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要送自己去慎刑司的,他要自己去死。 可究竟是为什么? 但是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席玉去思考,侍卫将跪倒在地的他拖起,直冲慎刑司而去。 就像是拖拉牲畜一般,拖拽着他的双臂。 伤口裂开了不少,鲜血染红了衣物,直直透了出去。 背上的痛感实在过于强烈,席玉忍不住抽气出声,眼角被逼出了些许泪来。 陆鸣站在原地双臂抱胸,瞧着席玉狼狈不堪的背影,唇角微扬。 天真无邪的脸上却扬起了格外阴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怪异。 陆鸣身旁的婢女瞧见他这番样子不由有些同情席玉。 不过五皇子平时虽厌恶内侍,像这般直接送到慎刑司却是头一遭。 婢女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只能愈发小心的伺候起来,生怕下一个被丢进慎刑司的人成了她自己。 * 席玉被拖进慎刑司后,没有立刻受罚,反而是被关押在了司中的监牢里。 他躺倒在泛着恶臭的杂草铺就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霉味,让人作呕。 处在此间可以清晰地听到其他人的痛呼声,以及正在受刑人的叫声,活像是身处在地狱。 席玉被拖拽的路上,看见了牢里的各种惨状,有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没了,皮肉外翻着,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他慢慢蜷起身子,想靠着样给自己些许抚慰。 他浑身都在发热,脑子迷迷糊糊的,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还在人间,还是已经到了地狱。 也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席玉烧得迷糊,也听不分明。 “殿下,这地方腌臢的很,您小心着点,脏了您的鞋子就不好了。” 刘南弯着腰,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手中提了盏灯笼,小心地为身旁的人引着路。 牢房中没有窗户,虽有烛火却很是微弱。 昏黄的灯火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使得整座牢房昏暗不已,这是惩罚宫人的手段之一,叫其不辨日夜,每日活在即将受刑的恐慌之中。 当下刘南手中的灯笼就像是这牢房中的太阳般,叫人向往,更叫人害怕。 刘南侧眼看向身旁人,自他管理慎刑司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有皇子来此。 慎刑司是关押罪奴的地方,被送到这里就相当于是离死不远了,活人都没见过几个,更别提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了。 “送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身旁的人开了口,声音冷淡,在这如死寂般的牢房中竟也毫不违和。 哀嚎的声音自他们二人进来时便停了,仿佛是怕人听见。 刘南脑子一转,便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今日刚前才送来一个。 “回殿下,还在关押着,正等着一会上刑。”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瞄了一眼身旁人的神色,试探道:“殿下是想给他上刑上狠一点,还是…想亲自动手?” 刘南做慎刑司主管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自认为这番话毫无问题,应该很合身旁人的心才是。 却不想那人忽地顿住了脚步,在摇曳的烛光中淡淡地瞥了一眼刘南。 很平淡的一眼,甚至不带有任何话语。 但就是这样,刘南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男人那眼神过于阴冷,仿佛是在看某种死物,叫人通体发寒。 刘南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他慌忙地低下了头,颤声道:“殿下赎罪,奴才该死。” 手中的灯笼随着他的身体不断抖动着,烛光晃荡,像是人动荡不安的心跳。 直到身旁人继续走动起来,他才松了口气,抬手轻擦了擦脑门上冒出来的汗。 刘南继续为其引起路来,不敢再贸然开口了。 又走了会,他提灯在一间牢房前站定,道:“到了,殿下。” 席玉迷糊之中听到门锁的响动,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能模糊不清地看到个人影在他面前站着。 是谁? 来人朝自己走了过来,最后站定在自己眼前,头顶传来那人冷淡的声音,“席公公。” 听到声音的瞬间,席玉猛然睁大了双眼,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是陆子修! 陆子修看着眼前如败落的花朵般的人儿,脸色依旧冷淡,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手想要挥退刘南。 刘南面色有些纠结。 皇子要是在这等地方出了危险,到头来不是还要怪在自己的头上。 他不禁开口道:“殿下,奴才怕这人伤了您,要不—” “下去。” 陆子修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刘南看着地上毫无行动能力的人,又瞧了瞧陆子修,这才默默退了下去,只在离开前,将灯笼放在了地上。 刘南走后,陆子修弯下腰。 