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帝真的有为骆修启考虑,骆修启过去的名声不会这么差,更加不会如此平庸。 如果他真的在意,如今就不会放任那些奸佞小人围在骆修启身边。 归根究底,所谓宠爱,无非是表面上的惺惺作态,他从不曾真心实意地为对方打算。 “自我感动罢了,他不是疼爱骆修启,他只是在扮演他的父亲,弥补当年的自己。”沈明欢微微闭着眼睛,“最开始是骆修远,可骆修远太不听话了,拒绝了他的父爱,于是他选择了骆修启。” “骆修启不会拒绝他的赏赐,不会抵触他赐予的特权,会孺慕地看着他,会向他撒娇,会找他求助……”沈明欢感叹,“多让人有成就感?” 骆澹经历的夺嫡之争犹为惨烈。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先皇防他们甚于防火防贼,各种制衡的手段层出不穷。 扶持弱的,打压强的,等到弱的变强,就换一批人扶持。 于是骆修远出生之后,骆澹把他当成了曾经的自己,所有的财富珍宝、权利地位,骆澹全都想给他。 可惜骆修远不愿意配合,只好换成了骆修启。可这么一来,这个抢了太子之位的人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说到底,骆澹的父爱带着十足的傲慢,他只是享受给予的过程,却不曾设身处地为他们考虑。 无怪就连骆修启都不信。 “你怎么连皇帝在想什么都知道?”黎承濯表示震惊。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沈明欢,他都要怀疑对面是在瞎编了。 沈明欢比他更震惊,“知己知彼不是我们这些天才的基本操作吗?” 黎承濯:…… 对不起,是我给天才丢脸了。 黎承濯看着对面那人神采飞扬的眉眼,一瞬间的好笑过后,忽然就心软得不像话,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可以叫你明欢吗?”没等对方同意,黎承濯生涩地安慰:“明欢,沈伯父……”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你别难过。” 一个时辰前,沈铎乔装打扮,敲响了灵王府的后门。他做得隐蔽,可灵王府里里外外最不缺的就是探子,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比如黎承濯。 黎承濯人还没进燕陵,就已经开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情报网了。 毕竟也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恨不得将所有事情握于掌中,不会允许自己陷入一无所知的境地。 费尽心思救回来的生身父亲,选择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与敌人并肩作战。 黎承濯以己度人,料想沈明欢现在表面情绪高昂,内心还不知有多难受。 沈明欢表情真诚:“你看我像难受的样子吗?” 恐怕爷爷会比较难受,幸好他让人将消息拦了下来,不然沈铎至少得断一条腿。 “灵王估计知道你想当夺位了,明欢,要先下手为强吗?”黎承濯眼中闪过狠厉,他亦听过骆修远的名号,是位很好的对手,甚至如果不是所属立场不同,他们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然而这位美名远扬的前太子已经成为了沈明欢的威胁。 [不可以!]系统大叫,[那是与你神交的宿敌,你们俩棋逢对手、并驱争先,虽分为两国领袖,彼此并无私下来往,可你内心应该很欣赏他才对,怎么可以想杀他!] 沈明欢揉了揉眉心,疲惫又无奈:[小九,他又听不见,你除了吵到我,还能有什么好处?] 看着他疲惫神情的黎承濯欲言又止。 如果这都不叫难受…… 果然还是早点杀了骆修远吧,否则只会欺骗上了年纪的那辈人。 看,沈铎就受骗了。 “黎承濯,”沈明欢万分无奈,“我真没想当皇帝。” 皇帝有什么好?他当了星河二十六年的王,如今不也是孤身一人,沦落到这番田地? “你不想一统天下吗?”黎承濯诱哄他,“如果是你的话,我很愿意臣服。” 沈明欢每次都那么认真的反驳,他的确相信了这人无心权势。 但是很奇怪,沈明欢若是野心勃勃,他或许还会提防,可这人清心寡欲,他反倒不愿意了。 唯有统一能结束山河破碎遍地狼烟的局面,这片大地上的人需要和平。 如果一定要有一位共同的王,他只希望是沈明欢。 “家主。”沈安低声禀报,“卓将军来了。” 沈明欢挑了挑眉,看向对面的黎承濯。 “我不知道,我们没约好,他自己来的。”黎承濯神奇地看懂了这个眼神。 沈明欢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着沈安说:“请将军来这儿吧。” 沈安微垂着头,感受沈明欢的目光温和地停留在在他身上,掩去眸中欣喜,应道:“是。” 不管多少次,他总是会被家主这些尊重人的小细节感动。 多值得骄傲啊,他有幸认识了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卓飞尘这一路招摇过市,半点没有掩饰,反正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仨都是一丘之貉。 ——支持骆修启的能算什么好人。 皇帝倒是越发忌惮了。 他不会担心卓飞尘。一个没带兵马入了燕陵的将军,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他只会把账算到骆修启头上,气这份狼子野心过于明显,简直当他已经死了一样。 卓飞尘大步流星地进了石亭,掀起一阵寒气,黎承濯先是条件反射看了看沈明欢,之后瞪了卓将军一眼。 卓飞尘也反应过来,同样看了看被拥簇在厚实皮毛裘衣中间的沈明欢,脸色讪讪:“抱歉,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号外号外,沈铎投靠骆修远啦。 黎承濯:明欢,你别难过。 卓飞尘:明欢,你别难过。 骆修远:明欢,你别难过。 沈明欢:……我没难过,都是我的计划。 黎承濯&卓飞尘&骆修远:不,我们都知道你很难过,但你别难过。
