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日他算不上轻松,接连看了十几个人, 吃不消是在所难免的。甚至不知为何, 他心中还烦闷得慌, 可裴瑾容带他出来逛了会儿,倒是放松了下来。 他用力点了点头:“想!” 许是越年长也越克制自己不合理的行为,但今夜做些疯狂的事似乎更合时宜。两人一路小跑着到了江边, 宋闻清用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好半晌才笑着道:“感觉像是回到几年前那个夜晚了一般。” “是有点。”裴瑾容轻轻拍着他的背, 试图让他平缓下来。 江边有不少人在放花灯, 宋闻清不想花冤枉钱去买,便拉着裴瑾容往猜灯谜那儿去, 小声道:“阿瑾,娘说你念书念得好,猜灯谜应当也不在话下吧。” 裴瑾容望着他满脸期待的神色,也不想扰了他的兴致,只得堪堪地说:“我试一下。” 一个花灯要四十文,猜一次灯谜要四文,宋闻清本来想的是只用猜一次便可,怎想到裴瑾容猜了好几次都没猜出来,最后还是他自己上阵才成功的。 宋闻清心里是挺高兴的,但某人就难过了,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都丧丧的,刚才还晃得厉害的尾巴耷拉下来,可怜得不行。 被他逗笑,宋闻清故意道:“没想到娘的话也不能彻底相信。” “他出的那些题目我都未曾看过。” “要是他说孟子我肯定能说上一二。” “他故意绕弯子,,再来一次我肯定行。” 不服输的某人小声咕哝,说着还想再回去重新猜,宋闻清眼尾染了笑意,眉眼弯弯地拉住他,“一个就够了。” 裴瑾容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可怜巴巴道:“可是我没有……” 宋闻清:“……” “别哭别撒娇,我去给你猜一个回来。”他的眼神过于灼热,宋闻清慌得忙将手中的花灯塞给他,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没好一会儿,他又抱着个花灯回来,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喏,你的花灯。” 耳后根却红了一片,怕惹毛了他,裴瑾容只敢低低地笑出声。 宋闻清用脚轻轻踹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不准笑。” “好。” 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莫名让宋闻清觉得,他似乎永远都会站在他这边。 心里像是被猫挠了挠,他忙道:“去放花灯。” 花灯上是要题字的,宋闻清拿笔,一时之间不知写些什么好。却见裴瑾容想了会儿就流利地往下写了,宋闻清有些好奇,探头想看他写了些什么。 谁曾想裴瑾容侧过身,不再让他看。 宋闻清撇嘴,低声道:“你给我看我也不看。”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要写的,他默了默,才写下洋洋洒洒几个字来:世无良医,枉死者半,此言非虚。 “会的。”裴瑾容突然出声道,又说,“哥哥会是良医的。” 宋闻清笑着说:“这是一位老神医写的,也算用来警醒我自己罢。” 直至花灯渐渐在水上失了踪影,两人才又牵着手往府邸去。 “你就不能悄悄告诉我你在上面写了什么吗?”宋闻清有些恼,实在好奇得紧。 九月桂花已经开了大半,晚风拂过树叶,带来阵阵幽香。 裴瑾容停了脚步,俯身在宋闻清耳边小声道:“愿与君生生世世。” 宋闻清还在现代时最喜除夕夜看烟花在空中炸开,晃得他睁不开眼来,脑中只剩下了眩晕。可他极喜欢这种感觉,只有在那一刻,他的心会剧烈跳动,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但这一瞬间,明明没有烟花,只有裴瑾容简单的几个字,却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 “裴瑾容。”他柔声喊。 “怎么了?” “你能亲亲我吗?”宋闻清又说。 温热的触感贴上他略带凉意的唇,今夜的月披了层朦胧的纱,带了丝秋的寒意。 “若是以后我消失了,你到处都找不到我怎么办?”两人的手十指紧握,宋闻清难得有些不安。 裴瑾容将他落在颊边的头发撩到耳后,摇头道:“不会的。” 无论哪儿,他都会找到的。 — 因薛洪的缘故,这几日宋闻清都很忙。一是为了准备要用的器械,二是薛洪的情况比较特殊,毕竟有了好些年头,箭矢碎片若是在筋骨里嵌得深,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好在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虽花了不少时辰,但也算顺利。 刚开刀动骨,自然不便挪动,薛洪在医馆二楼住了下来。加上时不时的还有些奇怪的人进门给薛洪送吃的,时间长了,陆回他们也开始小声讨论薛洪的身份。 陆回脑洞大,甚至还说是不是敌国派来刺探军情的。宋闻清受不了他整天瞎臆想,给他安排了不少活做,果然,没几日后就消停了。 几个月的光景转瞬即逝,薛洪的腿也慢慢痊愈,好了个七七八八,就连下雨也不疼了,见宋闻清时眼睛都是笑眯眯的。 “宋医师有这本领何不去太医院考核一试?”薛洪临走时假装不经意地问。 太医院考核已经过了数日,就算是想去也不能去了。说起这事陆回还念叨过几次,但宋闻清不愿去,他也不会多加干涉。 许是相处久了的原因,再说这话也不是不能说,宋闻清道:“先生看笑话了,小生并无鸿鹄大志,只愿在这方天地中为百姓行医治病罢了。” 薛洪点了点头:“那倘若太医院允你在外开设医馆,继续为黎民百姓治病,你可愿意?” 察觉到什么,宋闻清默了声,好半会儿斩钉截铁道:“自然。” 他仍然想进太医院学习更多的知识,可私心告诉自己不愿一辈子被困在宫中,这才有所犹豫。 “如此甚好。”薛洪笑着道,“宋医师不必再唤我先生,唤我薛医师即可。” 宋闻清愣了愣,薛洪看他一脸困惑又继续说:“薛洪,幸会。”
