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林端开口,然而话里的微怒控诉,自己也未曾察觉。 赵懿皱眉,心知来者不善,问:“国师前来,所谓何事。” “你该知道,苏佑是个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小人。”林端说:“而且,他还是摄政王一派的人。” “小人吗?朕怎么却觉得他可爱至极。”赵懿却不恼,面容线条柔和下来,随即抬头对上林端,开口说:“纵使他是小人,但我爱他,何况他从来不是。” “他于摄政王并无大用,算不得什么摄政王的心腹。”赵懿说:“他笨,站摄政王也不足为奇,朕会让他回心转意。” “......”林端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无从有话可说。 帝王心意已决,如此柔肠缱绻模样根本难以动弹分毫。 最主要的是,他究竟想要说什么,他自己也分毫未曾明白过。 言不达意,词不对头。 他躬身弯腰,转身退下。 ...... 苏佑自从睡了十五天后,发现日子好过过了,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日常,好吃好喝供应着,冰块西瓜多得可以打架,最主要的是例银不缺,自己还可以出宫回家,这比什么都好。 他第二天就回了苏府,一家子人想他想得紧,热热闹闹地闹了好一阵,直到宫里人来催他才不得不离开。 苏佑一回宫,就看见了等在昭华殿的赵懿,他看见苏佑,就伸手抱了上来,像只粘人的大猫,苏佑不明所以,但是他也不敢对皇帝咋样,任由他抱着,只觉得赵懿越来越离不开人,但凡他离开过长时间都是要问,要他补偿的。 要么牵手,要么拥抱,又或者一起洗澡,还有给皇帝上药。 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搞得,居然心口有很大一块伤,死活要苏佑上药,脱衣服脱得欢快,药上着上着就抱了苏佑。 身体出了问题,精神好像也出了问题。 之前分明没有这种症状,怎么他睡了些日子,这样的症状就严重成重症了呢? 苏佑不解,晚上一起洗完澡,苏佑躺在床铺上,赵懿拿了锦帕低头细致温柔地给他擦头发,他躺在赵懿的大腿上,兀自出神。 系统忽然出声:[小AI,你需要诬陷国师林端,并且在国师林端下达大狱后放过他。] [哦。] 已经到了关键剧情点,这个剧情点是国师林端和皇帝赵懿绊倒摄政王的重要转折点,林端为探查摄政王谋逆罪证,豢养私兵勾结江湖,而入了最有名的欢喜楼。 欢喜楼自然是摄政王秘密建造,是他种种罪证的一层遮掩布料而已。 苏佑作为摄政王党派边缘人士,自然不得而知,反而在剧情里他逛欢喜楼撞见林端进入这样烟花巷柳,第二天带了人证物证,就参了林端一本,而且林端从不说谎,更是百口莫辩,祈国圣子名声遭到玷污,林端直接被下放了大狱。 而正是因为苏佑和林端这一闹,惊了摄政王,摄政王的反心才达到极点,林端本该被摄政王弄死,但是苏佑却买通了人将林端放走。 因为小说里苏佑人设贪生怕死,虽然愚笨又在闲职,但是仍然不是残忍肃杀的人,万事给自己留一线。 苏佑抬头望着轻纱床帘地吊顶,上面龙凤呈祥的刺绣成团成圆,相互嬉戏追逐,是成双成对,花好月圆的美意。 居然出现在他和皇上暂时共眠的床帐上,真是过分,礼制僭越了。 他看得认真,赵懿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头顶的龙凤呈祥,笑道:“这图案好不好看?”是他亲自挑的花样,日后大婚,他连同红绸喜绫都想自己挑选。 “唔,是好看。”苏佑欲言又止,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现在说帐子于礼不合,估计会惹老板不高兴,所以为了自己的就职愉快,还是不要忤逆老板的好。 “喝药,睡觉。”赵懿唤了人,苏佑立刻就皱了眉:“不喝,太苦了。” 这药从苏佑醒后就一直让他喝着,这是养身的药,种种药材皆是名贵珍品,煎了一两个时辰,用来补他身体的虚空不足,还有安神静心的效果。 林柔雨等候已久,闻见传唤,低头躬身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还有勺子,苏佑隔着距离就闻到了苦味。 “喝了它。”赵懿接过汤药,作势要给苏佑喂,苏佑连忙自己抢了过去,捏着鼻子一仰头就喝下了了。 但是药灌进去容易,舌尖的味觉泛开却是个难熬的,赵懿无奈地往他嘴中塞果脯糖果:“还哭吗?” “苦的。”苦得苏佑忍不住流眼泪,赵懿吩咐林柔雨:“再去拿点果脯还有水果点心来。” “是。”林柔雨躬身行礼离开,苏佑含着果脯皱眉。 林柔雨是赵懿未来的皇后,已经成为了赵懿的贴身宫女,然而却不知为何又被赵懿分到了昭华殿,虽然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苏佑和未来皇后打好关系也容易,但是林柔雨名义上是宫娥,伺候照顾他怎么都无法拒绝,赵懿吩咐拆迁林柔雨也是不带喘的。 他就很难懂现在的情况了。 难懂或者不懂,他都不会深究,反正他俩的事也没和他路人甲的戏份有什么联系。 “皇上,微臣明日要回家一趟,请恩准微臣出宫。”苏佑含着果脯,嚼出腮帮子,眼睛也睁得圆圆的,微微湿润的长发被男人撩了几缕拿在手里把玩,赵懿很随意地回答:“想要出宫,你拿了令牌便是了。” “多谢皇上。”