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一个月里,我断断续续的从刑讯我的人口中得知了阿玖的消息。 他成了巫医族的族长,对外宣布了我的死讯,还给我修了好大一座宏伟气派的坟墓,就在这间密室的上方,那里,每天都有无数族人来祭拜,为我哭丧。 阿玖始终没来见我,我那点小小的希冀最终还是被黑暗毁干干净净,直到彻底死亡。 五把匕首,两把插在我肋间,两把插在我双臂,最后一把插在我胸口。 鲜血顺着匕首一滴一滴流进铜碗里。 他最终还是来取我的血了。 被困在密室的三个月后,我终于还是流干了身上最后一滴血,带着无尽的怨恨和遗憾死去。 作者有话说: 不要误会, 戚巳真的不是景阳! 戚巳真的不是景阳! 戚巳真的不是景阳!(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第82章 复生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周围一片混乱。 我被谁抱在怀里,头上蒙着一块黑布,耳畔是个男子沉重的呼吸,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周围兵戈相交的声音, 尖锐的金属声让我有些害怕,忍不住往男子怀里缩了缩。 立刻就有一双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听见那男人低沉的嗓音, “阿景,不怕, 爹爹和娘亲都会保护你的。” 爹爹, 娘亲? 我是巫医族的少族长,我没有爹爹,也没有娘亲, 可那一瞬间,听着男人温柔到挤出水一般的嗓音,我却产生了无比的眷恋和委屈。 我知道, 这不是我的情绪,而是我现在所用这具身体的本能。 长达一个多月的放血, 让我疲弱不堪, 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我的新躯壳,但此时此刻, 我挺为身边的男子遗憾的,他全心全意呵护爱怜的那个“阿景”, 已经死了, 他的爹爹和娘亲, 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这当然怪不得我。 在地宫翻译古书的那些日子, 我得知了一个关于母蛊的秘密, 凡是能得母蛊认主之人,若是能临死之前怀有巨大的仇恨或遗憾,就能“借尸还魂”,死而复生。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临死之前,我是那么地怨恨阿玖。 我的新身份,是破月教的小少爷,很不幸的是,教中发生了一场内乱,小少爷死在了这场内乱中,而我……鸠占鹊巢,死而复生。 那天,阳光很好,微风也很暖,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我被关在漆黑的密室里太久了,这样的温暖让我十分贪恋。 “娘亲”用沾湿的帕子替我擦干净脸上的血迹,递给我一块桃花酥,桃花酥有点硬,却很甜,那一瞬间,我倍感难过,眼前这个温婉,美丽的女子,还不知道她最心爱的儿子已经死了。 这个世上实在是有太多遗憾了,就像我很遗憾,从来没有一位心疼我的娘亲一样,于是,我用干哑的嗓子轻轻叫了声“娘亲”。 这声娘亲,她已经听了千百遍,但于我的意义却是不同的。 后来…… 后来他们还是死了,追兵追了上来,那对夫妇不敌,死在了敌人的刀尖之下,我原是想帮他们了,可惜,那时的我实在是太过虚弱了,虚弱到连条蛊虫都控制不了。 于是,我的第二辈子,第一次想保护的两个人,没能护住。 那对夫妇临死前,毁了自己的脸,把我压在shen下。 眼前一片黑暗,触手可及的地方全是鲜血,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百无聊赖地想着,这回,会不会有人来救我呢? 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脸上的血都快干了,一双手翻开压在我身上的尸体,一缕阳光从树叶间照下来,我看见斑驳的光影里,跪着一个满身煞气的男人。 他对我说。 “属下青癸,救驾来迟。” 我从尸堆里爬起来,阳光和空气让人呼吸困难,我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又低下头,那对夫妇的尸体早已面部全非。 那一瞬间,深切的悲痛从心底涌起,如洪水一般将我淹没,可他们与我明明没有分毫关系,我似乎连哭都找不到由头。 更不敢让眼前这个男人轻易感知我的悲伤。 沉默片刻后,我想起了刚刚醒来时,在我怀里的猫。 “我的猫……死了。” 这下,我有了名正言顺哭的理由。 ** 男人说,他叫青癸,是我的贴身影卫,这辈子只会忠心与我一人。我并不明白什么叫影卫,细细琢磨之后,大约是个和蛊童一类的东西。 我懒得装成另一个人,便对他说自己失忆了,遭逢大难,记忆全无,性情大变,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青癸是个有趣的人,不同于阿玖的敏锐深沉,他看起来呆板又木讷。 他会在我饥饿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去给我买好吃的,也会在我赌气不吃饭的时候满脸煞气地拿刀吓唬我,还会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一脸笨拙的学猫叫。 他对我好极了,难以想象的好,全心全意的好,好到我不由自主地想和他作对。 逗弄呆板的影卫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人实在是一种复杂的动物,我一方面排斥他的亲密,一方面又渴望他的呵护。 母蛊依旧在我体内,我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这蛊虫的力量,很容易就会被阿玖发现的。 把母蛊寄放在这个影卫的身体里是最好的选择,反正他曾经发誓赌咒说一辈子会忠于我,若是他做到了,将来剖心取蛊时,留他一命也未尝不可。 若是他做不到…… 我看着大哥哥向我递来的桃花酥,甜甜地笑了。 叛徒是不该有好下场的。 作者有话说: 短小,怎样(超凶)!
