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家也包括你……” “咳咳。我随口瞎说。” “你可要记好本王的救命之恩。” “不至于,不至于啊,王爷,咱好好说话。”封离坐得笔直,问,“那你准备和皇帝坦诚三公主的事?这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没有任何实证的。他不信怎么办?” 周昭宁没有答,不知他是自己也没有答案,还是他的答案不便告知封离。 封离撇撇嘴,识趣地没再问,毕竟他也有事瞒着周昭宁,怎能强求对方什么都和他说。 两人各有心思,结束了那日的谈话。 北梁使团即将离京一事,很快便传遍了禹都。百姓欢呼雀跃,自从青菱的案情被张榜公开后,禹都百姓便对北梁使团群情激奋,据说甚至有些胆大的侠士,往国宾馆内扔死鸟、死蛇。 封离照常回国子监听讲,有一日撞见了国宾馆的杂役往外扔这些东西,看样子吓得够呛。 程寅说:“痛快,吓死北梁狗。” 封珏:“就是!” 封离摇头失笑:“若这样就能吓到他们,他们早就被赶出中原了。” 尽管如此,他心中仍是感念:“大禹子民胆气尤在,只是无人带领,不知该使往何处罢了。” 程寅和封珏看向他,心头生出一股热意,说不清道不明,却如星火,悄然燎原。 三日一晃而过,北梁使团离京前夜,宫中设宴相送,封离在受邀之列。 进宫以后他才知,今日设宴不在华仪殿,而是在才刚修缮完毕的梅园之中。 不过深秋,禹都并未到梅花开放的时节,可宫中梅园的梅花,却已开了半数,皆是花匠悉心栽培催发所致。如此奇景,永庆帝封鸾少不得一番炫耀,没什么比此时在梅园开国宴更便于展示了。 迈入其中,梅林阔大,曲径通幽,又是夜间,就连封离也一时摸不清地形。他心中警惕,到了宴上十分警醒。 他悄悄看周昭宁,周昭宁的目光越过嶙峋的梅枝,落在不远处的皇帝身上。 那一刻,他突然下定了决心。 赌一把,若是皇帝真对他下手,他拿到证据,便可以试探周昭宁。江山社稷和心上人,在他心中到底如何权衡?若是他说,废帝以后周昭宁登基,可以把人纳入后宫,不知道会不会被绑去午门外直接斩首。 平素好热闹的封离,这一次难得安静,他滴酒不沾,令周昭宁频频侧目。宴上,太后亦到场,算是给足了北梁使团面子。 不过太后只坐了片刻便离开,没多久,一名宫娥到了封离桌前,恭敬行礼后说:“慈仁宫近日清理时,找出了许多旧物,其中有殿下您幼时,太后为您准备的生辰礼,只是当时您北上匆忙,没来得及给您。太后娘娘睹物思人,想请您到慈仁宫说说话。” 太后幽居慈仁宫,以致慈仁宫的宫侍也是深居简出,封离不认得那宫娥,无法分辨是不是慈仁宫的人。 但是她话说得详细,又是以太后的名义,他不好拒绝,便应道:“好,理当去拜见娘娘。” 他起身,和周昭宁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带上明福跟着那宫娥往慈仁宫去。 梅园在御花园之中,有去往各宫的通路,自与他入宫的路不同。梅园道路曲折,但不足以迷惑封离,他仔细记路,确实是往慈仁宫方向。 他心头微松,就在这时,宫娥又转了个方向,出梅园的小门兀然到了眼前。封离猝不及防,看向宫灯照亮的宫中甬道,发现这条路竟有些熟悉。 没想到,他们竟到了他住过的奉和殿附近,顺着这条宫道往前走,就会看到他初到大禹时的住所,也会走到他“出嫁”时走过的那条路。
第58章 中毒(1) 宫道幽深甬长, 因奉和殿偏僻,如今更是无人居住,这里连宫灯都没亮起几盏, 昏黑一片。 封离驻足,向那紧闭的宫门看去。那一瞬,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从这宫门走出去时, 他来到这里不过三天,威震北疆的武安侯要“出嫁”,那时只觉得荒谬至极。谁能想到现在, 他和周昭宁相处还算融洽呢。除了还顶着王妃的名头,他没什么不满的。 明福在这里住过更久, 观感更是复杂, 忍不住念了一句:“殿下……” 那慈仁宫的宫女见状, 也停下来说:“殿下出宫后便未再来过奉和殿,可要故地重游?” 封离侧目,微微一笑, 不动声色地四下环顾。 太后有召,传话的宫女竟然不急,还问他要不要进奉和殿看看?不合常理。 “不必了。” 他答话时, 已背手拉住明福, 准备直接跑回御花园。太后传召的真假不知道,但这宫女有问题却很明显。 可他到了奉和殿前, 已是一只脚踏入了圈套,说时迟那时快, 奉和殿宫门大开,宫墙之上数名黑衣好手一跃而下, 将两人团团围住。 那带路的宫女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依旧下意识往后躲了一躲,可没等她真正走开,弯刀已穿胸而过。她没来得及喊出救命,鲜血喷溅在了宫灯照不到的暗处。杀她的人将她尸体扛上,利落地带进了奉和殿。 虽说这阵仗怎么看都不能善了,但毕竟还在宫中,封离没料到对方一出手便如此狠辣。郑贵妃提醒在前,是他大意了。 “你们北梁人,还是伪装的北梁人?” 