第20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20) 沈明欢已经很习惯这种眼神了。 他分明强得一塌糊涂,可所有人还是会用看易碎品的眼神看他,从他还是星河之王起就是如此。 天知道这是为什么。 “卓将军步履匆匆,不知是什么事?”沈明欢明智地没有纠结对方那句道歉。 卓飞尘一拍额头,“哦对了,你们听说了吗?何彰被陛下斥责了,还罚了半年俸禄。” 幸灾乐祸下有藏得很深的担忧。 同样是大祁为数不多的“良将”,即使从前没有过多往来,也难免会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更何况,何彰的正直与磊落,他也是打心底里认同的。 “就这事?”沈明欢兴致缺缺。 黎承濯于是若有所思,“又是你干的?” “什么叫‘又’!”沈明欢不乐意了,这话说得他像幕后黑手一样,他觉得自己大多时候还是很单纯无辜的,“也算是巧合吧。” 黎承濯点点头,一脸“看,他承认了”的了然。 卓飞尘讪笑着蹭了过去,“明欢,你做了什么?” “我的兵分五队入京,其中第三队办事不利,不小心被何将军发现了一些踪迹,我已经罚过他们了。” “不过他们还不算太差,算是有惊无险地进了燕陵,何将军循迹入京调查,却又拿不出证据,就被皇帝骂了。”沈明欢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我都说了是巧合吧?” 寥寥几语说得简单,其中的信息量却堪称可怕。 黎承濯与卓飞尘一时俱无言,嘴唇几次开合,竟是连话也不会说了。 何彰会做出这个决定不奇怪,与单纯只为了抱大腿的朱兴不同,他对皇帝竭尽忠诚。 所以如果发现会对皇帝造成威胁的事情,他一定是义无反顾。 可也许在皇帝眼里,何彰也好,朱兴也罢,甚至顾成霖、卓飞尘,都没什么区别。 皇帝用何彰制衡顾成霖,何尝不是也在用顾成霖制衡何彰? 陷阵营驻守城外郊地,无召不得靠近京都十里内。侠以武犯禁,皇帝要他们拱卫京师,却也担忧军队在京城作乱,故而只肯让他们远远把守。 在这种情况下,何彰居然胆大包天、毫无缘由地入京,只是斥责罚俸都已经是皇帝想着朱兴也死了还没找好下一只癞□□接替的份上。 逻辑严密,环环相扣,感觉上的确是巧合居多。 但是—— “你哪来的五队人马?”卓飞尘声音猛地拔高,听上去有些刺耳,黎承濯却没意识到,目光灼灼地等待沈明欢的回复。 只有石亭下的沈安不满地对着卓飞尘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沈明欢揉了揉耳朵,“黎太子用兵如神,我军虽取胜,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 “可我们不是很早就商量好了,那些都是装模作样……”黎承濯恍然大悟,“好一招瞒天过海,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已经战亡了,可结果却好好活着,还都成了你的私兵。” 卓飞尘叹为观止,“我记得当时上报了五千余人,你是怎么做到将这么多人藏起来的?还有花费,光是每日吃喝,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二皇子给的。”沈明欢想起那件事还有些忍俊不禁,“能用一箱珠宝买一颗荔果的人,就不会在乎多花几箱珠宝。” 他得意地说:“难道我沈明欢在他眼里还不如几颗果子吗?” “五千余人……”黎承濯仍觉得震撼,“这么多人,我们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卓飞尘也失神地呢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沈澈,这天下是你家吧?” 枉他作为镇北军主帅,军中“阵亡”了这么多将士都不知道。 “这很难吗?”沈明欢一脸无辜,他谦虚地说:“战争一结束你就被我带走了,要不然肯定能发现。” 卓飞尘表示,有被安慰到…… 才怪!和黎兰这场戏,别人不清楚,他可是连每一幕都亲自参与设计的,到时候军中少了那么多张吃饭的嘴,他要是还发现不了是会有多瞎? “自漠北至燕陵,山水迢迢,明欢,你是怎么做到的?”黎承濯凝神思索,他敬服沈明欢的能力,可依他的骄傲也不肯落后太多。 黎承濯冥思苦想:“莫非是假扮成流民?是了,如今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流民,而且流民多难核实身份。” 卓飞尘也沉吟着说道:“或许是商人?边境战事歇,正是适合两国贸易往来之时,虽然国书未下,国门未通,可财帛动人心,近日来京的商队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黎兰人,这身份也不好确定,倒是方便做手脚。” “进京赶考的学子呢?我听闻开了春就是大祁三年一度的科考,大祁疆土广阔,学子们提前动身,如今也差不多陆陆续续都到了燕陵。若是富家公子,身边跟着数百护卫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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