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张脸,阴沉又可怖,就连露出来的笑都阴森刻骨: “我说昱儿那些时日怎么都不肯理为父,原来是被正道的美人勾去了心神。” 严承昱抬手擦去眼皮上的鲜血,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重复道:“孩儿想娶云水宗大弟子,时屿。” 严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微微笑着。 修长的手指攥着长鞭柄,隐约能看到鼓起的青筋,不知是不是气的。 他反过手,将鞭子柄对准严承昱的脸,刺入被鞭打开的伤口,狠狠剜着其中血肉。 那柄首是由龙骨削成,刺进伤口后除了疼痛之外,还有强大的龙魂涌入严承昱脑中,横冲直撞,痛苦不堪。 但他却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痛苦,闭上眼静静受过,只有额头上冒出的细汗,昭示着他并无表面上那样平静。 严酆声音含笑:“本座倒是要看看,那云水宗大弟子究竟是长的怎样一副天姿神貌,才叫我的昱儿如此痴迷。” 柄首最后在伤口中狠狠一勾,鲜血被榨出,顺着山根往下蜿蜒流淌。 严酆抽出帕子,细细擦拭柄首: “那云水宗大弟子现在何处?” 严承昱一声不吭,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得不到回应,严酆面色阴沉,神情一厉,抬腿将严承昱踹倒在地: “说不说?” 他们的相处方式着实不像父子,严承昱于他而言,仿佛只是随意发泄怒火的工具。 严承昱后脑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他手中有黑色的魔气凝聚。 严酆看到了,咧嘴一笑:“想杀我?你还差得远。” 黑色皂靴踩在严承昱胸膛,魔尊的声音满含兴奋之意:“不告诉也没关系,本座会把他揪出来的。” 话音落下,严承昱直接被轰出大殿,摔在破石土堆上。 灰尘蒙了满脸。 严承昱咳出一口血沫,慢慢站起身来。 他的脸上早就没了在时屿面前半是天真半是愚蠢的的神情,反而麻木到像一具傀儡。 良久,他豁然一笑,脸上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_ 大梁宫殿。 那些貌美的少年少女,都是梁皇派人花了大心思,从外面搜罗来的。 确保身家足够清白,身子足够干净。 但梁皇还是有些害怕。 他坐在龙椅上,看不清仙长的神色,便愈加惶惶不安。 太后看出了他的心思,宽慰道:“莫怕,哀家曾在典藏中看过天家人对这位老祖的评价。” “这位老祖宗虽惊才绝艳,但及冠之后都未曾碰过女人。当时的皇上为此也甚是忧心,使出了不少法子。如今回到皇宫,哀家这番提议,也算是了却一桩憾事。” 梁皇听罢,觉得有点道理,便勉强放下心来。 但事实上,陆昭明的脸色早已经面沉如水。 他瞧了眼小徒弟的神色,语气越加柔和:“小时很喜欢美人?” 时屿回过神来,歉疚地笑了笑:“弟子只是欣赏美丽的皮囊罢了。” 说完又看向慢慢向这里走近的少年少女,红晕更深:“……都很好看。” 陆昭明快被气笑了他妈的。 五指快要把玉勺捏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在他胸腔内横冲直撞。 驱使他放下筷子,推开试图坐到他怀里的少女,伸出手臂将小徒弟抱在了自己怀里。 时屿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清醒之后,他已经在满座权贵眼底下坐在自己师尊腿上,被喂着吃了好几块白玉豆腐。 时屿:…… 他耳垂红的能滴出血来,压低声音恨恨道:“你在做什么?快放我出去!” 陆昭明不闻不问,掐住小徒弟乱动的下巴,强硬地将盛着白玉豆腐的瓷勺放进他口中。 时屿眼泪都要被逼出来:“师尊,你……” “我什么?”陆昭明置若罔闻,他垂眸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觉得这时候的红晕看起来才顺眼。 不是因为别人,单单只是因为他,小徒弟的脸上才会出现这样漂亮的反应。 只是因为他。 陆昭明眼眸深了些许。 时屿被紧紧禁锢住腰,分毫动弹不得,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但陆昭明不许他这个时候哭,不着痕迹地用衣袖擦干净他的泪水,附在小徒弟耳边说: “再哭,为师就亲你了。” 时屿立刻就不敢掉眼泪了。 大庭广众下,抱一抱就算了,要是亲上了,那…… 时屿想想都兴奋。 他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见时屿又怂又乖,居然真的不哭了,陆昭明还有些遗憾。 然后若无其事地往时屿碗里夹菜。 他大抵是坏到了骨子里,才会失了心智地去强迫自己的徒弟。 宫殿中寂静无声。 围过来的少年少女们呆愣在原地,不知是该继续上前,还是打道回府。 还是旁边一位俊秀的公子哥率先开口:“仙长倒是和徒儿关系很好。” 宾客们连连附和,同时也在心中腹诽。 这哪是很好啊,瞧这舍不得放手的样式,分明是在拿徒弟当媳妇疼呢。 陆昭明温和一笑:“徒儿黏人的紧,让各位见笑了。” 那公子摆手:“不打紧。” 他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一直低垂着头的时屿身上:“仙长,你这小徒弟怎的一直不愿见人?” 时屿身子一抖,抬起头来,俊逸灵秀的脸上睫毛颤动,隐隐含着一点不知是什么的泪光。 公子一时间看愣了。 “这小仙人同仙长,倒是一般的好看。” 他的位置设的有些巧,时屿又一直站在陆昭明侧后方。 是以两位仙人进来时,公子便只能清晰地看到陆昭明的样貌。 他掩去眸中异色,端起酒盏向时屿遥遥敬礼。 时屿颤抖着手,想去拿桌案上的酒盏。 但陆昭明挡着他,不让他动。 时屿抬首,眼中泪花闪烁,声音又轻又怯:“师尊是想逼的弟子离开云水宗吗?” 轰隆一声,陆昭明脑海骤然清明。 酒盏倒落在地,洒湿了地板上铺着的红绒毯子。 欲海翻腾,心魔已生,陆昭明方才恍然醒悟。
