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着他们慌张腿软的模样,心中更加满意。 看来主子真是个不能撑事的,否则他们这些下头做事的人,怎会慌张至此? 他们被押着跪下行礼,陈越江的小厮笑嘻嘻的跟着跪下,对着县令磕头:“大人,便是这唐鑫坊的掌柜伙同其他人,昨夜里打砸了我家的铺子,还在街上散布谣言,污我家公子名声!我家公子何等身份,能瞧得上他们那些小玩物?还要做出让人偷盗他们货物之举?倒是这群刁民不知好歹,偷学我家铺子技艺,抢我家生意便罢,还敢倒打一耙!如此胆大包天,还请大人明察秋毫,治他们的罪,还我家公子一个公道!” 说罢,旁的人便开始走流程,摆出一应证物,来印证他们的话。 那证物敷衍得很,看得县令眼皮直跳。 他掌心里渗汗,若是顺着这位陈二公子的意思,便是要将这行人压下牢狱。 可京城遍地的贵人,有多少是他开罪得起的? 陈二公子惹了事,还有陈大人为他兜底,自己一个小小县官,弄不好便是要丢乌纱帽的事情。 要老命了,让去请京兆尹的,不知能不能将人请过来。 县官正想着该如何拖一拖,便听衙门外有喧闹声。 “大人!大人!小人有冤,小人要状告!陈二公子买通我家工坊匠人,偷盗我家货物,东窗事发后更是使人放火烧毁工坊,险些闹出人命!昨夜里北城凤塘巷走水,便是陈二公子派人所做!小人带来了人证物证!还望大人明察!” 县官一听,大喜过望,立马抬手:“放他进来!” 有了此人,便能再纠缠许久,拖一拖等京兆尹到,甩开这烫手山芋了! 陈越江心头一跳,朝着门口瞧去,见外头走进来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男人,肤色泛黑,看着便是个平头百姓,身后拽着两人,其中一人赫然是他的人。 再往他背后看,没有其他人了。 他那颗跳起来的心安然的放回肚子里,眼底甚至有了点胜券在握的笑意,紧紧盯着那接头的男人,眼神威胁他最好识趣些。 哈,这种时候都没人来,只能寻这么个打铁的工匠来出面,可见他们的主子的的确确是个小门小户的。 今日这亏,他要让他们打碎牙也得往肚子里吞! 赵咏生局促的领着人进来,规矩老实的冲着县官行礼,心想,沈公子方才说了,让他带着这两人与先前搜集的物证,好好办这件差事。 沈公子还同另外几位公子说什么,这是挣扎最后一把,若是陈越江对着京兆尹也不知收敛,沈公子便一不做二不休。 京兆尹稍候都会被请来,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差错罢?
第97章 暴露 沈禾薅着马的鬃毛, 皱眉等着里头出个结果。 郑学则看了他好几眼,最后收回视线,瞧着远处说:“京兆尹到了。” 京兆尹并未瞧见巷子这头的沈禾几人, 下马便进了衙门,戚厌病安抚沈禾的怒火:“京兆尹出面,陈越江但凡长了脑子, 也该想到他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主动认错。” 沈禾咬着牙说:“我不需要他认错, 我要他去坐牢。” 马背上其他三人偷偷对视几眼, 交换视线, 心中暗自叹气。 有京兆尹出面,陈越江认错赔偿尚有可能, 可让他下狱,他们几人不出面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的。 偏生少年这口气实在是憋得太狠, 陈越江又干出放火这样的险恶招数,可想而知,沈禾是一定不会轻轻放过。 昨夜只是带着人去打砸威慑, 已然算是少年理智绷着, 真心不想暴露到太子跟前才能压住。 他们在外头等了许久, 戚厌病凑过去给沈禾扇扇风:“消消气消消气,小禾莫要因为此等小人,将自己气坏了。” 他总觉得小禾搬出东宫后, 脾气格外大了些,陈越江这出实属火上浇油。 沈禾绷着脸, 闷声闷气 的问戚厌病:“哥哥, 陈越江他哥在二皇子那很受重视么?” 戚厌病说:“陈越斯才能出众,二皇叔必然是重视他的, 听说陈越斯的夫人去世,二皇叔预备将他正妃的表妹许给陈越斯做续弦呢。不过小禾你放心便是,二皇叔再如何重视他,咱们要收拾他却不难。这京城没咱们不能惹的人。” 戚厌病说完给自己扇扇风,侧头朝柳峥二人寻求认同:“是吧?” 柳峥还当沈禾是在怕给太子惹麻烦,轻声说:“小禾,此事是陈越江为非作歹,陈越斯不敢让二皇子为他们兄弟出面,反而要到咱们跟前代他弟弟赔礼道歉,你放心就是。” 好,很好。 沈禾憋着口气想,是二皇子的人很好,受二皇子重视就更好了。 反正也是要暴露到太子哥哥跟前的。干脆他这口气发泄到底,让二皇子跟他一样不爽一把! 二皇子要么帮他的小弟出气,跟国公府与恒亲王府杠上,要么放弃小弟,让小弟自己把这口气咽下去。 戚乐咏最好期盼他手下小弟跟自家兄弟关系一般,无所谓陈越江是不是坐一辈子牢出不来! …… 公堂上。 陈越江先是被京兆尹的到来惊了一把。 他着实是慌了片刻,因着京兆尹在京城实在算不得小官,他哥在这里都得客气三分。 不过很快,他就压住自己的惊惶,想着京兆尹也是人,也该懂的在皇城脚下做人的道理,更要懂的做官的道理。 他哥可是二皇子的人,得罪他便是得罪他哥,往上说,与得罪二皇子有什么区别? 陈越江重新变得淡定,笑着迎上去:“见过大人……” 京兆尹瞥了他一眼。 