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太子步步紧逼,若是不成,与太子党争的结果只剩死路一条。 而太子看重沈禾,十分、非常之看重。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子看重沈禾,自然而然,沈禾便成了太子软肋。 他将自己的软肋层层叠叠的保护起来,密不透风,明面上跟着一群身手极佳的护卫,暗中还不知藏着多少保护的人。沈禾大约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从不在外作妖,给人可乘之机。 强攻不可,唯有另辟蹊径。 二哥说太子对沈禾有了绮念,想要将堂堂沈小公子收作禁·脔。 五皇子觉得不可能,却越是细想细看,越不像假话。 二哥说要寻个由头,让沈小公子自己知道这件事。 依照沈禾那样的性子,一旦知晓这件事,必然会到太子跟前去询问,而太子知晓自己心思暴露,心绪动荡,必会昏头。 柳家与国公府为了保沈禾,必然会与太子反目,互相争斗。 事情闹大之后,天下百姓知晓太子失德,加以宣扬,民心必异。 如此一来,他便可坐收渔利,寻得转机。 五皇子回想这些响在耳边的话,想起他二哥抓着他的肩头:“小五,你需得帮皇兄。事成之后,沈禾仍旧是国公府的嫡出公子,日后的沈国公,于他而言只有益处没有害处,说不得他还会因此摆脱太子,对我感激不尽。” 五皇子想,二哥这话说的堂皇。 与沈禾而言,怎可能没有害处? 分明落在太子身上的害处,桩桩件件也会落在沈禾身上。 他若与太子反目,依照他的心性,哪里会有好下场? 若他能晚几年知晓,依照太子皇兄的耐心,定然是愿意让沈禾慢慢接受,总好过现今被二皇兄利用。 五皇子说:“此事是假的,是二皇兄杜撰的,你记住了么?” 隋云行仍旧垂着他的眼,苍白的脸上没有变化,似乎对五皇子沉寂许久后做出的决定毫不意外。 他应:“某知。” * 沈禾解决了一件大事,心中的大石头跟着搬走。 他想,少了隋云行,戚乐咏能挖的坑便少了一半,太子哥哥想必能够轻松不少! 沈禾在心底盘算着,他再等等。 就等皇帝死。 等戚拙蕴登基。 一看见戚拙蕴登基,他马上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 沈禾高兴得脸上压不住的笑,一个人抱着书翻滚也乐得开心,他在心中嘀咕,狗皇帝要死的话再等等吧! 再撑几个月! 小表哥他们可马上就要参加殿试! 可不能让狗皇帝耽误了。 沈禾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怪缺德的。 不过,哼,那狗皇帝又不是什么好人,从戚拙蕴小的时候就折腾人。连小孩子都欺负的狗皇帝,他缺德一点儿怎么了! 沈禾在小榻上滚来滚去,趴着抬头的时候,看见窗户外正摘桃花的连翘与荷菱她们。 院子里那树桃花开得红艳艳的,玫红的色泽格外艳丽,让人一瞧见,便眼前明亮粲然。 沈禾支着自己的下巴,看她们摘桃花瓣,准备一会儿去厨房做新糕点。 心中忽然有些怅然。 他要是跑路,可带不了连翘与荷菱她们。 人太多他跑不掉的,沈禾对自己的能力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要是走,必然得安排好连翘他们日后的生活。 沈禾在心中盘算起他走后,京城里的人要如何安排照顾。 他想的入神,连翘与荷菱在桃花树下抬眼,就看见窗子里少年发呆的面容。 四月春光明媚,落在少年的面容上,格外鲜活,如美玉添了光彩,分外夺目。 荷菱笑着小声说:“小公子真是长大了,现如今有许多心思。” 连翘垂下眼睫,轻声说:“人哪有长不大的呢。” 她说完这话,摘下一朵完好的桃花,放在竹篮里:“咱们都老了。” 荷菱嗔道:“哪有,连翘姑姑你瞧着还年轻得很呢,与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有什么区别?来,叫我瞧瞧你的脸蛋?” 连翘没有如以往与她嬉闹,拍下荷菱的手,轻声说:“昨夜里梳头,我都有了根白发了。” 荷菱马上凑过去,与连翘安慰:“一根白发而已,怎么做出这愁苦样子。我比你还要大几月呢,会比你先老,这样想是否心中宽慰许多?” 她说:“好了,连翘姑娘,莫要想太多,世上的事哪是你操心得完的?少操心些,才不会老的快,日后才能陪小公子更久是不是?” “咱们日后还要给小公子带小娃娃呢。” 连翘说:“不会有小娃娃了。” 荷菱摘下一枝桃花,插在连翘发髻上:“那便继续照顾小公子,他这样孩子气,拿小公子当小娃娃也不错?” 连翘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被荷菱说服了,还是如何。 四月二十六。 贡士朝沐整冠,受召入宫面见圣颜,由皇帝钦点状元。 沈禾一大早爬起来,跟戚厌病两个人捧着饼子,坐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人。 他们两个也不嫌丢人,啃饼子的时候不时探头出去,看看人什么时候出来。 戚厌病果不其然,会试落榜,止步举人,与贡士无缘。 与戚厌病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学渣相反,柳峥一举拔得头筹,成为会元。 