说话时,封离抓住明福的手微微用力,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对方杀一个宫女眼睛都不眨,自然也不会对一个内监手下留情。 危险在前,明福哪里肯退,一下就冲到了封离前面。 明福喝道:“大胆贼子!竟敢在宫中截杀,你们就不怕禁卫军吗?!” 然而无论主仆二人说什么,对方一言不发,直接冲将上来。 封离不是周昭宁,宫宴上不能带刀剑,他有所准备也只藏了把匕首。这匕首是从周昭宁的库房里忽悠来的,吹毛断发,奈何短匕难敌弯刀,更何况他是个空有招式的花架子。 数人围攻之下,他还要护着明福,能走几招已是拼尽全力,很快主仆二人都被擒获。 行凶者手法娴熟,将两人捆手捆脚、堵嘴罩头,封离只能感觉到方向,是被带入了奉和殿,然后走了奉和殿的后门。接着再是往哪走,他实在无法分辨。 很快,他和明福被装上了一辆车,出宫门时有禁卫军查验的动静,很快他们在的车被放行。 梅园宫宴之上,周昭宁久等封离未归,频频望向他离开的方向。忽而,服侍的宫女躬身上菜时低声说:“七殿下被人所劫,进了奉和殿。” 周昭宁兀然抬头,问她:“你是哪宫的?谁让你来报信?” “奴婢只是一介寻常宫女,王爷救殿下要紧。” “身份不明,如何取信?”周昭宁回道,若封离真出了事,谁又知这来跟他报信的宫女,是不是行调虎离山之计。 “王爷快些去,贼人凶狠,否则还不知会如何。”那宫女见周昭宁仍是岿然不动,她一咬牙转身便走,“奴婢告退。” 宫女匆匆而退,她话已带到,算是完成任务。 周昭宁的目光扫过全场,群臣欢庆,皇帝端坐,北梁人醉心歌舞,赫连重锦正自斟自饮,神色很是松快。唯有封离,不知人在何处。 那宫女所说是真是假,他赌不起。 周昭宁起身,朝御座之上的皇帝一礼,道:“皇上,本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哎,今日是南北两国的大好日子,皇叔怎能如此扫兴?我看皇叔神色清明,怎么也不像是不胜酒力。”皇帝出言阻拦,甚至迈下御座走近来看,“朕来闻闻,看皇叔身上有多少酒气。” 他言语间走近,竟真的倾身贴近,凑到周昭宁颈边。 周昭宁退后一步,面色转冷:“一身酒气,莫冲撞了陛下,本王先走一步。” 说着,不等皇帝再说什么,他转身往宴会之外走去。场中除了丝竹之声,皆为之一静,摄政王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关系朝野上下,所有人都不禁揣摩,王爷这是在表达什么。 是对今日宴会不满,还是对南北会谈的结果不满,抑或是,对皇上不满? 周昭宁一出宴会,随同他进宫的周泉立刻跟上,两人往奉和殿而去。所幸周昭宁幼时随母亲平嘉大长公主出入后宫颇多,不然非得迷路不可。 到了奉和殿,虽宫门紧闭,但微风送来淡淡血腥气,他推门而入,就见到传召封离的宫女陈尸殿中,而封离已不知所踪。 “速令岑荣封闭宫门,搜寻封离的下落。” “是。”周泉领命而去。 周昭宁独立殿中,月光洒落,只见殿宇陈旧,宫柱斑驳,殿外杂草丛生。他等不及禁卫军来仔细搜查,继续在奉和殿内查找起线索来。 这殿内无人居住,积灰不少,留下了许多脚印和痕迹。他顺着脚印的方向,判断出对方应该是从后门离开的奉和殿。可是再往外,宫道上每日有宫人清扫,却已看不到什么痕迹。 禁卫军统领岑荣令行禁止,所有宫门迅速关闭,还在梅园行宴的皇帝也很快收到消息。他早有预料,却故作气恼,待臣子问起时,又一脸隐忍。 直到信国公出面追问,他才说:“也瞒不住诸位爱卿,朕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皇叔方才下令封闭宫门。” “大胆周昭宁!他竟如此僭越!他是要造反吗?!”信国公怒喝。 “舅舅不要胡说,皇叔怎么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皇叔遇到难处要行此非常之举,大可以告知朕,朕怎会不允?反而是直接向岑荣下令,不是让他这个禁卫军统领难做吗?” 皇帝一声“难做”,却已把岑荣的效忠对象直接摆到了面上,所有皇帝一派的官员都收到了明确的信号,准备借此机会弹劾岑荣,最好是把禁宫中这颗最大的钉子连根拔起。 世间诸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此时的封离还顾不上这么多。他一路颠簸,出了宫门,听到夜间街巷上的喧嚣,闻到各类吃食的香气,车还在走。 一路走,直到出了城门,渐渐四野无人,归于寂静。 他有心留下印记,可不知道是被装在了什么货箱里,半点缝隙都无。还好,这帮人不是要杀他,否则当场就该杀了。只要不死,便还有机会。 带着他们的车彻夜未停,封离隔着货箱听风,近日渐寒,刮的都是西北风,看起来他们是在往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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