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陛下还应允了这件事,把胆子不大的人吓得够呛,死也不愿去太医院了。 要说这事谁心里最不舒服,那就是裴瑾容了。 说好一个月,哥哥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好不容易等他出来了,身后还乌泱泱地跟着几个人。 “你们有空就多加练习,我过几日再回来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先留着,或者你们一起商讨也可。”宋闻清还没交待完他们剩下的事,裴瑾容就相当强硬地搂住了他。 可几人都不是会看眼色的主,一脸希冀地问宋闻清:“宋医师,我们可否跟着你一道去医馆?” “对啊对啊,我们还能帮上些忙呢。这样我们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可直接问你了。” 见宋闻清还有些心动,裴瑾容那叫一个委屈,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行。” 要是再不管管他都要哭了。 宋闻清无法,只得拒绝了他们:“无碍,医馆近来也没事,若是你们都跟着我走了,薛医师那边要是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几人这才作罢,裴瑾容耷拉的耳朵都扬起来了,宋闻清笑着牵住他的手,问:“翊儿呢?” 裴瑾容哼哼两声:“裴泽先把他送到水云间去了。” “裴瑾容,不会是你想要同我多单独相处一会儿才先将翊儿送去水云间的吧?” 裴瑾容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别扭地说:“有一点点。” 宋闻清:“……” “真的只有一点点。” 宋闻清失笑,故意逗他:“可是我想翊儿了。” 裴瑾容先上了马车,掀开帘,转头问他:“那你不想我吗?” “想,不仅一点点。” 因为这句话,宋闻清即使闭眼假寐,也能感觉到盯着他的眼神灼热无比,偏偏只要他一睁眼,裴瑾容又赶忙闭眼,脸红了一片,不知道的以为他怎么他了。 要说为何会去水云间,就得说到正巧江枝和江尧近来都有时间,前几日江言辞差人送了信来约着见面,还专门在信里强调了裴瑾容勿跟着来。但裴瑾容已然有了正牌的架势,把信打开随便看了眼就烧了,还管他允不允。 所以裴瑾容跟着宋闻清进门时,江言辞差点气炸了:“你俩和好了?” 宋闻清还未说话,裴瑾容像是打了胜仗的孔雀,得意道:“都好几个月了,江公子这消息不大灵通啊。” 江言辞:“……” 没管两人,宋闻清看着端端正正坐着的江枝和江尧,一时之间心里感慨得不行。 江枝眉眼凌厉英气,乌黑漂亮的长发随便用木簪束了起来,见宋闻清连忙拉着江尧起来:“闻清哥哥。” 江尧也从小团子变成个小郎君了,脸上的婴儿肥早已消失。他怀中还挂着宋翊,仰头笑盈盈的。 许久未见,自然要多寒暄些。宋翊显然是很喜欢两人的,缠着他们要玩,但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没多久就趴在桌上沉沉睡着了。 怕他着凉,宋闻清唤小厮将他带进上楼睡觉,这才和两人细细说来这些年的事。 “闻清哥哥,灰球跟着来京城了吗?” 江尧之前在云寒村时最要好的朋友便是灰球,即使是他离开后,灰球也是在门外哼哼唧唧了半天的。 他笑着道:“那是自然,离得也不远,你若有时间随时可以去。” 这顿饭吃得慢,宋闻清也慢慢知晓了江枝过几个月就要去西南了。她是军营中唯一一个皇帝亲封的女将军,听她的意思,她往后不打算回来,想一直镇守在西南。 她还说刚开始军营里很多人都看不上她,觉得她是个女孩儿也只会些拳脚动作,直至打擂台赛时,军营里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这才服了气。 江府肯定是不同意的,但是有了江言辞在其间和稀泥,时间长了自然就只能妥协了。 江尧今年十四岁了,在国子监念书,以后大概是要走科举的路。 他刚开始也是想同府中医师学上一二的,可惜他一看那书就觉得瞌睡,无法,只好听了家里人的话继续念书。 酉时三刻,几人从水云间出来,江尧在京城,宋闻清并不是很担心,但江枝就不一样了,她好强,真到了战场上,就是拼命的事。 可他也只能说:“江枝,保重好身体。” 江枝笑了,神色飞扬:“此前祖母催我快些成亲,我只道没心仪之人。可现如今我竟觉得若是是闻清哥哥,也不是不行。” 她的话一说出口,身旁的裴瑾容和江言辞气压都低了低。 “不过闻清哥哥就留给瑾哥哥吧。”她又道。 闻言,裴瑾容这才松了口气,还颇为得意地看了眼江言辞。 江言辞:“……” 裴瑾容何时变得那么欠打了? 临近辞别,江枝磨磨蹭蹭着没上马车,直至见其余几人都进去后,她才压了嗓子,笑着对宋闻清道:“闻清哥哥,灵山那件事多谢你了。” 多谢你一直没同别人说过我那卑劣的行为,她心想。 从云寒村回来后,她时常做梦梦见那血腥的一幕,那年她才十三岁,可是她的手已经沾满了血。 但她不后悔,只有这样江尧和她才能活下去。只是偶尔的深夜里,她会被惊醒,浑身发冷。 她心里也明白,宋闻清是知道的。