第83章 白骨 隔着窗扉向外望去, 阳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绿荫,落在地上,只剩下一颗一颗细碎的小斑点, 两块石板中间的绿草在微风的吹拂下, 不时弯弯腰,树上的小鸟“嗖”一声飞到草丛里, 翻滚了两下, 忽又张惶地振翅逃开。 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穿过回廊, 走过石板路, 上了大理石板铺成的台阶。 “咯吱~” 青癸推开门,被床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面容瞬间从惊讶改为狂喜。 “师父, 您终于醒了!” 过于咋呼的声音惊到了床上坐着的人,他似乎才从一片迷离中回过神来,皱眉看向来人, 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青癸?”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又咽了口口水, 喉咙也像刀子在割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他使劲儿揉了揉脑袋。 青癸单膝跪地,凑到他膝前, 不过仰头的瞬间,眼眶已经通红, 他攥着戚巳的手, 声音哽咽, “师父, 您都昏迷了整整半个月了, 癸儿还以为您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昏迷了……半个月。”戚巳自己都有些惊讶,他拍了拍青癸的头,“你先去……替我倒杯水来。” 青癸忙不迭的点头,手忙脚乱地倒了水来,又贴心地吹凉,这才小心翼翼递给戚巳。 “师父,您喝水。” 有了温水的滋润,嗓子终于不那么难受了,戚巳开始大量周围的景象,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还有,阿……戚景行呢,他在哪儿?还走……地宫,盲山……洛玖……” 戚巳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脑子像炸开一样难受。 见状不对,青癸忙去扶他躺下,“师父,您受了伤,青卯说不能随便乱动的。” 一片晕眩的戚巳扑捉到了两个字——受伤。 他终于察觉出胸口绵绵密密的痛意,宛如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的天幕,眼眸蓦地清明。 “刺啦——”质地柔软的寝衣被撕开,大片肌肤裸露在外,胸口处果然有一道伤疤,堪堪愈合,隐约还能看见周围新长出的嫩肉。 ——剖心取蛊 戚巳脸色瞬间煞白。 “师父,哎师父,您不能出去……伤口会裂开的!” 戚巳不顾青癸的阻拦,用尽力气推开紧闭的大门。 屋外景象映入眼帘。 参天的古树,青黑的石板路,葱郁的竹林,熟悉的角楼,还有大片大片争相开放的荷花…… “长、生、殿……” 刚追出来的青癸听见这四个字,还来不及好奇师父怎么知道这里是长生殿的,便被人一把抓住了胸口的衣服。 此时的戚巳神情有些可怕,力气也大的吓人,“我为什么在这儿,戚景行呢?我们是怎么出的地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青癸被骇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我……我和青卯从密林出来……找到你们的时候……您就受伤……昏迷了,少主……少族长……戚景行他从……从地宫得到了冰蛊,在祭祀大殿上揭开了洛玖的真面目,如今……如今……叛逆已被收服,洛玖也被捉住了。” 颈间蓦地一松,青癸弯腰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再抬头,哪儿还有他师父的影子? ** 顺着记忆中的熟悉的路线,戚巳跌跌撞撞来到了一座巨大的陵墓前。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当年孤零零的坟墓上已经建起了一座庙宇,那庙宇恢宏无比,声势浩大,两旁竖着两块足有三四人高的石碑,左边石碑上写着——故主少族长景阳之墓。 而右边那块,则是记录着这位巫医族人人信仰崇敬的少族长一生的丰功伟绩。 守庙人认得这位便是他们的新族长从外面带回的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人,这半个月,他们的新族长对这位大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自然没有胆子敢拦他的驾。 戚巳长驱直入,进了门。 大殿上,两人高的石雕,与他记忆中的眉眼,一模一样。 戚巳眼中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已是半月不见,那人又长高了些,眉眼也和自己记忆中的不大一样了。 “阿巳……” 戚巳往后退一步,他惨白着一张脸,眉眼间却有了笑意,那笑意很淡,像抓不住的云雾,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你穿这身……很好看,很适合你。” 一身玄色的衣袍,上面绣着各种繁复的花纹,他呵护着的那个孩子,忽然长大了,变得威严庄重,遥不可及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戚景行的目光从戚巳转向他身后的雕像,抿了抿唇,“你……伤还没好,吹了凉风,会伤身子,我们先回去吧,你若是想来,等你……身体好了,我再陪你过来,你想……怎样都好……” 他不敢看那双眼睛,生怕会从里面看见哪怕一丝一毫的质问,不满,乃至厌恶。 然而,什么都没有,戚巳的双眸过于平静了,这样的平静,却让他越发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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