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惦记着的宋朝玉,正在干一件十分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进了皇帝的私库。 帝王的私库,守卫情况几乎相当于这国家最为森严的。不止有重重的守卫,还有好几重库门,钥匙分别在不同的人手中。 可以说,外人想进去,难如登天。 但偏偏他就是在这森严的护卫之下,轻轻松松地进去了。 他倒不是来当梁上君子的。 临近过年,外头做生意的摊贩都关门过节了,冷清得很,小徒弟也要参加宴会。他闲着 无聊, 隐匿身形在宫中闲逛, 发现此处守卫额外森严。 一时好奇,顺便进来看看。 皇权社会,一个王朝最珍贵最罕见的宝贝,几乎都在皇帝的私库之中。宋朝玉跟看展览似的走了一圈,时不时还发表一番点评。 这个好看,那个也不错,那边有一批品质很好的药材,可以用来练成丹药给小徒弟吃…… 于是,宫宴参加到一半,便“虚弱”到坐不住,被人推着回去休息的赵灵微,一回自己暂住的宫中,就察觉到宫中熟悉的气息。 他让人退下,说自己想独自休息一会儿。等宫人离开,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年顿时精神起来:“先生!” 宋朝玉现身,看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吃饱了吗?” 赵灵微抱怨:“怎么可能,菜难吃,还不停有人过来和我说话,烦死了。” 宋朝玉点头:“等会儿我去御膳房给你带点好吃的来。” 赵灵微一听就笑了,他想,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先生,在这皇宫里头,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轻松。 他抱住宋朝玉的手臂:“先生,明天除夕,你会在宫中和我一起过吗?” 宋朝玉问:“老皇帝会办家宴吧?” 赵灵微沉思:“我今日参加宫宴受了寒,明日病得下不了床,很合理吧。” 一年一度的除夕,过往多少年他都是和先生黎姑姑他们一起过的,他才不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对着那些讨厌的人。 “好。”宋朝玉揉了揉他的头发。 于是当天晚上,越州王就“病了”。 听说是昨日受了寒,回去便不舒服,没多久就发起了高烧,昏睡不醒。 老皇帝听完太医禀报,沉着脸,到底抱怨了一句:“这种日子生病,到底是个没福气的孩子。” 只让太医开了药,自己再没关心过一句。 周太监听得是心底发寒,他眼看着这些日子里,陛下对越州王嘘寒问暖,十分关心,宝物也是流水一般赐下,还以为陛下对这个孙子果然是有几分情分的。 但哪个关心孙子的祖父,会在孙子病得说胡话的时候,只在意他病得时间不对,扫了兴觉得晦气? 这话皇帝只对左右亲信说过,可刚巧系统刷题出来放风休息,听到了。 并告诉了宿主。 自己亲眼教着宠着长大的小孩儿,没有福气? 宋朝玉护短的毛病就犯了。 他本来压根没把老皇帝等人放在心上,按照剧情里,老皇帝也没几年可活了,底下太子和几个成年皇子斗得不可开交。 他只打算好好教小弟子,其他事情,让小徒弟自己解决。 老皇帝竟然敢嫌弃麟哥儿晦气? 宋朝玉连夜画了几张符。 除夕当夜,宫中大宴,邀请皇室宗亲赴宴。 昨夜越州王生病,今日无法参加皇室家宴的事早就传遍了宫里,眼下,不知道都是看不惯他近日风 光的皇族在议论此事。 “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和太子交好的信王笑得恶意满满, “冬日寒冷, 咱们这位小侄子,不会一病不起,直接没了吧?” 太子举杯,掩下嘴角笑意:“七弟莫要胡说,若果真如此,可就太晦气了。” 老皇帝坐在上首,望着下方乌泱泱一大群人,颇有些志得意满——子孙繁茂,也是他能力的象征。 只是看着和太子坐得极近的信王,皇帝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 他老了,最近即便处理政务,也时常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垂垂老矣的王者,看着底下年富力强的太子,总是会有微妙的不爽的。更何况,这个太子,还总是不太安分,总想往自己身上揽权力。 权力是谁的? 是属于皇帝的! “咳咳。”皇帝觉得喉咙有点痒,咳嗽了一声。 “陛下。”周太监守在后头,轻声劝道,“外头起风了,您担心受凉。” “朕无事。”皇帝正因为太子的事不高兴,此刻哪里听得自己身体不好的话。 一开始只是年迈的皇帝先感觉到了凉意,可很快,坐在殿中的皇室成员们也察觉到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刺骨的冷风,呼呼刮在大殿每一个角落,身上也开始发冷。 桌上的菜早已经凉了,油腻腻地凝成一块一块。 偏偏因为越州王被皇帝评价“无福”一事,谁也不敢这时候站出来说自己身体不行。 有一个算一个,都硬生生的扛着。 哦,皇帝不一样。 皇帝是这皇城的主宰,他虽然不说,可他有贴心的内侍们,殿中本就生着火盆,上首的座位处是最多的。 方才皇帝咳嗽一声,虽然他说不说,周太监还是悄悄地添了两个炭盆。 而老皇帝喝了两杯酒,眼神也没那么好了,自然不曾注意到下头自己的儿孙们一个个冻得脸色青白的样子。 家宴继续热热闹地举办下去。 而此刻,无人关注的临清宫中,宋朝玉,赵灵微,黎姑姑,三人围坐一桌,热热闹闹地开始享用他们的年夜饭。 这次来京城,冯恪没有来,黎容以招呼小殿下的名义随行。 