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明抿了口茶,抬眼朝濮元良看去,微微勾唇,端的是一副如玉君子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不客气: “濮宗主,还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情。当初是你在我山门前跪了七天七夜,祈求我出山庇佑云水宗。我见你心诚不似作伪,这才勉强答应。” “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本君在的这些年,无人胆敢来犯云水宗,保了你云水宗上下千万条人命。” 陆昭明琥珀色的眼底闪过冷意,腰间长剑铮鸣: “你敬我一句仙君又如何?这天下人合该都敬我声仙君,不差你一个。” 他这番话堪称狂妄,却是事实。 有人想唤他仙君,还唤不到。 这就是大乘境巅峰强者,一剑破万钧,名动九州的陆昭明该有的底气。 濮元良掌心紧攥,面庞憋的通红,想反驳,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这就是事实。 但一想到他至今卧病在床的儿子,濮元良便怒上心头,生硬道:“尽管如此,这也不是你伤我儿的理由!” 他恶狠狠地瞪向时屿,伸出手指死死指着他:“此事原本就是那孽徒的错!若不是因为他,我儿也不会受惊!陆昭明,你身为一介仙君居然徇私枉法,包庇祸端,简直愧对天下人!” 时屿咬住舌尖,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嗤笑——他最讨厌有人这么指着他了。 挡在他身前的陆昭明淡淡看着濮元良,目光中满是冷意。 他好不容易才将小徒弟从自责中拉出来,若是因为濮元良这一番话前功尽弃…… 陆昭明抿唇去看时屿。 这下果真看到少年神色怔愣,眉宇间尽是担忧的愁色,丹凤眼竟是又盈了薄薄一层泪水。 他家小徒弟心软,还心善,被濮元良这么一说,恐怕内心更加过不去。 此事本就不怨他家小徒弟! 心中戾气更甚,只一瞬间,陆昭明长剑出鞘,瞬间削去濮元良一只手臂! 面容清俊的男人一步步向他走来,语气森冷:“别说你眼瞎心盲辨不清真相,就是我真的徇私枉法,包庇祸端,你又能奈我何?”
第91章 病弱徒弟和他的白切黑师尊(5) 手臂被斩开之后,鲜血落了满地,洁白的庭院墙壁被溅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格外刺眼。 濮元良身体踉跄,捂住肩膀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只已经沾染了尘土的,属于他自己的手臂。 因其速度太快,濮元良甚至没有感到多少疼痛。 修行之人最耐疼,濮元良怒不可遏:“陆昭明!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可笑,你莫非忘了,究竟是谁将本君的徒弟逼到此等地步?” 陆昭明修长的手指拂去剑刃血珠,将白皙指腹淬染的鲜红,有种绮丽冷艳的美感。 他浅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无端生出骇人的压迫感,微抬下颌: “念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我不杀你,但濮子真,今晚我就去取他狗命。” 话音落下,长剑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兴奋地铮鸣作响。 这声音无疑是濮子真的催命符。 想到自己的儿子,濮元良颤抖着双手,大喊道:“不!” 他眼眶通红,咬咬牙跪在地上:“还请仙君手下留情!” “犬子尚且年幼,令徒之事绝无可能是犬子所害!还望仙君明查!” 呦,这个时候就喊起仙君来了? 时屿无趣地打了个呵欠。 看戏看够了,时屿懒洋洋抬眼对上濮元良的视线,勾了勾唇。 这笑容肆意又恶劣,仗着陆昭明挡在自己身前看不见,时屿对着濮元良做了个口型: ——你完蛋了。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濮元良悚然一惊,慌忙膝行上前扯住陆昭明的衣摆,指着时屿的位置: “仙君!仙君你看啊!他刚才还在威胁我!” 洁白的衣袍被那只手扯住,不可避免地染上污垢。 陆昭明微不可查地皱起眉,抬腿踹掉了濮元良的手。 同时回身望向时屿。 却见他的小徒弟缩在石凳上,本就大病初愈的身体更显薄瘦,见他看过来,便可怜巴巴地喊了声“师尊”。 声音又细又弱,一听便知主人的身体格外不好。 想到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陆昭明手指微顿,复又看向濮元良,冷声道: “这个时候了,濮元良,你还要血口喷人!” 濮元良:“我没有!仙君,他刚刚就是……” 可惜剑刃从不留时间给人辩解。 那句话话音还未落下,濮元良就被洞穿了心脏。 他的嗓子里发出嘶哑难辩的“嗬嗬”声,一双充血涨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时屿,阴冷又怨毒。 时屿平静地望着那双眼睛,移开视线。 濮元良本身修为不高,于是只好打着陆昭明的旗子大加宣传。云水宗如今的修行资源格外丰厚,无非是因为有一个陆昭明。 外面的大能只要听见昭明仙君的名号,压根不需要什么好处,直接就能上赶着来云水宗。 濮元良得了甜头就愈发嚣张,妻妾成群,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濮子真。 是以溺爱非常,濮子真自己资质不够,便打压云水宗弟子,濮元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管过。 这么多年下来,在云水宗枉死的修者不胜其数。 濮元良死的不冤。 