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漫天的红,被人称作血云,年轻的妇人刚生下孩子,就难产而死,族人说那孩子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四处血云压顶,他们甚至认为子蛊反噬也是这个灾星召来的。 “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心的恶意,他们畏惧蛊虫的反噬,就把所有的错怪在一个孩子身上。” 他又有什么错呢? 曾经热情相助的邻里乡亲拿些锄头武器闯入婴儿家里,逼着爱妻新丧的父亲交出自己的亲身骨肉,他自然不肯,最后被逼死在自己家里。 而那孩子也被自己的族人扔进了荒无人烟的山坳里,差点被狼群叼走。 “然后呢?”不知为何,听着戚景行口中那段血淋淋的往事,戚巳竟觉得心口有种闷闷的疼。 “然后?”戚景行深吸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来,当时的族长机缘巧合下在山坳里捡到了那个孩子,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这孩子,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纵蛊奇才。” 他抬起头,拉着戚巳的胳膊,把他也拽坐在地上,有些疲惫地靠上他的肩膀,“接着就是母蛊认主,那孩子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巫医族的少族长,族长赐名——景阳。” 戚巳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伸出手去,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无论祥瑞还是灾星,都是世人根据自己的意愿赋予自然一些特殊意义,这是世人的残忍,也是他们的蒙昧,但景阳这一生所做,坚守初心,当得上无愧无悔。” 戚景行先是一愣,又是一笑,“我还是觉得他太过妇人之仁了。” “他这一辈子,只做了三件事,却没有一件是有善果的,为蛊童正名,却惨遭洛玖背叛,为族人安危,用自己的身体封印母蛊,还把自己困在这一个人都没有的石殿里,翻译古书,三年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至亲去世,族人舍弃,好友背叛,最终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戚景行长长叹了口气,“可巫医族又给过他什么?” 没有人说话的时候,石殿空旷而安静,宛如这八年里的每一个时刻,地宫之下,人声进不来,风声进不来,阳光也进不来,只有偶尔会在柱子上爬来爬去的红色小蛇,吐吐舌头。 那时候的它,大约也是听不懂人话的。 景阳,就是在这样的寂寞里待了整整三年。 日日与古书做伴,熬干自己的心血。 戚巳摇了摇头,“我是个影卫,杀戮是我前半辈子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我也不能理解,这是种怎样的胸怀。” 戚景行抬头看他,“胸怀?怎么还说的如此伟大,不该是傻的冒泡才对吗?” 戚巳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傻的冒泡,不过……” 赤蟒不知何时蹭了过来,见两人坐在一起,十分不满的瞪着戚景行,非要戚巳摸摸他的头,才安分地趴回地上。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傻事是要有人做的,戚教主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大概就是我等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吧。” 等他说完,石殿又安静下来,戚景行不说话了,他沉默地靠在戚巳肩膀上,似乎在沉思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 “阿巳?” “嗯。” “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待我夺回了巫医族,该怎么处置那些叛变的族人。” 戚巳不语,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阴云渐渐在戚景行眼中汇聚,无形的煞气让石殿的温度骤降,赤蟒觉察到什么,忽然仰起头,嘶鸣一声。 “阿景!”戚巳心头一惊,生怕他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陷入癫狂,“你冷静点。” 戚景行嘴角噙着笑,却一丝温度也无,直叫人背脊生寒,“我曾经想的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他一字一顿,话音刚落,凌厉的气息猛地一滞,周围凝结的空气又开始流转起来,赤蟒也收起了防御的姿态,继续享受戚巳的抚摸,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那样,死的人就太多了,巫医族几逢大难,已经经不起了,可是……” 戚景行此刻的神色很是复杂,似乎陷入了某种迷惘,“若是换作景阳,让我想想他会怎么做,感化这群人,然后重新封印母蛊,继续一如既往地守护盲山。” 他一声嗤笑,“你说,是他做的对,还是我做的对呢?”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像是在询问一个答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戚巳却隐隐约约觉得,戚景行心里正在挣扎什么,但他挣扎的东西又绝非是他问出口的那么简单。 更像是信念的打破再重塑。 作者有话说: 忽然好奇,大家是戚景行(xing)呢?还是戚景行(hang)呢? 埋了一个大伏笔,好像爆出来,但我不能,啊啊啊!!!难过(>﹏<)