兄弟两个人缩在马车上,边啃饼子,边对柳峥报以厚望:“这若是被陛下开口亲点了状元,可就是大三元了啊!” 沈禾美滋滋的嚼着喷香的饼子,为自己脸上贴金:“嘿嘿,我是小三元,真不愧是表兄弟。” 他对自己小三元的名头很是自豪。 这么牛,干什么不吹? 当然要吹! 等小表哥出来后,他就换个法吹,出门逢人便说:“我是大三元的弟弟小三元。” 嘿!这谁听了不觉得牛!? 他们等了许久,宫门里终于有了人影。 郑学则与柳峥瞧见远远一辆马车里,探出两个人头,眼眸一亮。 两人按捺住,礼仪端方的走了好一段距离后,开始疾步朝着马车冲,脚步一登便进了马车里。 沈禾与戚厌病都兴奋坏了:“如何如何?!” 柳峥到了亲近的人跟前,端不住架子,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得了这样的功名,甚至超过了他所有的长辈,哪有不激动的? 他努力稳住嗓音,说:“陛下在殿上,亲点我为状元。” 沈禾忍了又忍,才没有高呼出声,只能在内心尖叫:我的哥!太牛了!活的大三元!!! 他与戚厌病激动的恨不能在马车内蹦起来,跑两圈。 等兴奋完毕,两双一模一样,亮如明日的眼睛转向郑学则:“哥哥你呢你呢!” 戚厌病学沈禾:“兄弟你呢你呢!” 郑学则嘴角一抽。 他老神在在的说:“不知,除开前三甲由陛下亲点,其余人名次过几日才会张榜。” 情绪很冷静。 冷静得沈禾咋舌。 郑同学也是牛的,这么大的场面,一点儿都不激动。 什么心理素质啊这是? 郑学则见两人激动完了,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不过应当不差。” 沈禾跟戚厌病又开始激动起来,叽叽喳喳像两只麻雀,没个停声的时候。 两个合格的捧场王凑对了。 这样大的喜事,一群人自然是冲去云间楼,好生吃喝庆祝一番。 沈小公子格外慷慨,不再死死捂着自己的小荷包,大手一挥请客! 戚厌病眼酸:“小禾弟弟怎么忽然大方了?” 他可怜的很:“唉,不像我,堂堂一个郡王,现如今荷包里掏不出几两碎银,全叫我大哥压住。” 沈禾有一瞬间的心虚。 他倒也不是忽然特别大方。 他只是快走了,所以决定走之前多请客。 说不好哪顿饭就是他离开京城前的最后一顿饭。 这短瞬的心虚马上被沈禾压下去。 柳峥与郑学则二人未曾注意,唯有这方面格外敏感的戚厌病,忽然瞥了沈禾一眼。 可惜,没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戚厌病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觉得小禾弟弟似乎有些反常。 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他没急着问,决定改日找个时间,打探打探。 一群人吃吃喝喝。 因着高兴,叫小二上了一坛酒。 他们几个人分着喝光,最后成了一群醉鬼,被自家的小厮下人们扶着带下去。 恒亲王府的小厮与护卫上楼,想将他们家小郡王接走。 戚厌病这厮相当不配合,扑出去拽住沈禾的胳膊:“不不不!我不回去!本王不回去!回去要挨骂!” 他大着舌头跟沈禾卖惨:“小禾弟弟,你收留收留我,我哥他是个在世阎罗,我怕他削我的皮……” 沈小公子趴在忠言背上,两眼迷茫,乖巧的让人带走。 戚厌病拖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忠言哭笑不得:“要不便请小郡王与小公子宿一夜,并非是什么大事,想必王爷与王妃不会追究的。” 侍卫看也不太能拖走自家郡王,只能帮着将人弄上马车,送去沈禾的小宅子。 他们一路洗漱完,戚厌病都不肯撒手。 沈禾后半程恢复些许神志,听见戚厌病唧唧歪歪,很是善良的摸摸他狗头:“你大哥确实可怕,我也好怕他,你跟我一起睡好了,我让太子哥哥顺道保护你。” 戚厌病感动坏了:“小禾弟弟你真好!” 一屋子的下人:“……” 真不知道小郡王明日醒来,还记不记得自己醉酒后是什么样。 好歹将人送到床上去,两个酒鬼呼呼大睡。 忠言擦擦忙出来的一头汗:“小郡王真是比小公子闹腾多了。” 屋里其他人没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 荷菱庆幸:“得亏小公子乖巧,否则还有的忙!” 这一夜,沈小公子与戚小郡王都睡的相当凌乱。 半夜在榻上互踹。 两人竟然都没醒,只戚小郡王一个,因为睡在外侧,被踹得半边身子耷拉下来,险些摔下床。 好在屋里人发现的快,将人推回床上。 第二天一早。 沈禾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他眼睛还没睁开,茫然的按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碰到了具温热的躯体。 在他碰到对方后,那具身体动了动。 沈禾下意识嘟囔:“哥哥……”头好疼。 后面三个字没说出口,他骤然清醒,睁开眼,神情惊惶的扭头看身侧的人,另一只手下意识便抓过被子,将自己牢牢盖住,怕被发现什么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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