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行的目光在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为首那人身上,面露悲哀,“枉费戚巳费心教导你们八年,如今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他的,青衣卫到真不愧是破月教最忠心的狗!”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为首之人浑身一震,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剑,过了许久,他仍旧道,“少主还是请回吧。” “回?哈!”戚景行冷笑一声,忽然一头向那人撞去,力道之大,竟似一副不要命的模样。 那人大惊,连忙后退,可向来体弱多病的少主此时竟动作奇快,只一眨眼,已来到了他眼前,他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将绽未绽的笑容,伴随着“哐当”一声,利剑出鞘。 戚景行夺剑在手,一声淡笑,反手将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少主!”青衣卫顿时乱成一片,兰心此时也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少主不可,万万不可!” “今日,谁敢拦我,本少主必血溅当场!” 戚景行迎风而立,瘦弱的身躯此刻却散发出某种坚不可摧的力量,连杀人如麻的青衣卫也不敢撄其锋芒。 青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不敢再拦,识相地让开了一条路。 戚景行扔下剑,头也不回的出了雅竹轩,直奔青衣卫刑堂。 穿过竹林,便进入了青衣卫的地界,明明是白日,这里却吹着阵阵阴风,影卫们只见少主大人气势汹汹的从外面闯进来,那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没人敢拦,戚景行长驱直入进了刑堂。 传闻中的青衣卫刑堂其实是个地牢,阴冷的血腥扑面而来,离这儿越近,他就越能感觉到身体里那东西跳得厉害。 长廊幽暗阴森,不时传来两三声哭嚎,落在耳朵里,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来到走廊最深处,路的尽头,是一扇门,黝黑的铁皮上钉着数不清的钉子。 “砰!” 铁门缓缓打开。 地牢里站着两个人。 戚秦穆回过头,眼中满是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而戚辰挥出去的鞭子已经收不回去了,破空落在皮肉上,与浓郁的血腥伴和常年累月腐烂的气息一齐冲进鼻腔,一切都仿佛离他远去,戚景行的眼睛里只剩下一个身影。 那个被锁在刑架上的人,铁链蜿蜒在他脆弱的脖颈间,宛如夺命的刺荆棘。 刑架很高,他几乎是被悬空吊着的,一身青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往日那个强大坚毅伟岸,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的影卫此刻却像个没了生息的破布娃娃。 戚景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止不住地发冷,连着打了好几个冷颤,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刑架前,颤着手去摸早已被血染透了的手腕。 冰冷的脉搏微弱的跳动着。 刑架上的人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那双手轻轻动了动,似乎是想抬起来,但它的主人太过虚弱,努力半天也没有成功。 直到一声微弱的“阿景”传入戚景行的耳朵里,他停止了的心脏才终于又跳动起来,空气回到肺部。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继而是滔天的怒火席卷而来。 那火越烧越旺,终于爆发出来。 戚景行面若寒霜,一把夺过戚辰手里的鞭子,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狠狠抽出去。 丈余长的鞭子舞成剑,砸在戚辰身上,从脖颈到锁骨再到小腹,烙上了一条蜿蜒的血蛇,竟将他砸得生生后退三步,呕出一口血。 作者有话说: 非常
第57章 胁迫 三十余年前的戚秦穆曾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 他白手起家,二十余岁创立破月教,让一个破败的门户一跃成为江湖顶级的势力, 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冠绝古今的才华和势力,与之匹配的尊崇也随之而来。 那之后的许多年里, 他都是一呼百应, 莫敢不从的,世人敬他, 重他, 拜他,慕他,唯我独尊的日子活得久了, 总是容不得他人违逆的。 即便这个人是他唯一的孙儿。 “戚景行,你放肆!” 威压骤然而起,逼仄的密室仿佛连空气都凝结起来, 戚景行甩出的第二鞭子还没成功就失力落在地上。 没能将戚辰打的满地打滚,他有些懊恼, 索性扔了手里的鞭子, 直视前方冷然凌厉的目光。 他嘴角扯了扯,冷笑道, “看来,您还没有明白我那日同您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什么意思。” 那个笑容并不好看, 甚至有两三分胁迫在里面, 这轻易地激怒了破月教主, 然而还不等他呵斥出口, 却见不远处的人骤然动了。 快如鬼魅般抄起了一旁刑架上的东西, 尖利的锋芒折射出森森寒光。戚秦穆想起来,那刑架上摆着的是数十根足有三寸长的钢针,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心头砰地一跳,连磅礴的怒气也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要上前夺那根钢针。 这个念头一起,对面的戚景行忽然后退一步,看着他,冷冷一笑,反手将钢针插进了自己胸口。 “景行!!” “少主!!” ****** 戚巳正处在崩溃的边缘,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浑身酸软无力,每一寸肌肤都泛着密密麻麻尖锐的疼痛,那痛苦并不鲜明,却如蛆附骨,让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挣脱分毫。 青衣卫千锤百炼,钢筋铁骨,有这世间最强大的意志,他们的极限被千百次的试探,突破,直到锤炼成常人无法想象的高度,成为主人手里最锋利,最听话的剑。 但他们本质上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是人就会有极限,而最清楚戚巳极限和弱点的人,就是戚辰。 他甚至可以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将他所有盔甲击碎,露出他最虚弱最无助的一面,就像此刻,他游离在虚无的空间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鞭子还在往他身上砸,一下接一下,带动的风触摸到他的肌肤,让他连汗毛都震颤起来。 精神上的崩溃是可怕的。 他开始害怕教主是真的要废了他,开始害怕自己会撑不过这个锤炼,若是撑不过,就…… 再也见不到戚景行了,他也许会疯,也许会死,尸体也会被扔在荒山野岭,变成游魂野鬼。 想到这,他骤然间觉得毛骨悚然,拼尽一切全力想动一动破败僵硬的躯壳,恰在此时,有些许的温度从他手腕上悄悄流窜过来,像一支小小的蜡烛,在那跳跃翻滚,微弱又不可忽视。 他终于有了一点力气,轻轻动了动手指。 “阿景……”他喃喃唤了一声。 下一瞬,鞭子的破风声再次舔上了他的肌肤,戚巳吓得狠狠震颤了一下,可过了很久,他也没等到那一鞭落下,耳畔隐约听见了凄厉又凌乱的叫声。 充斥这慌乱和急迫,猛的将他从一片朦胧的极限中拉着回来,戚巳吸了一大口气,睁开眼,只来得及看见钢针挥舞出的残影,然后就是一大片晕出的血迹。 染在戚景行雪白的衣袍上,宛如寒冬腊月的红梅。 他呼吸停滞,大脑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那一抹红,一种从未过的恐惧浮上心头,比他往日任何一次突破极限时更甚,以至于他全然忘记了身体的桎梏,想要上前抱住那具倾倒的身体。 “咔咔”两声,是金属断裂的声音。 戚景行的动作太快,无论是戚秦穆还是戚辰都来不及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钢制钢针没入胸口。 人直挺挺倒下去,撞在一身是血的戚巳怀里,惯性让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但戚巳将把人护得很高,即便挣开铁链已经用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阿景!” 耳畔传来一声悲鸣。 血止不住地往外渗,戚景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呼吸一下,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冰冷的钢针,本就没有恢复多少的生机迅速萎靡下去,但眼中的气势却未减分毫。 他看向戚巳,冷硬的目光柔和下来,本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奈何他的伤口实在太疼了,动弹不得,便只好轻声安慰一句,“别怕,离心脏还有半寸的距离,我怎么舍得死呢,我只是……” 温柔换作坚定,“想让我的好阿公明白,什么叫祸福同担,生死与共!” 最后这四个字有着重伤之人的虚弱,却是从戚景行口中说出的最强硬的话。 戚巳愣住, 戚辰也愣住, 戚秦穆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戚景行胸口的血。 那钢针刺得没有分毫犹豫,离心口只半寸,只消再进半寸,便是华佗再世,也回天无术。 他的好孙儿,这是在警告他,用自己的命威逼胁迫他!他一时辨不清胸口窒息是种什么样的情绪,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咚”一声跌在座椅上。 “教主……” * “戚景行,你……混账!”这句呵斥,并没有他身为教主的威严,反而像极了一个被伤透了心的老人,连声音都哑的不成样子,“你这条命,是你爹,你娘,拿命换来的啊…… 你如今却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一个影卫,拿死来威胁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戚辰竟从这个一生要强,叱咤风云的人眼中看见了晶莹的光泽,反射着火光,成了昏黄色。 他心中大恸,“教主,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戚景行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所以阿公,你定然也舍不得……伤了我这条命吧。”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坐着的人,与戚秦穆的第一次相见,已经过去八年了,他的阿公看起来老了许多,鬓角的白发也多了许多,不再像八年前那么强硬了,听自己说完这句话,苍老的双眸中悲痛已然胜过了怒火。 戚景行觉得胸口更疼了,不过是一枚小小的钢针,并不会让他这样难受,大半还是因为这句话伤了一个垂暮老人的心,他有些看不得那双眼里的失落。 人啊,相处的久了,总是会产生两三分所谓的真心的,他伸出手去,握住戚巳的手,越握越紧。 戚巳从周身的疼痛中感应到了什么,也把那双手握得紧紧的。 密室里很久没有说话,戚景行痛苦的喘息清晰可闻,鲜血从一朵红梅慢慢染成了一朵红莲。 压抑的寂静中,戚秦穆撑着桌子往前走了两步,一脸冷怒地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双目骤然迸发出森寒的光,他运气与指尖,下一刻,染血的鞭子重又回到了他手上。 杀意瞬息而至,席卷一切,压的人不能动弹分毫,鞭子狠狠往两人身上砸去。 戚辰大惊,“教主,不可!” 这二人一个受了重刑,一个受了重伤,这夺命的鞭子只要砸下去,便没有一个是有活路的,戚辰身形运至极致,堪堪与那鞭子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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