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那附近的好几处村子都被殃及,请来了一帮又一帮修士,皆是有去无回。 赶在天黑之前,沈厌走近了那里的其中一座村子。 十六岁的少年郎生得唇红齿白,漂亮的眉眼顾盼生辉。 他一身深红劲装,腰间缠的革带上系着一只微鼓的袋子,携一柄长剑,刚进村门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个姑娘突然微红着脸朝他丢出手绢,沈厌抬手便稳稳接过,嗅到那丝绢传来的淡香,有些不明觉厉。 人群中隐约传来几声起哄的笑声。 沈厌以为这是他们当地的风俗,也不在意,径自道:“姑娘,我听闻你们这附近有大妖在作乱,可否向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她忽然变了脸色,捂着脸转身跑了。 人们听到他这话,皆是神色突变,有的匆匆回去,有的还留在原地,拿审视般的古怪目光将沈厌从头到脚地打量着。 “你是来除妖的?” 有人突然这么喊了一句。 沈厌见到那个说话的人,朝他颔首道:“可否向我指明那大妖出没的巢穴,我会自行前去。”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一个老汉嚷嚷道:“你个小年轻脸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就你一个人还敢来除妖?” “几天前我们这来了帮跟你差不多的小年轻,说是什么天什么楼的人,那模样,厉害威风得紧嘞,进了那里,现在还没人出来,估计是全栽里头咯。” 听到他的话,沈厌神色微微一动。 天衍楼? 沈厌笑道:“劳烦帮我指明方向,我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救下几个。” 那老汉见他仍旧坚持着要去,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小仙师,是真不怕送死啊,请来的那几帮人,都是成群的进去,带一大堆花里胡哨的法器,说什么师承名门,法力高强,最后呢,连个尸骨都看不见。” “你就一人,瞧你这小身板,能行?” 沈厌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面上带笑,也不打算作过多的解释。 “您道明方向,我一试便知。” 老汉的面上闪过挣扎。 最终,他一挥手,叹息道:“那大妖的洞穴就在后山枯井的西北方向,七百步处。” “你若是有什么闪失,化成亡魂,可别向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来索命啊。” 沈厌冲他拱手笑道:“多谢。待除了那大妖,您必定占其中一份功劳。” 老汉对他摆了摆手,面上闪过沉痛之色。- 沈厌转身便往后山去了。 片刻之后,他身后有人大喊道:“喂,小仙师,现在可是晚上,你不如休息一夜,明早再去!” 沈厌没回身,只是遥遥地挥了下手,继续往前走去。 - 沈厌沿着上山的蜿蜒小路,拨开稀疏的灌丛,终于找到了一处被枯败藤蔓掩映的洞口。 他拿剑斩开枯藤,稍一矮身,便钻了进去。 灵光映出石壁上湿润的痕迹,脚底下坑坑洼洼,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溅起的积水打湿了黑靴。 通道不长,前方很快便没了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深坑。 耳畔忽然传来了些许水声。 沈厌脚步一顿,低头往下看去。 那下面,竟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光晕照亮一片亮晶晶的水潭,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便是自那里面传来,鼻翼间萦绕的气息愈加潮湿,阴冷。 沈厌犹豫了一瞬,便跳了下去。 他稳稳地落在水潭边上,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残破的衣物间,夹杂着几根灰白的骨头。 这里静悄悄的,除了沈厌走动时的脚步声和不停歇的水流声,什么也不剩下。 他绕着那漆黑的潭水转了一圈,只发现了些许来自人身上的零星骨骸,并没有更多的收获。 奇怪。 那村民说几日前有帮天衍楼的人来这里,哪怕他们就是被吃了,可怎么什么也不剩。 莫不是被丢进这黑潭里了。 沈厌唇线微微紧绷。 ……不过几日功夫,那大妖究竟是有多大的肚量,竟能吃下这么多的人? 潭水深浅莫测,沈厌打算就在旁边守着,待对方从里面自己出来,趁其不备再动手。 他找了片石壁,就地坐下,甫一靠,背后却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沈厌站起身来,拿剑尖拨了下那块石头,它便滚到脚边,露出一道黑色的缝隙。 那里面,竟还有另一片空间。 沈厌又挑开几块有着松动迹象的黑石,直到缝隙勉强可以供一个人钻过了,他方才停手。 里面一片漆黑,难辨深浅。 沈厌站在洞前,用灵光往里探了些,见到的却尽是石壁。 忽然,淡白的光在某处一闪而逝的瞬间,他捕捉到一片衣角。 耳边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是活人? 