由内卫、宗正寺、三司共审,还请您下旨,将七殿下移交三司。” 皇帝一开始还因为心情好,耐着性子应对。听到解渊要抢人,当即便黑下脸来,冷冷喝问:“解渊,你是不是以为摄政王不在,你们几个阁臣便可以摆布朕了?滚!下朝!” 他说着起身便走,摄政王一系的官员正等着接解渊的话,没想到他直接掀了桌子。谁也没法去拦着皇帝不让下朝,一时只能干看着。信国公等人面露得意,张扬大笑而去。 朝上争执之时,后宫中亦是暗流涌动。郑贵妃的人查探到了消息前来回禀,说七殿下被关押在典正司狱中。 “人怎么样?” “受了刑,伤得很重,是那位亲自动的手。我们的人只看到被拖出刑房时,已是衣衫褴褛鲜血淋漓。” 闻言,郑贵妃保养极好的指甲,差点掐进肉里。 “多日经营,决不能毁于一旦,决不能叫他死了。” 郑贵妃的大宫女低声道:“娘娘,他若死在这,那位回京必会发疯,岂不是更好?” “糊涂!今日我等见死不救,说不定来日便是连我们一起杀了。更何况,他与那畜生不同,他是个好人,不该死在这脏污恶臭的皇城。” “是奴婢短视。” 郑贵妃吩咐道:“王府必定已往北传了消息,但王爷不一定能赶回来,就算赶回来也尚需时日……命我们的人盯好狱中动静,暗中送些医药食水,我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 郑贵妃还在思索,宫外解泉泠和封珏、程寅已决然出击。 三人一早便得了消息,先是聚在解府等解尚书下朝带回消息。三人本没报太大希望,但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有恃无恐,顿时急了。 程寅当先说:“定是皇宫暗卫拿的人,这帮人心狠手辣,用起刑来绝不会留手,殿下在宫中多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 封珏起身,急道:“我们立刻进宫,宫中能关人的地方就那么多,先找到人,看看是什么情形!” 解泉泠点头,他比两人倒是多了一分沉稳,但说出来的话却…… 他说:“他拿话搪塞朝臣,我看他拿什么搪塞民意。我去敲登闻鼓,当着全京城的百姓陈情,到时候民意滔滔,看皇上如何应对!” “登闻鼓?!”程寅和封珏异口同声反问。 “不错!”解泉泠开门便要走,一开门,他爹和摄政王府长史徐清安正站在门外。 解泉泠蹙眉问道:“爹你要拦我?” 解渊和徐清安对视一眼,答他:“不,这是个好主意。” “那我也去!”程寅和封珏立刻说。 “你们去什么去,一个内卫、一个宗正寺少卿,随便都能进宫面圣,敲登闻鼓岂不是舍近求远,颇有作秀之嫌。”解泉泠一挥袖,当场拒绝,“只有我这个二甲第一、风头正盛的新科进士合适。” 徐清安深深一揖:“某替王爷谢过。” “徐长史不必客气,殿下与我们情同手足,营救殿下义不容辞。” “胡说,你也配与殿下称兄道弟?”解渊斥道。 解泉泠理都不理,迈步往外走去。 程寅和封珏跟上。出了解府,三人分道扬镳,他们二人进宫打探消息,解泉泠车都不坐,骑马到了宫门前,直奔登闻鼓而去。 那登闻鼓乃是太祖朝设下,就立在宫门外,百姓有不平之冤屈,可击鼓上闻。然敲响此鼓,需先受五十杖刑,有功名者减十,亦需受四十杖。 正因如此,鲜少有人敲登闻鼓,毕竟一顿杖刑下来,体弱者留不留得下命还两说。 解泉泠风姿卓然,仪态翩翩,他执起鼓槌,引得宫门外守军惊异侧目,行经的百姓已驻足而望。就在众人心想他只是开个玩笑时,他手中鼓槌已重重敲下,登闻鼓浑厚的鼓声激荡而出,顿时响彻这宫门内外。 “何人击鼓?”守门校尉回过神来,厉声喝问。 解泉泠充耳不闻,击鼓的动作沉稳无比,誓要让这鼓声响彻京城。 附近的百姓闻声而动,纷纷来看这十年难得一见的热闹。一看之下,有人认出了解泉泠,在人群中议论开来:“那便是刑部尚书之子解泉泠,新科二甲第一,听说他该点为状元,莫不是为此喊冤?”
