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未变得不可控, 虽说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两, 但药材都是有用的,益德堂的百姓痊愈了个七七八八,直叫那些只晓得口舌之争的人面红耳赤。 百姓们都记得宋闻清的好, 时不时拎着水果什么的往中西医馆去看望他。而前几日说宋闻清没能力治好这怪病的几人也灰溜溜躲了起来,生怕被别人笑了去。 这事告了一段落后, 中西医馆也彻底声名鹊起, 这期间也有宫中之人寻来,问宋闻清是否愿进宫参加太医院考核, 可经益德堂的事的后,他对太医院已然没了兴趣。 暂且不说益德堂事件中太医院充当的是怎样的角色,若以后他当真进了太医院,那是断不能在外开设医馆的。 他虽也想看看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可他不愿一辈子被困在深宫中为位高权重之人行医治病,还不如就在这一片小天地里开个医馆,与裴瑾容慢慢老去得好。 听宋闻清拒绝后,小宦官嗓子极为尖锐,将手中拿的拂尘挎在臂膀间,朝皇宫的方向抱拳,冷笑道:“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只不过是免去初试罢了。天赐良机,区区草民不跪谢隆恩,反而三番两次拒绝,我倒是想看看是真有骨气还是装模作样!”说完便带着一众人回宫了。 宋闻清:“……” 这事慢慢被他抛之脑后,生活也从忙碌中寻到一丝闲暇。 某日,他如同往常一般在医馆内坐诊。可能是刚入秋的原因,换季让不少人都染了寒气,宋闻清接连看了十几个人,等全部看完时已经快傍晚了。他怕又有人来,想着再多等一会儿才好。 “闻哥儿,是不是要酉时了?”陆回探头问。 宋闻清点了点头:“感觉差不多。” 陆回起身抻了个懒腰,打趣道:“瑾小郎要来咯!” 脸有些热,宋闻清轻轻咳嗽了一下,起身收拾药匣子。 外面传来马的嘶鸣声,陆回以为是裴瑾容,心想今日瑾小郎来得可真快,却没想到来的是个估摸步入花甲的老者,头发打理得仔细,没有一丝凌乱。虽说上了年纪,倒也是老态龙钟。 “先生可是有何不适的?”宋闻清将药匣子重新放了回去。 老者打量了一下医馆,笑着道:“听闻小郎君医术颇高,便想着来看看。老朽也没提前告知,叨扰了。” 他的声音有力,脸上带着浅笑,给人一种慈祥的感觉。 “先生谬赞。” 陆回心领神会,忙将椅子拉开,让老者坐下。 宋闻清把上老者的脉,好一会儿,又说:“并无大碍,老者可放下心来。” 老者脸上仍然带着笑,宋闻清却觉得他好像叹了口气似的,连带着语气都多了点失望的意味:“如此便好,有劳小郎君。” 他重新起身,朝两人点了点头,便往外走了。 宋闻清心里说不上来的怪,他重新把药匣子提上,余光瞥见老者的步伐,微微一顿。 “先生腿脚此前可是受过伤?”他又问。 老者笑道:“好多年前的老毛病了。” “若是无何急事,可否让小辈看上一二?” “麻烦小郎君了。” 他重新坐下,宋闻清同他了解了情况后,才晓得原是之前在战场上落了病根,里面的箭矢碎片还未取出。虽说年头上来,也没什么感觉了,但每逢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痛。 因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晚上光线不好并不好做手术。两人商量了个时间后,老者才同他辞别。 “小郎君说的可是用刀将伤口重新划开,把里面的箭矢碎片取出来?”老者有些疑惑地问。 宋闻清点头:“先生放心,我做过不少与您情况类似的。” 老者又说:“我听闻这开刀动骨之术只有那宫中圣手可做,小郎君如此自信,敢问师承何人?” “年幼时学过一二。”他不愿再说,老者也只好作罢。 宋闻清将他送上马车,又朝他作了个揖:“那便过几日再见。” 老者放下马车帘子,好些时辰后马车才消失在街的尽头。 “薛医师,小生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解。”马车上的男人出声问。 薛洪心情好,道:“你尽管说就是。” “益德堂确实是小生看走了眼,未曾想到他竟真有些本事在身。”男人顿了顿,随即又说,“可像他这般本领的人,太医院也不是没有,他既拒绝了圣意,我们又何必再上门。” 薛洪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一般,乐呵半晌后才冷声道:“太医院当真有他这般本领的人?” 威压感让男人捏了一把汗,喉咙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 薛洪嗤笑:“齐河,你若有这心思,还不如多看些医书。” 齐河忙作要跪下的模样,被薛洪拦下:“马车的位置不宽敞,挤得慌,就不用行这些礼了。” 薄汗浸湿了鬓角,齐河颤着声道:“是,小生记下了。” “待会儿我要去一趟陛下的寝殿,你回太医院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心中也同明镜了。” 齐河抬头看了眼正在盘佛珠的人,赶忙垂眼应声:“自然。” 