可他纵容了她的行为,温柔地告诉她,江枝,你没有错。 像是在那肮脏的,想要拉她沉沦的地狱里圣洁的手,在那后面,是光。 宋闻清摸了摸她的头:“都长那么大了啊。” 江枝抿唇,眼眶里蓄了泪,她深吸了口气,将酸涩感压下去。 “闻清哥哥,保重身体。” — 宋闻清在医馆待了几天,见此前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小童已经可以出师,心里松了口气。开始教他们如何做生意,陆回也在一旁帮衬。 因齐书尧有了身孕,陆回不大方便出京城。宋闻清就让赵临去外县做买卖酒精的生意了。岑溪也有了消息,让信使送了信过来报平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他在太医院和医馆来回转,到了休沐的时间就同裴瑾容和宋翊到处逛逛。 直至某一日深夜,宋闻清被匆忙唤到宫中去,跟着小宦官来的还有一众士兵,里里外外把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宋翊受了惊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裴瑾容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 “薛医师,这是何意?”宋闻清冷声道。 薛洪面露难色:“陛下身体抱恙,等陛下身子好转了,自然会叫人撤兵。” 他这样一说,宋闻清便晓得肯定是宫中出了大事。怕他逃跑,裴府也被围了起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宋闻清也算晓得了。 “你和翊儿在家等我。” 裴瑾容点点头,目送宋闻清离开。 好在只是急性阑尾炎,此前他也多加留意过,有过准备。只是本来很容易的事,他要在皇帝身上动刀,却是件大事。 围在寝殿外的大臣们跪伏着,不允宋闻清动刀。 还是蒋洪气急,揽下所有罪责,才让宋闻清进了殿。 因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又服用了麻沸散,皇帝在床上躺了好几日都未见醒,连带着宋闻清和蒋洪都被关进了天牢中。 “陛下疑心重,这是他此前就吩咐下来的。”蒋洪习惯了皇帝的做事风格,语气相当平淡。 果不其然,约莫又过了几日,皇帝才幽幽转醒。其他人一看,态度立马转变了,嘘寒问暖的。 宋闻清只是问府邸外的兵撤了没,听到裴瑾容和宋翊都无恙后放了心。 皇帝也知自己做事不厚道,封赏了他和薛洪两人,从这以后,太医院里其他对宋闻清还抱有些许怀疑态度的才彻底服气。 天气越发寒冷,又是一年除夕。 宫中近来有传言说宋闻清和薛洪要在太医院各分半边天了。 宋闻清往手里哈了口气,踱步试图让身子回暖。外面下了雪,裴瑾容从马车上下来,将汤婆子塞在他怀里,把他身上的雪掸掉:“哥哥,有没有好点?” 他像个小暖炉,宋闻清往他怀里蹭了蹭,闷闷应声:“嗯。” “怎么了?”察觉到宋闻清语气里的情绪,裴瑾容心疼地问。 马车的速度不快,不会让人很难受。宋闻清吃了块糕点:“今日陛下寻我了。” 裴瑾容以为皇帝难为他了,冷声道:“他寻你作何?” 宋闻清轻笑道:“放心,不是坏事。” 他又说:“陛下问我要不要设立学堂,平时有闲暇时便和薛医师轮流传道授业。” 裴瑾容:“哥哥不愿是有何考量吗?” 宋闻清放下手中的糕点:“往前我虽也教授过不少人,但毕竟不是正式的,我心中自然不会觉得压力太大。可若是真是答应了,我竟会觉得有压力,怕自己教得不好。” 裴瑾容半蹲在他身前,仰头和垂眼的宋闻清对视:“那你想吗?” 宋闻清顿了顿,重重地点头:“想的。” 他想把现代学到的都教给有天赋的学子,这条路很长,只有几个人走在路上是走不下去的。 “既然哥哥想,那就去。” 和裴瑾容说完后,他心里好受了很多。京城的除夕很热闹,爆竹声噼里啪啦地从各家各户响起来,给冷冽的寒冬加了一丝暖意。 对于裴府来说,今年是个好年,大肆操办是少不了的。 府中大多下人都被顾楠差遣回家过年了,柳红自小跟在顾楠身旁,顾楠对于她来说更多的是个知心大姐姐,她不愿回去,便也留了下来。 虽然只有几个人,桌上的菜肴却是一样不少,丰盛得很。 吃完饭后,屋外放了烟花。宋翊还小,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毫无抵抗力,和灰球在院中撒欢了地玩着雪。 难得过节,宋翊穿得也不少,宋闻清就没管,和裴瑾容手牵着手站在檐下。 “哥哥。”裴瑾容转头看他。 “嗯?”宋闻清回神,“怎么了?” 裴瑾容笑着道:“我们元宵节去放花灯吧。” 宋闻清也笑了:“好。” 初六的时候宋闻清又回了趟宫中,答应了皇帝开设学堂的事。 皇帝从棋盘上抓了颗棋子,扔回棋篓,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宋闻清:“朕就知道宋医师心怀天下。”说完便差人下去办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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