第75章 遇险(4) 忽然, 鼓声暂停,解泉泠昂首而立,扬声道:“新科进士解泉泠, 为先帝皇七子击鼓鸣冤,七殿下绝非勾结北梁的叛国之人。若有罪,请陛下按律侦缉、审理!” 百姓哗然,议论纷纷。 守门校尉一个头两个大, 击鼓的人他知道是谁了,他惹不起但他身上这身铠甲惹得起,可解泉泠喊冤的那个, 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校尉能置喙的。 他硬着头皮上前,试图吓退解泉泠:“大胆解泉泠, 你可知敲登闻鼓要先受杖刑?!” “七殿下有不平之冤, 如今身陷囹圄, 区区杖刑,我又何惧?” 解泉泠说他不惧,守门校尉却不敢令人直接上刑, 这京中势力盘根错节,确有许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事,但阁老之子绝不在此列。今日他莽莽撞撞将人打了, 看似威风, 说不定明日就得脱了这层皮。 解公子自己来敲的登闻鼓没错,但他也不能不识相。守门校尉立刻入宫上报, 他是做不了这个主。 这正合解泉泠的意,只见他径直转身, 重又敲响登闻鼓。这鼓声直如催命符,去传信上报的校尉跑得更快了。 他敲了几下, 神态尚且从容,可围观的百姓听了个开头就没了,很快人群中有大胆地喊起了话:“解公子,你倒是说说,七殿下怎么被冤枉了?” “是啊,你说说!” “解公子,快说快说!” 眼看围聚的人群挤占了半个宫门广场,解泉泠这才放下鼓槌,朝向围观百姓深深一揖,说起故事来。 他能言善辩,说起故事来比禹都最好的说书先生也不遑多让。昨夜他不曾亲见,却将其中凶险说得惊心动魄,擒拿贼人之凶狠残暴、王府侍卫的誓死护主,险象环生之中,七殿下如何机敏,被他说来都令人仿佛身临其境。 大家听入了戏,听到这便有人问:“那贼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如此大胆,当街绑架皇子殿下?” 又有人附和:“就是!七殿下都能被当街绑走,那我们平头百姓还有活路?!” 解泉泠缓缓摇头,一声长叹,吊足了众人胃口才说:“那哪里是什么贼人?那竟是皇宫暗卫!今日陛下在朝上金口玉言,说是他令暗卫捉拿七殿下入宫,说七殿下勾结北梁,意图谋反。” “什么?” “怎么会?去年北梁那个皇子来的时候,还是七殿下为那歌女奔走,与北梁别矛头呢!” “正是!”解泉泠一声大喝,真情掺杂着表演,双目已是赤红,“自大禹立朝以来,从未听闻不经内卫,不经宗正寺,不经三法司,就要定皇子谋反叛国的大罪!天潢贵胄,先帝之子,尚且可以不受审而定罪,可以由暗卫深夜擒拿、私囚刑讯,天理昭彰,国法何在?!” “刚才那位兄台说得对,祖宗旧例、大禹国法都护不住七殿下,又岂能护得住我等平民百姓?!” 说到这,解泉泠又是一揖:“无有证据,未经审理,自陈清白亦是枉然。我解泉泠今日击登闻鼓,愿受杖刑,只求给七殿下一个公正待遇,徇法典旧例,由内卫、宗正寺、三法司共同侦查审理此案!”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只记得鸿胪寺外惨死的歌女,可知道之后,北梁二皇子因此报复,曾将七殿下绑架出京!” 围观人群一阵躁动,处处是不敢置信的惊呼。
98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