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戏台上叫嚷着的戏子,觉得颇有意思。 陆青挤在他身边,觉得小仙人身上的味道清幽好闻。 以往来这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她只要稍微离小仙人远那么一点,就会觉得周围人的汗味恶臭难闻。 奇怪,这天上的仙人,竟当真是干干净净到了出尘的地步。 于是陆青离时屿越发近了。 小公主大大咧咧的,不通人事,时屿却是懂的。 他身体僵直了片刻,无奈地扶起她:“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得离我远一点。” 陆青听了,委屈地一扁嘴巴:“可是其他人难闻啊。” 时屿愣了一瞬,明白了什么,不由觉得好笑。 说经常来这玩,信誓旦旦的是她,嫌弃这里气味难闻的也是她。 以前总有人和他说,女孩子都是可爱又难懂的生物,果然如此。 时屿隔着衣袖拉住陆青的手腕,温声道:“那我们往前去一些。” 陆青脸蛋又红了,乖乖说:“好。” 这一往前,便冲到了人群最前方,戏台子的边缘上。 时屿瞧见那挥舞生风的刀枪,不动声色把小公主拦在了自己后面。 陆青看的兴起,踮着脚尖入了神。 那是一出讲述某代大将军的戏。 舞台上红脸黑须的汉子挥舞着他的红缨枪,在边塞奋勇杀敌,率领五千大军一举拿下匈奴敌首。 他们在营中喝酒吃肉,士兵们夸耀着将军神勇,说等回了京,圣上定有大赏。 但事与愿违,待回到京中,因将军功高盖主,圣上剥了他的军权,将其软禁在皇城内。 没了兵权的将军就是纸老虎,京中人人都知将军失了圣宠,屡屡欺辱。 待匈奴再犯时,圣上手忙脚乱,吃了几次败仗后便不得已起用将军。 但几年过去,军中士兵更迭换代,他威严不再,率领千军前去退敌时,居然有近千名懦弱逃兵。 盛怒之下,大将军将逃兵斩首示众,重新建立军威。 逼退匈奴之后,士兵们又围在营地篝火边,夸耀将军神勇,说待回京之后必有重赏。 哪有什么重赏?大将军摸着长枪柄,当晚便杀了全营帐的士兵。 战后足足三千将士,挨个在睡梦中人头落地。 戏台子上火光猎猎,衬托出人间炼狱般的惨烈景象。 饰演大将军的戏子浑身浴血,手持长枪,那红缨被血浸透,颜色愈加深沉。 那浓重的血味过于逼真,时屿不着痕迹地拉着陆青后退了一步。 戏台上的大将军侧过头来,虎目圆瞪,紧接着,长枪携卷浓郁黑气,直直朝着时屿刺来!
第118章 病弱徒弟和他的白切黑师尊(32) 电光石火间,时屿立刻抱着陆青往后倒去。 这一下幸运地没有伤到他,时屿本以为下一击他肯定躲不掉了。 谁知道,身后不知为何响起兵器落地的声音。 “哐啷”一声,分外沉闷。 染血的长枪狠狠扎在地板上,敲出一点碎末。 那饰演大将军的汉子一点点往前挪动,手指攥紧了长枪柄,然后缓缓阖上眼眸。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呛人的火药味,闻的人鼻子发堵。 陆青脸色惨白,她环抱住时屿的肩膀:“小仙人!你有没有受伤?” 时屿抿唇看了自己一眼,宽慰道:“无事。” 那伤人的戏子只使了一击,便不知为何倒地不醒了。 人群渐渐开始骚乱。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 “戏台上的戏子全死了!” “……那是真血!不是道具!” “还有人被烧死了!” 火光越来越大,逐渐烧到了隔壁戏台。 有人赶紧报了官,估计过不久就有官府的人来了。 陆青被搀扶着站起来,她甫一看清时屿的脸色,就吓了一大跳。 惨烈的白,没有一丝血色。 陆青着急的要哭了:“都怪我都怪我,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每次带着小仙人玩,小仙人都会受伤,她这是什么运气! 时屿现在的身体本就不能受惊,现在其实只是面色吓人了些,其实没多大事。 眼看陆青就要掉眼泪了,时屿只得先哄好她。 “别哭了殿下,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陆青大吃一惊:“可是,那里有死人!” 时屿语气冷静:“看的就是死人。” 陆青瞪大了眼睛。 时屿将她扶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放下,然后强忍着血腥味去到了那饰演大将军的戏子处。 地上躺着的戏子一身厚重的盔甲,应当是已经断了气,但手里还紧紧握着红缨枪。 时屿衣袖捂住口鼻,用力将那汉子翻过身去。 却见那汉子的胸口破了个大洞,创口极其不平整,看不出是什么武器伤的。 最重要的是,方才并没有人在这汉子身后。 那这伤口?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压下心中所想,正要站起身来。 前方突然出现一队身着金甲的官兵,马蹄声响亮。 带头的那位侍卫长骑在高头大马上:“愣着干什么?都给老子抬水去!” 他调转马头,见有人蹲到尸体旁,顿时皱起眉头,大喝道:“那边那个!谁让你站那的?!让开!” 时屿面不改色站起来,俯首行了一礼,便要往旁边退去。 谁知那侍卫长不饶人,横眉冷竖道:“跑什么?姓名籍贯都报上来!跑这么快是心虚吗?!” 时屿眸色平静,正要说话。 