苏佑弯了弯眼睛,笑得欢悦,赵懿看着他的目光粘稠,难以脱离,伸手拥着他躺下来阂眸沉睡。 第二天一早,苏佑就拿了令牌离开,赵懿上完早朝回来,唤了暗卫出来:“跟着他,不要叫你主母出事。” “如果有情况,也需得,及时禀告。” “是。”蒙着面,黑衣束身的暗卫躬身领旨。 ....... 苏佑的确回家了一趟,待到下午才出来,磨磨蹭蹭地到了远远就飘着腻人的脂粉味道的欢喜楼楼口,自己对着穿着清凉的人不敢乱看。 他还从未去过古代的这种烟花巷柳。 虽然名义上他是个纨绔,但他最多就是听听戏,不思进取,有猪朋狗友来劝他也是不听的,苏家对这方面也卡得严,苏佑可以无能无赖,独独不可以堕落好/色。 他犹犹豫豫的,自己看不见自己眉清目秀,衣着华然,生疏而稚嫩,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又没受过大风大浪的小公子哥,老鸨一打眼就看见了他,顿时眼前一亮,甩着自己嫣红手帕就绕到了苏佑眼前:“呦,小公子啊,头一次来吧,快进来瞧瞧,保管这都是顶好的,保管让你舒坦!” 苏佑有意推脱,却根本无法撼动老鸨,被人缠了手就拖进了热闹繁华缠绕香味的花楼里。 苏佑一进去,就有许多姑娘围绕了上来,一个个欢喜得不得了,殷勤着脸红,苏佑低着头一个一个姐姐叫了过去,时不时躲避她们伸过来的手,自己拘束得很,干瘪的脑子想尽理由想要摆脱困境,却始终不得效果。 姑娘都是青春正好,人美情热的,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面容绝艳的小郎君,怎么可能放过,还是背后突然有男声响起,才哄散了一堆人:“这位小公子是我邀约而来的贵客,你们如此招待,可知无礼?” 苏佑感激地向男人看去,发现他不是中原人士,浑身结实,身形高大,络腮胡子径直到了耳根处。粗犷得像在草原上喝酒和人决斗的北方汉子,他眼神很凶,一扫过去分毫不留情面。 几个姑娘被他吓住,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散开,苏佑感激涕零地说:“多谢。” “不必,我只是看阁下似乎百般不情愿,才出手而已,这些姑娘向来眼光高,前几日尚书独子前来,都遭好一番嫌弃,你来她们却争相涌上来,可见很是喜欢阁下。” “是吗?几位姐姐还真是热情。”苏佑感叹。 “你我相见,既是缘分,我也算帮助过你,不知可否阁下同意也助我一次?” “我?我能帮助你什么?” “完成我的夙愿。”分明是粗野的汉子,却说话谦和有礼:“一整幅的中原图册。” “现下还差一人形,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如今看见阁下,恍若神击,我觉得今日如果和阁下走失,必将是我抱憾终生的事。”他说的赤诚而热烈,听得让人触动。 苏佑顿时使命感起来了:“我,我还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事呢?我天生愚钝,什么都做不好。” “能!阁下什么都不做,只需要站在我面前,就能。”男人生怕苏佑跑了,拉着他进了自己的卧房。 男人显然是游历四方的画家,角落是潦草的行囊,然而文艺画作却都是工整仔细的拜访,笔墨纸砚,案桌书签,皆是上品,颜料都是世间难寻的最纯正颜色。 苏佑被他安坐在位置上,长满络腮胡子,手指又粗又壮的高大草原大汉握笔绘画却也还真有那么点气势,眉目端详,视线专注。 苏佑坐着,时不时会伸长脖子偷偷看,但也看不见个所以然,只觉得男人画画认真。 男人的确是在极其认真的画他,而且线条苛刻,笔笔要求传神,但是他所画的苏佑却是穿着女子衣裙,面容优渥,斐然绝色。 他是北疆部落里的无名画师,游历中原大半生只为画画,手中这一副中原女子图鉴,是他要奉给可汗王的礼物,但是诸位副位皆以经补齐,却始终缺少一位人间绝色。 他一路跋涉千里上了京城,甚至进了美人如云的欢喜楼,只为了追寻着人间绝色,然而却始终不可得,今日忽然苏佑在他眼前忽至。 他眼前一亮。 人间绝色,或许也不一定非要女子。 而且他敢断言,他看画卷千万有余,前两千年绝对没有如此标志的人物,他这才急切地要苏佑替他完成画作。 若是错失,他是要遗恨终身的。 男人笔法越画越快,而且双眼越来越亮,最后一笔落成,额头满头大汗,心满意足地落下笔,宣称:“阁下今日往后花销皆由我包了,你只管敞开心思去玩!” “哦,多谢。”苏佑起身想要看看自己被画成了什么样,男人却抬手推他,急匆匆将他赶了出去,门急切地上了。 男人对着画卷十分满意,准备差人送到北疆部落供奉给可汗王,以庆祝他的生辰。 苏佑站在门口一脸懵逼,觉得自己似乎好像成了一个工具人,被男人用完了就赶走了。 而且男人邀请他的时候无比热情,简直下一刻就怕他跑了,现在赶他赶得像是不耐烦,一前一后差距大得简直不想是一个人。 大概,艺术家都是有点神经病的吧。 苏佑准备转身离开,然而目光一晃眼,却看见熟悉的人从门口走进来。 林端。 虽然他易了容,将白发遮掩成了黑发,惊艳面容转变的平平无奇,但是苏佑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只见林端走入内里,他做贼心虚地看了周围两眼,缩着脖子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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