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血人张开嘴,干涸住的伤口瞬间就裂开了,鲜血顺着他的嘴溢了出来,里面血红一片,舌头被生生截断,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 他说不出话,只能朝着门外呜呜发声,凄厉又惊悚。 席玉抖得更加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嘴唇翕动,出口的声音都变了音调。 “是…谁?” 陆子修偏头上前,嘴唇靠在他的耳边,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里面的血人。 “你觉得呢?我的小玉儿。” 泪水模糊了视线,血人的面容都变得朦胧起来,但那血淋淋的殷红没有半点减弱,反而更加刺眼起来。 入目几乎就是一片扎眼的红,再看不见旁的什么东西。 “词…安?” 席玉试探出声,声音已变了音调。 浓重的哭音,更似从喉咙中硬挤出来的一般,再听不出他原本的声音。 身后的陆子修没有回答,可眼前的血人却给了回应。 听到席玉的话,他变得愈发激动,将白骨森森的双手都伸出了牢门外,用力向前扑着,想要触碰到席玉的身体。 口中的呜呜声更加大声起来,眼眶中的蛆虫掉落而下,在地上的血水中蠕动翻涌。 眼瞧着这一幕,席玉再忍不住,颤抖着身子尖叫出声。 凄厉的叫声在不见天日的牢中重复回荡,刺得火把上的火光左右晃动。 巨大的刺激下,心口处传来剧痛。 席玉的呼吸一时不畅,眼前开始慢慢发黑,唯有血人的凄惨模样在脑中逐渐清晰。 他再受不住眼前的场景,径直晕了过去。 陆子修将人接住,看他崩溃到如此地步,才伸出手轻揩去他脸上的泪水,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 “来人。” 六十五章 我是你夫君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几乎是转眼就有两个内侍出现在了陆子修的面前。 两人低着头极为恭敬。 陆子修的视线轻扫过二人,启唇淡淡道:“杀了吧。” 说罢,俯身将席玉抱起就朝牢房外走。 二人的身影在火光下重叠后逐渐拉长,遮住了那血人脸上的光。 他不再挥手乱动,呈现出一种将死的呆滞,明明已无双眼,却好似能从那空荡的眼眶中,看到无尽的绝望。 火光轻荡,脚步声远去很长时间,低着头的两个内侍才抬起了头。 “这席玉可真是走大运了,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瞧瞧刚才陛下的样子,将人抱着出了牢房,可真是宠爱的紧呢。” “你要是也长了那么张好面孔,陛下说不定也能多看你一眼,何必还羡慕旁人。” 早前说话的长脸内侍脸上起了怒意,“去去去,我可没这方面癖好。” “不说这个了,现在他要怎么处理?” 圆脸内侍指着牢中的血人,却不直视他,似乎有些不敢看。 “陛下都说杀了,那便杀了呗。” “唉,可惜了,之前多风光的人,乾清宫的大总管,又是先帝的心腹,当时我可是艳羡极了的,不想一朝却沦为了阶下囚。” 长脸内侍有些见怪不怪地朝上指了指。 “人走到了顶头上,那脖子上可架着把刀呢,稍有不慎就人头落地,再着说了,谁叫他藏了东西。” 圆脸内侍听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刚才席玉叫得那般惨,不会是因为瞧见了他干爹的惨状吧。” “谁知道呢,做事吧。” * “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响起,惊到了桌边正闭眼休息的人,同时被惊到的还有屋中缓缓踱步的另一人。 睁开眼的瞬间陆时晏与云越对上了视线,后者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咳嗽声又起,陆时晏忙走到床边坐下,看到床上的人,忙问。 “词安,现在身体如何?” “殿…下,咳咳咳。” 词安的声音沙哑至极,说出个字就要咳嗽好一会,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了一般。 “先别说话。” 陆时晏轻抚他的胸腔,帮他顺着呼吸。 一杯水突然出现在了身侧,陆时晏抬眸看去,云越避开了他的视线,将手中的杯盏又朝前递了递。 “多谢。” 陆时晏抬手接过,将词安扶坐起来。 “来,先喝点水。” 词安虚弱地靠在床柱上,脸上没半点血色,唇上还有好几处开裂。 就着陆时晏递过来的杯盏泯下了几口水,唇上开裂的地方终于得到了滋润。 词安捂嘴咳嗽两下,顺过气舒服了些后,看向面前的陆时晏哑声道。 “殿下,见你无事我便安心了。” 说罢他摸向胸口处,因着事发突然,词安身上的衣服还未换,还是清早的那一身。 他从衣服内摸出个粗布包着的东西递给陆时晏。 “殿下,请将其打开。” 陆时晏接过,将手中的杯盏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轻启开那包裹。 在陆时晏动作的同时,词安喘息几下,说出了一个让屋中二人都为之震惊的消息。 “殿下,这里面装着的是传位诏书,先帝将皇位传位于您,您现在就是大启的新帝。” 声调沙哑,却带着无上的敬意。 在陆时晏未反应过来时,词安俯首就要叩拜。 陆时晏立刻制止他,与身旁满眼震惊的云越对视一眼。 他继续拆开那粗布,转瞬间藏在里面的明黄色的织锦诏书便显露了出来。 