肩膀忽然被人按住,陆青这小姑娘还没他高,身体都还在颤抖,却一把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娇艳高傲的脸: “大梁公主在此,谁敢造次?” _ 不远处,屋顶上,陆昭明静静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少年少女,长睫垂着,看不清神情。 在他身后,陆筠手握黑金折扇,顺着自家大哥的视线往下看去,顿时啧啧道: “呀,小美人这艳福不浅啊,好像还是大梁的公主?嚯,四舍五入岂不就是你孙女?” 他折扇柄一敲掌心:“亲上加亲啊大哥!” 陆昭明冷冷看了他一眼。 接着湖蓝色长剑出鞘,擦过陆筠胯下三寸,直直地飞了出去。 陆筠:…… 他裤裆一凉,有些欲哭无泪:“我又哪惹你了?” “家里的小娃娃都学会拱白菜了,这还不好吗?” 气氛越来越冷凝。 感觉到磅礴的杀意之后,陆筠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陆昭明将长剑召回,闭了闭眼。 良久,发出一声苦涩的笑。 陆筠被他这模样搞的心惊胆战——他大哥何时这么笑过? 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试探着去拍大哥的肩膀。 这一拍不要紧,陆筠掌下使了灵力,一触碰到陆昭明的肩膀,就有一股极浓极恶的黑气往他掌心撞过去。 陆筠骤然瞪大眼睛:“……心魔?” 陆昭明拍下他的手,转身便要走。 陆筠连忙跟上去,他脸上还有不明所以的茫然: “大哥,你这心魔是怎么回事?!” 冷心冷肺到断情绝欲的昭明仙君,居然也会生出这样恶极欲极的心魔?! 陆昭明不理他,转瞬就回到了皇宫中那处院落。 陆筠不依不饶,胆大包天地伸手拽住陆昭明的袖子:“说话啊!那心魔怎么回事?” 陆昭明冷冷看他:“道心不稳。” “我当然知道是因为道心不稳!”陆筠简直快要抓狂,“你倒是告诉我你为什么道心不稳啊!” 陆昭明移开目光,又不说话了。 陆筠恨死了他这一到关键时候就变锯嘴葫芦的性子,恨不得原地自杀给他看。 他在院子里急的跳脚,陆昭明却兀自回到房中打坐。 他妈的,老子在外面急的不行,你自个倒是悠闲快活起来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 越是修为高的人物,生出的心魔就是凶恶不驯。 这要是大哥一个没压住突破了,心魔再跳出来捣乱,到时候…… 妈的怕不是直接要被雷劫劈成焦炭,到时候他大哥连全尸都留不住。 好好的怎么会生出心魔? 陆筠百思不得其解。 没人比他更了解陆昭明了,那人就是块木头,没心肝的狗屁玩意,自己在他眼里恐怕都只是块能跑能跳的肉。 遑论心魔?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陆昭明现在还真就把一人放到心尖尖上了,不就是那位…… 陆筠愣住。 想起方才大哥站在屋顶上,痴痴望着下方举止亲密的少年少女时露出的表情。 他冲到窗户外面,用力拍打窗棱: “你他丫的是不是对小美人心怀不轨!” 床榻上安静打坐的陆昭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陆筠。 说了句:“聒噪。” 说了这么冒犯的话,他得到的回答居然不是责骂,而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聒噪”? 这反应…… 陆筠感觉自己快要被吓坏了。 他大哥,居然会爱人? 陆筠五脏六腑都要烧成灰了,他咽下一口唾沫,一边哈哈笑,一边飞速离开了这座院落。 他得去找时屿,立刻,马上。
第119章 病弱徒弟和他的白切黑师尊(33) 时屿并不知道有人着急忙慌地要找他,他此时还在瓦舍里头,和侍卫长一同察看地上那具尸体。 侍卫长早就没了一开始的凶神恶煞,却也并不谄媚,恭恭敬敬地和陆青行礼过后,便也跟着凑到了时屿的身边。 地上那具尸体看起来面色乌青,指关节和嘴唇都透着死去多时的青白色。 可是距离他倒地时只过了短短几息。 所以这个人,早在挥舞长枪杀人之前就已经死去了。 绝对不是凡人手笔。 时屿掩下眸中异色,站起身来,朝着戏台子上走去。 舞台上尸体横陈,鲜血流了满地,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血,哪个是假血。 只能看到一地的粘稠。 这一整个戏班子基本上没人活命,但凡是参演了这出戏的,全部都死在了那汉子的长枪之下。 这些戏子身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奇异的伤口,大部分都是长枪洞穿心脏,或是咽喉,当场丧命。 半点呻吟都没发出来。 时屿垂下手,看了一眼戏台下方含着眼泪期期艾艾看着他的陆青,不由得莞尔。 这姑娘怕是所有的勇气都用在刚才自证身份上去了。 如今光是一个人站在那,都怕的全身颤抖。 时屿环顾四周之后,确定没什么可以查探到的之后,便赶紧跳下戏台去陪陆青。 小公主吸着鼻子,抬首去看时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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