第79章 冰蛊 石殿中的手书浩若烟海, 两人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什么有关于地宫出口的记载,倒是肚子先叫了起来。 这就不得不夸一夸通人性的赤蟒了, 戚巳才刚一停下, 它便从嘴里吐出两条鱼来,这回没再用戚景行的衣服, 他随手从那些手书里找了些废弃的扔进火里,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竹简生了个懒腰, 又蜷缩进火焰里, 化为灰烬。 戚巳正要把鱼放进去烤,却蓦地发现了什么。 于是乎,戚景行刚抱了一堆可以烧火的竹简过来, 忽见戚巳一副慌张着急的模样,竟徒手去扒拉烧得正旺的炭火。 “你干嘛!”他心下焦急,一把拉住戚巳的手, 可以已经晚了,烧红的竹简被取出来, 也将生着薄茧的手指烫的通红, 隐约像是要生出水泡来。 “阿景,你看那竹简……” “你去火里扒拉什么, 手不要了吗!” 戚巳激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戚景行厉声打断, 凶巴巴的模样倒将人吓了一跳。 “待会儿肯定要长出水泡来。”他一副心疼极了的模样, 低下头轻轻吹了吹, “疼不疼。” 这番温柔的模样实在让戚巳好生不自然, 又是感动又是羞赧, “没什么的,过会儿就好了,阿景,你看这竹简。” 戚景行瞪他一眼,此时才有空去看地上已经烧了一半的竹简,却见那竹简背后,用火烫过的地方,竟显出了一行字来。 “我曾听闻有种特殊的墨水,书写之后,字迹会消失,只有用火烧热或者用冷水浸湿,才可以显字,”说到这儿,戚巳抽出自己的手,拿起烧了一半的竹简来到石殿中间的水池旁,扔了进入。 经年累月,池子里的水已经快要干涸了,只剩下薄薄一层铺在池底,泛着青黑色。 “我方才还在想,一般只有在容易走水的地方,才会设有这样的水池,这石殿中所用照明之物都是夜明珠,何必要多加这样一个水池,空气湿润,反而不利于书卷的保存,如今想来,定是为了让竹简显字。” 说话间,水池中的竹简上的字已经完全显现出来。 “阿景,你去再拿些竹简了,看看还有没有遇水显字的。”戚巳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后水池子里的竹简。 忽然,“嘶——” 戚景行心中一紧,忙拉起他的手,“怎么了?” 刚才烫伤的地方果然已经起了一个大水泡。 “没什么,”戚巳看了看自己的手,浑不在意道,“只是不防这水竟然这么凉,刺激的伤口有些疼。” “手别碰水了,这里的水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脏的很,我来。”戚景行弯腰去够竹简,指尖刚一接触水面,一股刺骨的凉意从水面传来,倏忽钻进了他右手,像是渗入了骨头一般,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水确实是凉的出奇。 烧了一半的竹简被捞上来,背面的字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了,戚景行抽出发间的银簪,小心翼翼地挑破戚巳手上的水泡。 那人心思却全都在竹简上,“阿景,你看这竹简上记录的和表面上完全不同。” 闻言,戚景行终于低头看向还在滴水的竹简。 上面记录的是……纵蛊之术? “这是景阳纵蛊的手札,里面记录的是他修习蛊术的一些心得体会……” 声音戛然而止,戚景行眉峰一拧。 “冰蛊?” “什么冰蛊?”戚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戚景行拿起地上的竹简,一字一句细细端详起来,只见他神情一会儿凝重,一会儿欣喜,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直到他将残存的竹简看完,戚巳终于忍不住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这上面记录的是一只蛊虫。”戚景行双目透出兴奋。 戚巳盘膝坐下,静待下文。 这件事还得从一百多年前说起,巫医族避居盲山没多久,母蛊曾经分化出一只与众不同的子蛊,这子蛊通身雪白,天生便带着一种让人心惊胆寒的冰雪之力,所过之处,无论活物死物,都会被冻成冰雕。 这子蛊力量太大,无数纵蛊师都想将其据为己有,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冰蛊未能成功认主,不受纵蛊师控制,没过多久,就引发了一场灾难,盲山上半数的生灵都被冰蛊冻死,族人物资极度匮乏。 长老们无奈之下,只能合力将这只冰蛊封印在地宫中。 后来,景阳少族长来此地翻译古书,偶然之下曾经发现了封印冰蛊的地方,以他百年不遇的纵蛊天赋两次想收服这只冰蛊,竟都没有成功。 “盖因少族长毕生从未在纵蛊一道上遇见如此挫败,此事终成遗憾,遂将之记录在此竹简上。” 戚巳低头思忖片刻后看向戚景行,微一侧头,“你想要?” 戚景行眼中的渴求毫不掩饰,“我既然都已经到这了,自然也要试它一试。” “阿巳,怎么样?” 戚巳微微一笑,道,“你想要,我自然全力以赴帮你,上面可有写那冰蛊被封印在什么地方。” 这也正是戚景行头疼的地方,“竹简被烧了一般,封印之地正好记录在毁去的那一半上,不过,我确定,蛊一定在这石殿内。” 石殿内?戚巳想到了什么,挥手召开赤蟒,想询问它是否记得景阳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冰蛊,了,可这会儿蟒蛇却一脸茫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两人只好一点一点在石殿内寻找可能存在的机关密室。 然而,现实与想象中不太一样,两人废了大半天的功夫,几乎把整个石殿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封印冰蛊的地方。 “或者冰蛊并不在此地。” “不可能,”戚景行斩钉截铁,“纵蛊师对蛊虫天生敏感,我能感觉到,它就在这。” “可是,我们哪里都找遍了,什么也……”戚巳话音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戚景行,而对方也在这个时候望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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