与粗布的粗糙形成鲜明对比,传位诏书会在这种地方,任谁都没有想到。 “子玉,这下好了,有了诏书我们便可以一举攻入皇城,扯下陆二身上的假皮,将他碎尸万段。” 云越看到诏书后很是兴奋。 这就表明他们并非没有由头,而是为了驱除企图盗国的奸佞。 但陆时晏却没有云越那般得意。 他眉头轻皱,想的是另一档子事,他在怀疑这封诏书的真实性。 传位诏书不是儿戏,冬猎之前他更是闻所未闻。 顺平帝根本就没有写过这东西,而且这么重要的东西是怎么躲过了陆子修的眼,来到自己眼前的。 疑问过多,解铃还须系铃人。 陆时晏略看了眼传位诏书的内容,上面确实写着要传位于他,且还盖了玉玺。 他重新合拢住诏书,看向隐隐有些激动的词安,正色道:“这封诏书从何而来?” “管他的—” 云越插话,被陆时晏直接拦了住。 词安看出陆时晏的质疑,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将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早先我也不知诏书的存在,传出先帝中毒病危的消息时,宫中几乎大乱,人人自危。”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拿到了诏书,那日我正休息,忽然有人敲门,打开门后发现是干爹身边的亲信,小林子。” “他看起来很是慌张,说皇家猎场那边已然乱了,他是趁乱跑出来的,还说干爹让他带了个东西要他回宫交给我。等小林子走后,我将其打开才发现是诏书,还有干爹的一封信。” “信上说先帝中毒后曾清醒过片刻,这封诏书便是在那时偷偷写成的,干爹言明要我一定找到殿下您,并要将诏书安全的交到您手上。” 话说的多了些,词安呼吸不稳,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才继续说道。 “我将诏书藏在身边,四处打听您的下落,直到二殿…陆子修回宫后将皇宫完全掌控住,我才不得不停下。” “没过多久他就将当初去过猎场的宫女内侍全部抓了起来,那时我便知道他得知了诏书的存在。 “后来我无意间从伺候他的人口中得知,他已经找到了您的下落,说您在洛城。” “趁着他离宫时,我托了认识的人,偷偷地跑了出来,洛城有云越将军,我便猜测您在此处就找了过来。” 一通话说完,词安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能听了。 陆时晏在思忖之余,将桌上的杯盏递给他,让他喝水缓和。 旁边的云越听完这番话后,看向词安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佩服。 他说的简单,可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一人才知晓,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轻巧容易。 “辛苦你了,词安。” 陆时晏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封诏书承载了太多人的寄托与期许,过于沉重,他甚至都快要承载不住这份重量。 “殿下,词安不求别的,只求您进宫后能遣人将干爹他们救出来,不让他们遭受过多苦楚。” 词安的言辞恳切,握着杯盏的手都不由收紧了些。 “一定。” 陆时晏点头,握住了那封诏书。 也接下了众人对他的期许,他一定会完成这些期望。 不辜负众人,不辜负父皇,不辜负席玉。 “云越,准备一下三日后大军攻入皇城。” * 寝殿中,陆子修侧坐在席玉的床边。 指尖在他的眉眼处流连,眼中流露出迷恋的神色。 眼尾的眼泪凝结住,将落不落,陆子修轻滑指尖将那泪珠擦去。 席玉的睫羽忽地轻颤起来,似是要醒了。 陆子修的眼里忽有点点期待涌起,滑动的指尖都不由停了住,呼吸也开始有些不稳。 长睫抖动得更加厉害,像颤动的蝶羽般。 下一瞬那双眼就睁了开。 万物映在他的眼中,却像是只浮于表面,进不到内部。 陆子修并未收回手,而是用指节轻触他的脸庞,引得他将视线转了过来。 席玉看起来有些呆滞,看向陆子修的眼神中透露出迷茫,良久他才启唇。 “你…是谁?” 这是一句极度诡谲的话,因他认不出眼前人了。 偏陆子修半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是在听到这句话后,眼角眉梢间都展露出喜悦。 他俯身将人抱起,让仍处于迷茫中的席玉靠在他的肩膀上。 缓缓地抚过席玉垂在身后的墨发,动作又轻又慢,带着无尽的爱怜。 最后在席玉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 “我是你的夫君,小玉儿。” 席玉觉得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脑海中总有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脸。 “小玉儿在想什么?” 清冽的男子气息自席玉的身后覆涌而至,味道很熟悉,他知道是谁,昨日也是被这样的气息包裹入眠的。 但闻到这味道,他的心中总是会涌起股异样的感觉。 似乎不该是这样的味道,可却说不上来应该是什么。 席玉被人自身后拥住,落进个稍显宽广的怀抱中,感受着来自身后人不断震动的心跳声。
60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