马车进了皇宫,薛洪拍了拍衣衫,坐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轿辇。 除了皇帝和妃子外,很少有人在宫中可乘轿辇。因薛洪跟在皇帝身边多年,加之圣手缘故,皇帝便让他有了这权力。 没多时,薛洪便到了皇帝寝殿。守在门外的宦官见他,忙迎上前来:“薛医师,陛下已等候多时。” 薛洪点头,跟着宦官进了寝殿。 “薛洪,快上前来和朕下盘棋。”皇帝大笑道。 薛洪将手浸在盆中,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方帕,擦拭干净了这才上前,他跪伏在皇帝身前,不卑不亢道:“臣来晚了,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不甚在意地摆手:“快快起身,怎么,连你都要在朕面前惺惺作态了?” “臣怎敢。”薛洪起身,在皇帝面前盘腿坐下。 “今日你执白棋。”皇帝笑着落了棋,示意薛洪到他了。 一盏茶的功夫,薛洪输了势:“陛下棋艺越发精湛了,臣认输!” “果然,其余人都不如爱卿懂朕。就你同朕下棋时既输得不难看,又让朕觉得这棋是靠朕自己赢下的。”皇帝抿了口茶,颇为赞赏道。 “陛下谬赞!”薛洪拱手道。 “太医院考核的事可安排妥当了?”身旁的宦官为两人添了茶,皇帝挑眉,让其余人都出去了后才问。 “安排妥当了。” 皇帝点了点头:“这事可不得马虎。” 薛洪应声,默了好一会儿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讲。” 皇帝看了眼他:“你说便是,爱卿不必拘束。” 薛洪怎敢放肆,重新跪伏在他身前:“臣今日寻了一人,此人医术甚高,但他不愿参加太医院考核,臣斗胆恳请陛下让他免了这去。” 空气凝滞,一时之间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医术和爱卿可能相比?”皇帝沉声问。 薛洪毫不犹豫:“不相上下。” “哦?”皇帝来了兴趣,“这世间竟有医术能和爱卿相提并论之人。” “陛下,臣差人查过此人过往。”他顿了顿,“惊觉某些地方臣实在比不上。” 见皇帝不再说话,他又道:“臣正值壮年那会儿,开刀动骨对臣来讲也不算是易事。可此人估摸才二十五六,便已相当娴熟了。” “才二十五六吗?”皇帝困惑问出口。 “正是。” 皇帝也不再说话,起身踱步了好一会儿:“若他当真像爱卿说的厉害,想必太医院的考核也不算难事。况且怎能免去,这传出去让其他考生如何作想!” “陛下,你可曾还记得臣年轻时同你一道上过战场?臣的腿在那时落了病根,至今未能痊愈。若他能治愈臣的腿,可算他通过考核?” 很少听见薛洪如此称赞一人,他向来心高气傲,怎会承认自己医术低人一等,皇帝也开始犹疑。 加之近日来他身子越发不如从前,薛洪看了好几次,却只得抓些调理身子的药养着…… “陛下,龙体重要啊!”薛洪的话像是钟一般,敲得他心神一晃。 薛洪趁热打铁:“益德堂的事便是此人写的药方子。且臣在差人查他时,也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若要算起来,此人和陛下还有点关系。” “此话怎讲?” “此人乃是瑾小侯爷的夫郎。” 瑾小侯爷?皇帝忙问:“可是大公主府上公子。” “正是。” 裴瑾容曾经双腿残疾这事满京城都是知晓的,当年他见顾楠哭得厉害,还派御医去过,可惜无一人有法子。薛洪上了年纪也动不了刀,只得作罢。 几年前宫宴上,裴煜说是一男妻治好的他还觉着荒唐,未曾想竟是真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皇帝大笑道,“你快快安排下去。” “是。” — 宋闻清送走薛洪后,在医馆外等了没多久,裴瑾容就来了。 “哥哥,我们今日走回去可好?”裴瑾容下了马车,牵住他的手道。 “咳咳。”来来往往都是人,宋闻清不大好意思,“你先别牵我。” “不行。”裴瑾容摇头,牵得更紧了,又道,“想和你多走一会儿。” 拗不过他,宋闻清只好囫囵点头。裴瑾容将他肩上的药匣放进马车,同车夫说好后才又牵回宋闻清的手,浅笑道:“今日我们晚些回去。”
第66章 他和裴瑾容也好些天未单独相处了, 宋翊虽有顾楠和裴煜带着,但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黏人也是正常的事。裴瑾容有一次在他面前委屈得不行,控诉他眼中只有宋翊没有他。 其实大多时候他们都是住在宋闻清买的府邸里, 只是因去时锦铺要经过裴府,恰好将宋翊送到裴府去,晚上再接回来就好。要么就是两人都忙时, 便让宋翊在裴府歇上几日。 仔细想来自己近来好像真有些冷淡裴瑾容了, 他有些心虚地偏头。 裴瑾容见他没再多说些什么, 像只护住食物的大狗, 开心地忙拉着宋闻清往外走。长安街上人来人往, 他和裴瑾容如同寻常恋人般,吹着九月的晚风在城中散步。遇到新奇玩意儿, 裴瑾容便驻足停下问他是否喜欢。 “哥哥,我听闻今日江边有猜灯谜, 你想去吗?”裴瑾容眸若灿星,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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