第117章 病弱徒弟和他的白切黑师尊(31) 从前修炼时万千磨难,种种苦楚,都未让陆昭明生出心魔。 如今却在宴席上,众宾客之间,被滔天嫉妒蒙蔽了心智。 一念间,心魔顿生。 又在时屿轻轻一句话之后,烟消云散,郁气藏匿。 陆昭明表情痛苦,他手一松:“……抱歉。” 欲海无边,罪大恶极。 时屿要的就是他痛苦。 他佯做颤着手脚,从陆昭明怀中出来。 旁边的蓝衣公子对着他微微一笑。 时屿面色苍白,微微点头示意。 那群少年少女眼色还算了得,左右看了看,见氛围不对,便明智地退了出去。 太后已然目瞪口呆。 她抖着手去拿桌案上的杯盏,澄黄的茶水洒出来一点,沾湿了绸缎衣襟。 梁皇连忙帮忙把杯盏扶正。 她惶惶然说道:“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梁皇有些心虚,他想自己应该尽早察觉的。 但为时已晚,他只能宽慰道:“母后莫要忧心,仙长他不会同我们计较这等无心之失。” ……吧? 梁皇内心忐忑不安,他只能偷偷去看底下那位仙长的脸色。 见对方似乎并未将目光投过来,这才稍微放宽心。 直到宴席散去,仙长都没有来找他的麻烦。 梁皇心下安定。 可笑他之前还以为仙长想让小徒弟与阿青联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仙长要是知道了,可不得一剑捅了他。 梁皇心有余悸。 想到这,他便挥手唤来了一名小太监:“临颖公主现在在哪?” 小太监犹豫了一瞬:“宴席之后好像就离开了,不知道是往了哪里去。” 此时,陆青正偷偷摸摸扒着慈宁宫旁边那座小院,想要确认那位大仙长在不在。 她不敢走正门,便轻手轻脚地去翻宫墙,磨的双手都快要破皮。 等她费尽心思地终于跨上宫墙,探着脑袋往下看的时候,就发现小仙人一身青衫,束着发,抬首静静地望着她。 陆青瞬间僵直。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喊了句:“……小仙人。” 时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微微一笑:“不下来吗?” “发髻都乱了,流苏缠在头发里可不好看。” 陆青连忙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公主,也是个十分爱美的小公主。 正在这时,她听见小仙人在墙根边上轻轻地笑,笑声温润动听。 陆青红了脸:“你笑什么啊?” “没笑你。”时屿,“需要我接住你吗?” 陆青犹豫了一下,漂亮的杏眼左右看了看,指向角落处的梯子:“把那个帮我架过来吧,本宫自己可以。” 时屿便去将梯子架了过来。 陆青不愧是从小在乡间野惯了的丫头,有了梯子之后动作便利索起来。 三两下便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她胆战心惊地往院子里看,小声问:“小仙人,你师尊不在此处吧?” 时屿沉吟片刻,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师尊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了。” 陆青不明所以:“为什么?” 他们师徒两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时屿笑而不答,岔开话题道:“殿下来此处是做什么?” 陆青眨了眨眼,问:“小仙人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时屿算了算日子,点头说:“是的。” 陆青肉眼可见地不高兴起来,她说道:“那不如和本宫到外面去玩吧?” “外面?” 陆青点头:“宫外,集市上,要不要去?” 想起陆昭明现在应该还孤苦伶仃地自己待在房中。 时屿便勾了勾唇,欣然应允:“好啊。” 大梁的皇都热闹繁华,周边果点铺子比比皆是,米铺饭馆,油店钱庄,到处都是小贩叫卖的声音。 官道上并无疾驰的马匹,车辆缓慢,徐徐而过。 天子脚下,盛世人间。 陆青拽着时屿进了瓦舍。 她一身华贵的丝绸料子,混迹其中也不嫌弃,将一顶红狐面具遮盖在脸上,露出秀美的下颌线条。 瓦舍中鱼龙混杂,热闹非凡,他们在拥挤的人群中,在各色戏台之间乱窜,最终停在了一处氛围格外高涨的戏台子面前。 时屿仍旧是那一身素净的青衫,被白玉簪子挽起来的头发微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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