他的视线从席玉染满血污的背部移到他姣好的面庞上,他忽然扬起笑来,“公公,以后还想避开我吗?” 知道是陆子修来了此处,席玉烧得迷糊的意识就回来了不少,却没想会听到这样一番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怪不得陆鸣无缘无故的为难自己,怪不得他突然不再为难自己,原来都是精心安排的,是他故意为之。 “你—” “疼吗?公公。” 陆子修撩起衣袍,蹲在了席玉的面前,看着他满眼都是惊讶的样子,笑容更盛,“公公,若是肯好好听我的话,何至于此。” 席玉抬眼,昏黄的烛光映在陆子修的脸上,他半边的脸处在暖光之中,另外半边却隐在暗中让人看不分明。 就像他这个人,叫人看不透彻,更让人望不尽心思。 席玉满心绝望,今天的祸端竟是因为自己的退避。 不对,从最一开始就错了,是他不该喜欢上陆子修,不该刻意去接近他,不该招惹上一条毒蛇。 席玉合上双眼,不想再去看眼前人。 陆子修见他如此,心中泛起怒意。 原先刻意接近的是你,如今却又想推开我转投别人的怀抱,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好事,让你见一个爱一个。 “看来公公还是未曾悔过,这般的惩罚还是太轻了,须得更重些才能让你清楚过来。 陆子修直起身子,拂了拂微微发皱的衣摆,说话很是漫不经心。 “公公别怕,等公公想明白,我自会救公公出去。” 席玉听着他的话,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闭着的双眼不曾动过半分,像是不愿再理面前的人。 陆子修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轻啧出声。 他转过身朝牢门外走去,在路过那盏明晃晃的灯笼时,陆子修脚步微顿,他扭过头定定地看了一会地上躺着的人。 俯下身将那似太阳般温暖的灯笼给提走了。 照在席玉眼皮上的光芒越来越微弱,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周又重回一片死寂之中,静谧的叫人害怕。 席玉缓缓扇动眼睫,睁开了双眼,和闭眼没多大区别,只不过能看清些牢中的事物。 可是能看清又有什么用呢? 因着发热,席玉的头脑又开始昏沉起来。 眼皮渐沉,五指不自觉地张开抓住身下略带潮意的杂草,将身体蜷缩的更紧,像是初生的婴童极度缺乏安全感。 意识飘忽不定,耳边嗡嗡作响,一时似在云间,一时又似坠入深渊。 眼前忽地有了画面,却像笼上了层层薄雾,看不分明,如雾中看花,水中望月。 是一处破败的宫殿,杂草丛生,主殿两侧悬着的匾额掉落在地上,已腐朽的不成样子,上面所写的字样被风雨侵蚀的再看不出原来模样。 两侧轩窗上的窗纸缺失了大半,殿外的风一吹便呼呼作响。 席玉看见他自己站在庭院中,冲着那破败的殿门在说话,“你可知我为何这般喜欢奈花?”
第十七章 殿下来了 院内只站着席玉一人,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少年十五左右的年岁,容貌与现在无甚差别,眼中带着纯真。 席玉听自己提起奈花,这才看向周围的杂草丛中。 朵朵雪白的花朵交叉分布,像是夜空中的星子,格外夺目。 “奈花素洁,清香,虽不似旁的那般引人注目,可它既能食用又能入药,还可以做香囊,泡茶。可谓是一花多用,绝不会浪费。” 像是自言自语般,少年指着那花,像小孩诉说自己喜爱的东西,非要将他人也说服才算。 细数完成后,他放下手。 似是想起什么,少年忽然展颜笑。 “我听经常出宫的人说,民间将这花看作是爱情之花,表忠贞,爱人之间互送奈花即代表坚定不移的爱情。 往后你要是喜欢上谁,就送给她,她定然欢喜极了,反正有人送我,我肯定会很开心。” 少年已然笑开了,眼睫轻动,含笑的双眼看着殿门,隐隐期待着什么。 残破不堪的殿门内传来淡淡的笑声。 声音随风穿过飘香的奈花丛到达他的耳边,少年席玉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意,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 真真是少年心性,开心便是开心,怎么也掩藏不住,也不会去刻意遮掩。 “你笑了?可真好听,像是…” 少年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左瞧右瞧也没想出个贴切的形容词。 恰在此时视线瞥到一旁轻轻晃动的花朵,他便指着那花笑道:“就跟这花一样,我很喜欢。” 这样的形容并不贴切,或者说毫不相关,却能感受到他满满的诚意,是真心话,也是真心喜欢。 殿中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真挚,再次轻笑出声,声音像是夏日流水潺潺滑过玉石,清脆悦耳。 瞧不见殿中人的样貌,只能听得见他的声音,少年席玉像是早已习惯,跟着笑出声来。 微风拂面吹动杂草,奈花的清香扑了满鼻,二人的笑声混杂在带着香气的风中,慢慢悠扬开来。 画面隐去,重归无尽的黑暗。 耳边再次响起各种哭嚎与叫喊之声。 席玉缓缓睁开眼睛,自己刚刚睡着了。 梦中的美好怎么也挥不出去,奈花的香气似乎还在鼻尖萦绕。 席玉的脸上还残存着未尽的笑容,只不过转瞬间就变为了怒意 他手握成拳,抬起拳头就向身下的草堆捶去,怎么能在这时想起这段往事。 想起梦中那人的笑声他就格外烦闷。 自己就是被他那副样子给骗了,才会傻傻的喜欢上这么个黑心人。 什么笑声好听,什么跟奈花一样,他的耳朵真是坏了,才会觉得陆子修的笑声好听。 满腔的怒火,不小心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痛得席玉不住颤抖。 “别装死了,殿下交代了让我们好好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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