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好好看住他,冻他一晚上!” 处理好这一番事,浓重的酒劲再次翻涌上来,云越脸上的红晕渐染上眼角眉梢,一半是酒意上了头,另一半就是被这漫天飘飞的晚雪给冻的。 “嘶,这鬼天气。” 抖落了身上积起的厚雪,云越匆匆向自己住的屋而去。 次日清晨,白皑皑的落雪铺了满地,一眼望去满是素白,大地如同披上了件纯白的衣袍般。 空中仍有零星的雪沫子姗姗而落,正此期间,府中已有不少仆人开始收拾起落雪来,哗啦啦洒扫的声音不时响起。 陆时晏悠悠转醒,一睁开眼,脑袋处就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 他这才忆起了昨夜醉酒一事。 倒是他没了节制,竟将整壶酒都饮尽了,到底还是将那句“酒能解愁,亦能忘忧”给听进了心中。 稍作收拾,他披起外袍打开了门。 雪后清泠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点点细雪,有些冻人却更沁人心脾。 所有思绪仿佛都被冲荡了一番。 一个雪球忽地砸开在脚边,陆时晏抬眸望去,瞧见了正笑得开怀的云越。 “呦,子玉。” 他俯身从厚雪里又窜握住个雪球来,也不嫌冻手,在手中抛来抛去的,晃悠到了陆时晏面前。 “酒醒了没?昨夜你喝的那般多,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日上三竿再起,不想你这般早就醒了。” “有事?” 陆时晏瞧着他手中那被抛来抛去的白团子,恍惚间好似酒意并未散尽般,头又有些晕了。 他忍不住抬手抚上额角,轻揉了揉。 “差点忘了。” 云越将手中的雪球随手一抛,落在了雪地中,再没半分留恋,眼中冒出精光。 “昨天你醉酒了,可是错过了一出好戏。” 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抱着手,有几分等人来问的意思。 可陆时晏此刻头痛的紧,完全没心思猜度他在想些什么,只默默地等着他继续说那“好戏”的内容。 一阵风吹过,陆时晏身上披着的宝蓝色外袍起起伏伏,落在其上的发丝更是随之而动。 “咳咳。” 对于陆时晏的不搭腔,云越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才继续讲了下去。 “昨夜送你回去后,便有人点名指姓的要见我,我去后一看,那人却是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当时我就觉得不对。” “果不其然,后来他还提起了你,问你在不在府中,还试图从怀中掏出什么,我一看便知是陆二派来打探的,只不过这演技着实拙劣了些。” 陆时晏按揉额角的手稍顿,脸上露出思忖的神色,“确实可疑,不过陆子修何以知道我在此处?” “那我便不知了,反正奸细已经抓住了,到时审问一番就能知道了。” 陆时晏点头,这个事情确实要尽快确认,若是陆子修知道他的动向,提前有了部署,想要出其不意地攻入皇城就有些困难了。
第六十四章 是谁 话开了头,云越便有些收不住了。 昨夜那人走前大放的厥词在脑中闪过,他皱起眉,话中带了些怨气。 “昨夜那人还公然报出了名姓,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叫什么?”陆时晏揉着头,随口一问。 云越摩挲着下巴,在脑中搜寻了遍,想起了他的名字。 “叫‘词安’,这人真—” “什么?!” 陆时晏放下手,眼中满是震惊。 可惜云越没发现,还以为他是没听清,又说了遍,“他说他叫‘词安’—” “嗯…子玉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陆时晏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云越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奸细至于让子玉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他人现在在哪儿?” 陆时晏说着就朝外走去,云越忙跟上去,看他穿得格外少,便将身上的厚斗篷解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慢些,别冻着了。” 真的是,看奸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思索间云越不免有几分沾沾自喜。 能让子玉这般急匆匆地去看,看来还是个很要紧的奸细。 到了府中改建的牢房,其实就是个漏风的小柴房。 天光隐在云层后,阴沉沉的,呼出的气都变了颜色,冷意刺骨。 陆时晏与云越一同站在门前,等待侍卫开锁,哗啦啦响动的锁链声。 陆时晏扫了眼这间柴房。 破破烂烂的不说,窗棂上都结了层冰,足见寒气有多深重,在这样的屋子中待上一晚上,不说要了人的命,半条命肯定是可以的。 陆时晏心思稍沉,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再快些。” 云越站在一旁,侧眼看他,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子玉怎么还有点关心意切的感觉,这好像不是对一个奸细该有的样子吧。 是错觉吗? 门终于打开了,透骨的霜寒之气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陆时晏上前推开挡在门前的侍卫,借着透过的天光看清了里面的人。 拥挤的小屋中,一个男子瑟缩着躺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起,嘴唇泛起了不正常的紫色,浑身都在打着颤,呼出的气微弱到几乎要看不见。 而那面容陆时晏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许久未见的词安。 