想到这,时屿抿了抿唇,在陆昭明看过来之前调整好状态,似乎是因为见了血,他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陆昭明握剑的手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杀人失了分寸,不由一阵懊恼,连忙安抚道: “别怕,师尊待会就把这些收拾好,小时你先去休息,好不好?” 时屿泪水涟涟,犹豫地看了陆昭明许久,最后说出一句:“师尊,我……真的是我破了封山大阵吗?” 少年后怕的整个身子都泛起绯色,那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光彩再次从那张俊逸的脸上消失。 陆昭明舌尖轻抵上颚,戾气席卷整个心头,却仍旧强忍着: “不是,忘了师尊和你说的吗?是濮子真给你下了药,再将之陷害给你。” 时屿:“那……那濮宗主说的……” 陆昭明眼底划过冷芒:“莫要听他胡说。” 男人语气放缓:“一丘之貉,狼狈为奸罢了,小时莫要放到心上。” 见少年还是啜泣着,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陆昭明无法,抿了抿唇,佯装伤心道:“小时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师尊吗?” 听见这话,时屿连忙摇头,闷声闷气道:“……不是!” 少年心思纯澈,慌张的情绪都写在眼睛里,眸子里盛着的满是依恋。 陆昭明心底一软,轻哄道:“那就去好好休息,宗门里的事情,还有那些流言蜚语,师尊自会替你解决。” 时屿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他,愣怔点头,乖乖起身回了竹舍。 见小徒弟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陆昭明冷冽的目光便刺向地上濮元良的尸体。 碍眼。 他伸出手凌空画符,只一瞬间,庭院内就干净如初。 陆昭明垂眸,往衣摆上施了个除尘咒,将濮元良的脏手留下的印子清除干净,这才觉得身心舒畅。 正当他打算把石桌上的菜碗都收起来时 庭院上空乌云盘旋,一名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陆昭明面前。 陆昭明手一顿,抬眼轻飘飘看过去:“陆筠。” 那黑衣男子一身绣着金线的宽袖长袍,斜斜地倚在墙壁上,发髻松散,眼睛半眯着,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还打了好几个哈欠。 施法术缩地千里到这里来已经耗费陆筠很大力气了,他懒散地说道:“听闻大哥出关,这才特地前来拜访。”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陆昭明并没有多少在意,他不再看陆筠,手一挥,菜碗凭空消失。 陆筠安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才说道:“修仙界最近可是传了不少关于你的流言,大哥不想听听吗?” 陆昭明淡淡睨了他一眼:“不想。”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陆筠笑了声,不急不缓道:“据说还与你那小徒弟有关。” 果不其然,陆昭明脚步一顿,转过身: “说来听听。” 陆筠唇角勾着,啧啧称奇,像是看怪物般走近他,在陆昭明身旁绕了好几圈: “看不出来啊,像你这样冷心冷肺的性子,竟然也会有在意的人。” 陆昭明不为所动,任他看:“少废话,修仙界那帮人都传的什么?” 陆筠:“还能是什么?就说昭明仙君宠徒无度,为了小徒弟挥金如土,这般大做派,不像是养徒弟,倒像是……在养小情人。” 最后一句话,陆筠故意用着极缓的暧昧上挑语气,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家大哥。 前半句话的时候,陆昭明神情镇定,隐隐还有满意的神色。 直到最后一句话出来,他面色微变,隐有怒容:“胡言乱语。” 陆筠看着倒是越发觉得新奇:“胡不胡言的再说吧。不过大哥……” 他凑近陆昭明,低声含着笑: “你真的觉得,你那位小徒弟秉性良善,毫无心机吗?”
第92章 病弱徒弟和他的白切黑师尊(6) 光是那人能把陆昭明勾成这幅鬼样子,就足以说明那小徒弟不简单。 陆昭明是何许人也?身为同胞兄弟的陆筠还能不清楚吗? 这人十三岁就能生擒赤蟒,杀起人来眼都不眨,心底除了修行之外什么都装不下去。 年少成名,再加上剑修不可避免的浓重戾气,陆昭明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良善之人,更别说去如此爱护一名徒弟了。 这入门好几年都没能见上一面的小徒弟,究竟是如何俘获陆昭明芳心的? 陆筠百思不得其解。 比起陆昭明是真心爱护,他更愿意相信他这位大哥是别有图谋。 于是乎,他伸了个懒腰:“别人怎么说的我不管,但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会对这半路杀出来的徒弟爱护至此?” 这话落下,陆昭明眼眸微动。 不知为何,陆筠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迷茫和恍然。 好半晌,才听得陆昭明回答: “只是觉得一见如故,颇为亲切罢了。” 陆筠一愣,疑惑道:“什么?” 从那日高台之上初见,他就开始不对劲了,陆昭明捏了捏眉心。 对上那双漆黑眼眸的时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席卷全身,仿佛他陆昭明生来就该好好爱护这位小徒弟。 很匪夷所思,但事实的确如此。 陆昭明也不可能把这些细说给陆筠听,只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此事与你无关,你也莫要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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