沈厌一手扒着石壁,往里钻去,灵光晃动间,一张苍白的脸似乎在他的视野里掠过。 他心神一颤。 还未待他看清楚,下一刻,一只滚烫的手便突然一把攥住他的腕骨,不由分说将他给拉了进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抗,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便已经被拖了进来。 这时候沈厌才发现,这道石缝后的空间其实很小,堪堪只能容纳一人,现在又突然加了他一个,瞬间就变得逼仄起来。 此时此刻,一片完全的黑暗里,一道烫得吓人的吐息落在他的颈窝。 伴着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喘息。 对方好像是发了烧,全身上下都滚烫得宛如烧开的水。 他一抓住沈厌便拼命地往他身上凑,攫取着那抹仅剩的微凉。 沈厌想推开他,但在这样一处极窄的空间里,四周皆是石壁,他和对方只能身躯互相紧贴着挨在一起,甚至连腾出手的空间都没有。 灵光照亮对方衣衫上一片淡蓝色的花纹。 沈厌微微一怔。 这纹路……是天衍楼的人? “道友,道友……?” 他摸索着拍了拍对方的脸,却触到一片湿润的炽烫。 那人似乎探出了舌尖,一点点含住他的手指,缓缓地,咬进一个指节。 沈厌连忙抽回了手。 对方看样子此刻神智不太清醒,但似乎又和发烧的症状有些不同。 难道是中毒? 心头涌起猜测,沈厌想从这里面出去,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被拘在由那人手脚所铸的牢笼之中。 后背是冰凉的石壁,身前及左右却紧贴着对方烫得厉害的皮肤,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涌动的热意一阵阵地传来。 沈厌的额间沁出了几分薄汗。 耳边传来对方似有似无的喘息。 那声音又低又哑,回荡在逼仄的洞穴内,令人听了头皮发麻。 那人忽然喘息一滞,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沈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上一阵阵地发烫。 他挣扎着便要推开对方,想从这片充满着旖旎气息的空间里逃出去。 但进来时的洞口实在太小,不调整姿势根本钻不出去,反倒与那人贴得更紧了。 沈厌被他抵在石壁上。 对方的唇齿轻轻磕碰过他的喉结,沈厌仰着头,咬住下唇,不让喘息声破出。 他拿着手中的剑,心一横,便就着刚刚进来的那条窄缝,将旁边的石壁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寒光闪现,轰鸣声中,潮湿的黑石簌簌落下,他们两个直接从里面抱成一团滚了出来。 险先就滚进那潭水里去。 那人正被沈厌压在身下。 这时,他才勉强看清那人的脸。 那是个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少年,昏淡的灵光下,他散落的鸦发铺散开来,脸上透着些许不正常的红。 此时此刻,顾淮烬正陷于折磨之中,意识都被烧得昏沉模糊,一片重叠的黑影里,似乎有什么人在他摇晃的视线里闪过。 凭本能地,他便要抓住那抹微凉,将其在指间揉碎,以平息体内几乎将他给逼得发疯的燥热。 沈厌挣扎着从对方的禁锢中抽身。 他的衣襟散了大半,脖颈上还带着那人留下的痕迹。 刚才弄出来的巨大动静已经惊醒了在潭底沉睡的大妖。 潭水开始咕噜噜冒出黑色的水泡,紧接着,无数急湍的漩涡出现在水面之上。 脚下的石地震颤着,碎石崩裂,似乎有什么即将破水而出。 飞溅的无数水花泼了沈厌一身,但他已然顾不得这些。 微弱的灵光下,那大妖也终于显现出其模糊的轮廓。 青黑色的鳞片泛着尖锐的冷光,锋利巨大的利爪紧紧攀在深潭的边缘。 它身躯庞大,背上生长着两只肉翼,尾部尚沉潜于水面之下,翻涌起阵阵汹涌的漩涡。 沈厌呼吸一窒。 竟然是蛟…… 看这模样,道行起码有数百年之久。 它的领地遭到侵犯,早已怒不可遏,自喉的最深处吐出压抑的咆哮之声。 下一秒,藏在潭水下的尾巴便朝他狠狠甩了过来。 倘若被其打到,这力道足矣生生折断脊柱骨。 沈厌闪身一躲,借势将长剑朝它袭去,金属的锋刃擦上坚硬的鳞片,在昏暗中拉出一片刺眼的火花。 潭水掀起滔天巨浪。 洞内地面无比湿滑,稍不慎都有可能摔倒,沈厌踉跄了一下,在地面上狼狈地打了个滚。 这蛟身上的鳞片坚硬到几乎刀枪不入,就连他手上的空瞳剑也只能划下些许白痕,根本无法伤其血肉。 沈厌微微喘气,几轮的交手后,他浑身上下都已然湿透,发丝正往下滴水。 他剑尖点地,在空中一个翻身,勉强躲过了刚刚那迅猛一击。 他奈何不了这只蛟,对方也暂时奈何不了他,况且还是在这样一处密闭的空间里,它的攻击很难施展开来。 而在它的眼中,那个入侵者就宛如小虫子一样难缠,在这洞里上蹿下跳,根本打不到,不时还往它身上挠痒痒似的划上几道,实在令蛟抓狂。 缠斗中,沈厌忽然发现,它的腹部,似乎有道不浅的伤口。 尚未愈合的模样,时而浸在潭水中,时而又浮出来。 莫非是这天衍楼的人伤的? 只是一个晃神,沈厌躲闪便慢了一拍,手臂上被锋利的爪牙划出一道深可入骨的伤口。 他捂着伤,微微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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