他走上前,与此同时云越也进了门,看见了男子如今的模样,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好像确实有点太惨了,怎么看起来都快死了。 “子玉,你—” 他想说让陆时晏离远些,别染了寒气,感上病。 却见陆时晏单膝落地,动作急促地将身上的厚披风解了下来,盖在地上那看起来已经半死不活的人身上。 “这—” “词安,你怎么样?” 陆时晏将人捞起,半靠在他的怀中,用微暖的体温驱除着他身上的冰冷。 词安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眼睫上都结了层霜,呼吸间白气横生。 “太…子…殿…下。” 他冻得发抖,唇齿不自觉打颤,勉强吐露出这几个字后,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从看到陆时晏将披风盖在男子身上时,云越就开始发懵,此时听见二人间的对话,他更懵了。 陆时晏扭过头看向已经昏了头的云越,墨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急喊道:“快找府医!” 眼尾眉梢间都染上了急色。 云越终于清醒过来,他好像做错事了。 * 皇宫内,荷花池中都结了层厚厚的冰,依稀还能看到里面正在缓缓游动的小鱼。 席玉被人牵着在冰面上慢慢走动,陆子修披了件明黄色的斗篷走在他前面,露出的侧脸唇角上扬,眼里微微发着亮。 不知是冰面反射的光,还是他此刻真的很开心。 “小玉儿,可要抓紧我的手,冰面很滑,摔倒了可就不好了。” 说着,陆子修便再度握紧了席玉的手,没给人半点反抗的机会。 岸边站着三两个侍候的宫女与太监,齐齐低着头,不敢看冰面上的二人。 点点雪粒子悠悠下落,给冰面铺上一层如细绒般的外衣。 席玉抬手捂住冻得发红的耳朵,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他看向这广阔的冰面,不知还要跟着这人再走多久。 现在还不知词安他们情况如何,他的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陛下—” 陆子修打断他,扬起的唇角放平。 “说了多少遍了,别这么叫我,唤我‘青安’,你从前都是这般叫我的。” 席玉稳着脚下的步子,叹了口气,还是屈服了。 “青安,我想知道…词安他们到底如何了?” 席玉的眉眼里写满了担心。 这话就像是针,戳破了这几日来的美好泡影,将被包裹住的不堪的事实尽数暴露了出来。 陆子修停下了脚步,握着席玉的手逐渐收紧,痛得他忍不住抽气,想要反抗。 席玉自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当时陆子修让他选择,只要自己肯好好留在他身边,不再提及陆时晏,不再想逃跑的事,他就可以把词安等人的现状都告诉给自己。 席玉照做了。 可是一连几日,陆子修都像无事发生一般,带着他赏雪饮茶,甚至拥着他入眠。 半点词安他们的事都不提,好似要粉饰太平般,活在自己建造的美好中。 但这里不是席玉的美好,他也不愿意待在这样假装的幻象中。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提他们吗?” 陆子修侧过脸,眼眉下压,不悦的神色显露,像是故意要震慑住席玉般。 “你若是不说,我便不可能再与你这般相处,你知道的,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说的再清楚些,我厌恶你,甚至恨不得杀了你。” 席玉直凌凌地迎上他的目光,眼里不见惧意,更有几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意味,似乎料定了陆子修不敢对他有何举动。 说完他就要抽出已经被陆子修握得红肿的手,却又被人猛地攥紧。 “席玉,你逃不掉的,你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陆子修嘴上发着狠,将人揽进了怀中,可微微发抖的身体还是将他出卖了去。 他很害怕席玉会离开他。 “你想见他们对吗?”陆子修抚过席玉的长发,动作温柔。 片刻后眼底却突然闪过狠戾,一把按紧了席玉脆弱的后脖颈,连同发丝,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我这就带你去看。” 席玉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拉着朝冰面外走去。 冰层的边缘有几道微弱的裂缝,一直蔓延到湖面的正中心,就像二人中间跨越不了的鸿沟。 到了宫中关押犯人的牢房。 刺骨的寒凉,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刚一进去席玉就忍不住干呕出来。 可手却被人紧握着,只能踉跄跟着他朝前走,及至一个牢门前才停下了脚步。 “来,看吧。” 陆子修松开手,从后掰过席玉的脑袋,让他直视眼前牢房中的人。 力道之大,席玉毫无反抗的能力。 朽木之中,微弱的火把映亮了牢房中的人,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血肉模糊的一个人形状的东西躺在已发了霉的茅草上,身子在微微打着颤。 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伸出手,缓缓抬高,从阴影中露了出来。 上面已没了皮肉,零星一点血肉挂在森森白骨上。 因为恐惧,席玉想转开脑袋,却被人锢着动弹不得。 “看啊,席玉,你不是想看吗?” 血人在这句话后突然又有了动作,他似乎很激动,挣扎着爬了过来,留下一路的血痕。 他从光下抬起头,露出空洞无一物的眼睛,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大洞,里面还有东西在慢慢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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