第67章 直到薛洪走了半晌后, 陆回激动得不行,忙问:“闻哥儿,刚才那人是说自己叫薛洪吗?会不会就是那个宫中圣手?” 薛洪的名气大, 即使远在云寒村也有不少人知晓,头一次见到活人,更别说宋闻清还帮他治好了腿, 陆回可骄傲坏了, 逮着熟人就说。 宋闻清虽不说出口, 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薛洪那话的意思就是若他愿意, 可不用一直待在太医院里,若是想仍然可以开医馆。 果然, 十月初的时候,宫中来了人。还是之前那个小宦官, 不过态度倒是变得快,笑呵呵地让宋闻清快些准备好去太医院的东西。 许是为了熟悉宫中的规矩,虽说对御医没过于苛责, 不允许出宫这些规定通通都是没有的, 但宫里人大都精贵, 讲究的东西也多,言行举止还是得注意,因而每次考核后都会强制要求在宫中待满一个月的规定也慢慢沿袭下来了。 走的那天, 裴瑾容抱着宋翊,眼巴巴地站在宫门外看他, 一大一小可怜得泪眼汪汪的, 除了他们城门外还有几人,大家伙儿是日后的同僚, 见状还打趣了几句。 其实裴瑾容要是用小侯爷的身份自然是可以自由进出宫门的,可宋闻清怕被别人看了去在背后说闲话。毕竟他本来就不是通过考核进的,到底有些理亏。 果然,那几人不知晓他身份时还算客气,知晓他叫宋闻清后脸色都变了,有意无意地孤立宋闻清。 他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循规蹈矩地干着自己的分内事。他们同一批进来的人年纪都相差不大,估摸在二十八九的模样。要用其他老医师的话来说那就是门都还没跨进去一步,自然不会让他们马上就上手。 故而当那些人见薛洪亲自带着宋闻清往外走时,还以为他背后的靠山便是薛洪,心里别提有多眼红。 薛洪也知宋闻清少不了被针对,问道:“可需我帮你和他们说清楚?” 宋闻清想了想摇头:“这倒不必,若是你同他们说了他们也只是口头上应声,照样不服气。” 要真说起来,他还比几人年长几岁呢。这个年纪他以前也有过,正是想一展宏图之时,若是放在以前他知晓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的医院里突然来了个和他年纪相差不大,职位却比他高的,心中也会不爽。想让他们服气,最简单的事便是靠实力。 薛洪听他这样讲后,也不再管了。于是太医院对宋闻清那叫一个横眉冷对,甚至有个人憋不住气,喊着:“有本事你就和我比上一比!” 他刚开始见宋闻清时以为他是个小哥,没曾想看久了才看到藏在额间的孕痣,哥儿怎可以做御医?要说出去定会被人耻笑。 宋闻清没拒绝:“你想比什么?” 旁边其他人起哄着比针灸,毕竟前几次考核中这人针灸都是榜首。 “那就针灸吧。” 宋闻清闻言,点了点头,从药匣子里拿了银针出来。 怕不公平,其余几人还专门找了太医院中和薛洪针锋相对的。怎想到这人看完宋闻清下针后,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拿着针的手微微发抖,直接说:“不比了,我认输。” 宋闻清挑了挑眉,身旁几人神色各异,倒是消停了一阵。 没几天后,又有人要和宋闻清比用药。薛洪路过时还看了一眼,直直摇头:“你们都不知道益德堂那药方是他开的吗?” 薛洪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就走了,剩下几人在怔在原地,彻底歇了气。 宋闻清以为这事过后他们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但若有若无的视线实在让他难受。某日,他将自己做的医用器械拿了出来,当着几人道:“你们谁要和我比用刀吗?” 他们大多都擅诊脉抓药,要么就是针灸,虽有会用刀的,但宋闻清的一套工具他们也是第一次见,眼巴巴望着都没说话。 直到宋闻清差人去御膳房抓了只兔子,当着他们的面将兔子剖好又迅速缝合好后,这等手法他们未曾见过,也从刚开始觉得血腥捂着嘴吐变成一眨不眨地看着宋闻清的手游刃有余地缝合好每一处。 宋闻清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人,只问了一句:“想学吗?” 几人一听这话,忙不迭点头:“学!” 从那以后,他们彻底消停下来,活生生成了宋闻清的小尾巴,走哪儿跟哪儿。 宫中有传闻说太医院多了几个医疯子,每天眼睛都乌漆麻黑的,像是没睡够一样。更恐怖的是大晚上还能看见好几个人手里拿着刀,吓得前去请御医来给贵人瞧病的宦官们都不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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