县官忙不迭从上方跑下来,请京兆尹上去坐着,心中高兴不已。 余下的,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两边的人先是互相陈辞,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这回陈越江那小厮都态度大变,先前时候还嚣张得意,现在当着京兆尹的面哭天抹泪,好似他们才受了好大的冤屈。 看得赵咏生老高一个汉子满心憋火,还无力可使。 他也想学这厮不要脸的叫惨抹泪,憋了半晌也没能憋出半点泪水来。 只能咬牙瞪那小厮一眼,跪着冲京兆尹叫:“大人!这些都是他编造的谎话!我们家在京城经营多年,京城中多少新奇玩意儿均是咱们家铺子造出来头一个卖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无端端冒出个仿造咱们的还倒打一耙,大人明鉴啊!” 京兆尹心中还在琢磨是谁叫人请他过来。 闻言瞧了唐鑫坊掌柜与赵咏生好几眼。 他自然是晓得京城中这么些年出的时新玩意儿都是谁家的,可凡事需要证据,自家人空口白牙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他摆手让人将唐鑫坊押着的人证带上前来,那接头人视线余光去瞧陈越江,努力给他使眼色,看了又看,可惜陈越江不懂他的意思,还当是此人到了这关头,想要额外好处。 他心中不爽快,瞥了两眼不着痕迹的点头。 要好处便要吧,这样的关头,别给他露了馅就行。 主仆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了半晌眼色,接头人以为陈越江是懂了他的意思,在堂前跪好后立马开始认罪哭嚎,一五一十的交代。 当然,他交代的时候也会挑拣着点细节隐匿不说,说辞也均是避重就轻,至于放火那事,彼时他已经被捉住绑起来,未参与,不知情,京兆尹一再询问,他都说不知道。 那头陈越江闻言,却是脸色骤变,心中怒不可遏! 这厮竟然反水! 他立刻瞪了自家小厮一眼。 小厮叫唤起来:“大人!这是胡说!此人确实是咱们家的长工不假,可他早在半月前犯了错处,被赶出府,谁想到此时竟然胡乱攀咬!实在是忘恩负义,可恶至极!” 接头人简直呆了。 赵咏生也呆了,想不到这人竟然脸皮这样厚,谎话信手拈来,现场便编上了! 他忙不迭的堆证物,拉着掌柜跟店小二们一道作证。 那小厮口舌极灵活,东扯西拉,总能找到点空子让他狡辩。 到了后头,说得赵咏生都开始怀疑,他们家的自鸣钟是他们家少爷钻研出来的——如果他不是亲自跟着他爹捉住柱头的话。 柱头那狗怂家伙跪着,被赵咏生气不过踢了两脚,也只是抬头四处打量了几眼,死活是不说话了。 他不认识沈禾,也不晓得接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眼下见陈越江他们占了上风,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 反正事儿已经做了,他现在说话也没用,不说话,到时候坐着的那大人说不定还愿意搭手捞他一把呢。 不不不,应当是一准儿会捞他。 他手里可是有着把柄呢! 京兆尹看得眉头直皱。 他睇了那小厮一眼:“你所说可有凭证?” 小厮一点儿也不怕,他们这说辞可是来之前便想好的,仿的就是这么个万一。 马上便有人带着所谓的“证据”上堂。 …… 沈禾在外头等的心情烦躁。 他在马背上待不住,跳下马团团转,最后踢墙角。 前一刻柳峥还在心中想,小禾近来瞧着是成长了许多,现在一看,心中忍俊,什么孩子气动作。 沈禾探头瞧了好几眼,衙门终于出来人,他瞧见赵咏生他们,先是眼睛一亮,正要露个好脸迎上去问问陈越江他们是怎么处置的,就看见紧随其后,陈越江几人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沈禾:一口气差点没把他梗死。 戚厌病当即叫起来:“好啊,竟然让这混账东西出来了!?小禾,咱们这就上去将他拦住,瞧瞧他到底是如何巧舌如簧,叫京兆尹没能判下他的罪责!” 沈禾说:“不去了,回家。” 戚厌病撸袖子:“好,咱们这就……等等,回家?” 沈禾翻身上马,拽住缰绳掉头,绷着张脸离开。 郑学则也调转马头,柳峥对戚厌病说:“走罢,难不成这时候要去与陈越江那厮对簿公堂?” 戚厌病不得不打消念头:“也是,辱了本王身份,走。” 他们使人请京兆尹过去的时候,也没露身份,京兆尹还不知这头出了问题,满肚子的疑问。 他明眼看出蹊跷,但那唐鑫坊背后真正的主子未出面,让他拿不准轻重。 叫两边的人离开后,京兆尹立马派人四处打探消息。 一探,更是一头雾水,竟然没一个人晓得背后的靠山是谁。 难不成真没什么靠山,撞了大运才在京城做到今日,所以那陈越江才如此胜券在握? 京兆尹心中总觉得不对。 还没个定论,第二日一早起来,便听闻昨夜里大理寺的人忽然动了,带着人冲进了北城太仆寺卿宅中,押走了太仆寺卿的弟弟陈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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