自从昨日传出越州王因身体被皇帝不喜的传闻,这几日临清宫的热闹就少了一大半。 加上近日宫宴忙碌,临清宫只剩下了几个小太监守着。 赵灵微“病着”,两个小太监守着他,还有两个在自己值房里睡着了。 宋朝玉便将他们都挪到了屋子里,用了点药,确保他们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黎容本来不肯和他们一桌,被赵灵微劝着坐下了。 三人吃的是锅子,大大的铜锅底下烧着炭,一锅清淡的鲜汤,一锅红艳艳的辣汤。旁边放着片好的鸡鸭牛羊肉,各色时蔬菌菇等等几十盘。 余下的什么冷碟,汤盅,点心零零散散也有十几盘。 ——俱都是从御膳房顺过来的。 因为三个人, 一个年纪小, 一个不爱酒,一个不擅长喝酒,玉壶中装的就是颜色漂亮的果酒。 果酒甜滋滋的,不大醉人,用来解腻最好。 赵灵微爱吃辣,专盯着辣锅下筷,此刻吃得嘴巴红红的,额头浸着汗,脸颊也漫上了一层红晕,把那药丸的功效都暂时压了下去。 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本就胃口大,加上习武,一个人一顿能吃下好几斤肉。 宋朝玉笑道:“要是宫里那些人看到你现在这样,怕是要吓得睡不着觉。” 赵灵微一想起那群人,都觉得胃口少了一成,叹气:“想回越州,宫里真没意思。” 连黎容都点头:“确实没意思,咱们在越州多自在啊,在这宫里处处小心。”还得遭人白眼。 “哎!下雪了!” 宋朝玉抬起头,见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 黎容赶紧起身:“我去拿几件斗篷来,省得着凉了。” 她很快捧了厚实的斗篷过来,并在赵灵微的抗议之下强行裹在了他身上。 赵灵微悄悄同宋朝玉抱怨:“先生,我都出汗了!” 宋朝玉当没听见:“当着你黎姑姑面说。” 赵灵微才不敢。 黎姑姑从来不会骂他,也不会反驳他。但她会用那种温温柔柔的眼神望着他,有时候还会掉几滴泪。 赵灵微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朝玉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心道这可不怪我,连老天都看你们不顺眼。 大殿里。 越来越冷,连呼出的气都好似冒着一层霜,别说老人和孩子,就连太子这等年富力强的年轻人都有些扛不住了。 可他不敢提,只能用眼神示意其他人。 被示意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底下角落里就传出了小孩子的哭声。 这种宫宴,座次都是有讲究的。地位高的,受宠的,坐在前头,越往后,地位身份越低。 后头角落坐着的人,都快到大门外头去了,太子扫了一眼,不认识。估计是哪个落魄闲散宗室, 那个位置靠着门,正对着风吹,比其他人都难熬。 方才哭起来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和父母一起来参加宫宴,自己冷得受不了也就罢了,小自己一岁的弟弟,直接被冻得晕过去了。 他又难受又害怕,这才哭了出来。 闹出这样的动静,皇帝自然听见了。 听说有人晕过去了,他面上露出不虞的神色,正要发作,宗室辈分大的一位老皇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自己年老,有些不适,想要回家。 有这位老皇叔开口,陆陆续续几个辈分大的宗室长辈也跟着起身。 皇帝酒醒了大半,定睛一看,发现殿中众人面色都有些不对,这时候,身后大太监轻声说,外头下起了鹅毛大雪,下檐都挂起了冰棱,冷得厉害。 皇帝兴致一下没了 大半,挥挥手,让宴散了。 三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年夜饭,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美滋滋睡了一觉,迎接新年的到来。 新年第一天,赵灵微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昨夜整个太医院和京城的大夫,都没能休息好,被人从家里挖出来,急匆匆进了宫中和各家王府之中。 原来,昨夜参加宫宴的皇室宗亲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感染了风寒,今日至少有一大半人都起不来了。 连皇帝和太子都没能幸免! “真是该!”没有外人的时候,黎容才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容。 “还敢说我们殿下没福气。”她心里畅快得很,“他们有福气,参加个宫宴集体生病,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咱们殿下可要不起。” 赵灵微觉得有点不对劲,悄悄朝宋朝玉眨眼:“先生,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吧?” 宋朝玉也朝他眨眨眼:“我是用了点小手段,但不至于这样厉害啊。” 他今早上在宫人嘴里听到了点零星的八卦,才知道这些人真能熬,有他推波助澜的寒风,加上昨夜天降大雪,严寒降临,竟然硬生生熬了那么久才走。 怎么可能不受寒! 他将这事告诉赵灵微,赵灵微嗤笑:“他们是看到我,害怕了,生怕自己也变成‘无福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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