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几人已经快到用餐的小院,柯鸿雪闻言一笑。 他是皇子少傅,严格意义上来说,盛承鸣应该尊称他一句老师。 于是柯鸿雪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班里天资不好、但至少踏实的学生似的,多了几分纵容,反问:“殿下说的是吕巡抚贪污受贿的案子吗?” 盛承鸣一怔,眉头锁了起来:“难道还有别的?” “那可多了去了。”他看向容棠二人,状似不经意地说:“世子爷跟世子妃没有跟您说吗?” 容棠:“……” 他又后悔了,他真的不该嘴欠跟柯鸿雪多说一句话。 容棠别开脸不看他,冲天翻了个白眼,牵起宿怀璟的手腕就往小院偏房走,徒留柯鸿雪跟盛承鸣二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柯少傅大眼瞪了一会儿,不可抑制地在他们身后笑了出来,摇着一把碧玉折扇调戏:“人都说饱暖思淫-欲,怎么落到世子爷您这儿,晚饭还没吃,就忍不住了?小心纵-欲伤身哟。” 容棠一不留神踩到石子,差点崴了脚。 宿怀璟眼疾手快,赶紧揽住他的腰,帮他掌握了平衡,低眼瞧见棠棠耳根子通红,心下一热,却仍是记着在外人面前不能让容棠下不来台,待他扶稳站定之后,松了手,回头望向柯鸿雪,上上下下打量两圈,笑了。 “饱暖思淫-欲,乃是人之常情,并不值得羞赧。倒是柯少傅您,二十六岁了为何保留着童子身?是为哪位佳人留的吗?” 宿怀璟在一边看起来很是疑惑地真诚询问,盛承鸣闻言脸色霎时变了,相当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望向柯鸿雪,完全不相信这个时代还有权贵子弟二十多岁没开荤。 容棠听他们俩光天化日之下聊这东西简直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柯鸿雪却无所谓地晃了晃扇子,丝毫未觉冒犯,反道:“世子妃这不是很清楚吗?” 他笑着说:“若是见过美玉,又怎会对顽石多看一眼?柯某心中有人,除他之外,这天下美人便是再好,也不过尔尔。” 宿怀璟静静地凝视他两眼,无所谓地笑道:“那便祝柯少傅早日抱得美人归。” 他这话说得寻常,真心假意带着几成很难辨清楚,任谁听过去都会以为不过是场面上的敷衍,可柯鸿雪眼睛却立时亮了,闪着精光一般,手中扇子一合,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小宿你再说一遍?” 容棠有些莫名,抬眸看柯鸿雪,总觉得柯少傅那一脸期待的样子特别……狗腿。 奇奇怪怪。 宿怀璟也觉得奇怪,沉默了一瞬细想,却没想出来哪里不太对,于是又添了一句:“祝柯少傅与意中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 “哎!得嘞!”柯鸿雪双手抱拳重重一拍,郑重其事地鞠躬道谢:“借您吉言!” “?” 容棠差点给他整迷糊了,宿怀璟皱了皱眉,不再多言,转身牵起容棠的手重新往偏房行去。 门在身后合上,屋内还未点灯,宿怀璟借着窗棱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摸黑点燃了蜡烛,回过身便抬起上目线看向容棠:“棠棠拉我过来有什么事?” 容棠还在想刚刚柯鸿雪的那一处,非常纳闷,疑惑地问:“你知道柯鸿雪心上人是谁?” 宿怀璟微微一愣,旋即笑开:“不是很明显吗?” 容棠狐疑地看向他。 宿怀璟说:“我喜欢棠棠,所以每天恨不得一睁开眼就看见你,时时刻刻都要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念,便是在外面也会想你在家中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今天的药有没有喝干净。” 容棠原本耳根子就有点热,还没彻底降下温来,被他这么一说,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药膏攥在手里烫手得厉害。 他皱皱脸,轻声嘀咕:“我问柯鸿雪,你扯到我身上来干什么?” “因为喜欢人是藏不住的。”宿怀璟轻笑,“我喜欢棠棠,谁都能看出来;那么柯鸿雪喜欢沐少卿,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宿怀璟这些日子简直见缝插针地就要跟容棠说自己有多喜欢他,容棠有些招架不住,原本拉他进来是想要替他擦一擦手腕上那些被蚊虫叮咬出来的包,可这时候莫名感觉哪怕跟宿怀璟同时待在一间屋子里都有些危险。 容棠皱着眉将药膏放到了桌子上。 宿怀璟不解:“这是何意?” 容小世子相当别扭地指了指手腕:“你被蚊子叮了那么多包,自己没感觉吗?擦一擦。” 宿怀璟微怔,撩起衣袖,烛光下那截白皙手腕上的红包已经快要连成一片了,容棠看着就觉得又痒又疼,宿怀璟却好像完全没察觉似的。 他伸手戳了戳,听见容棠在他对面一阵止不住地抽气声,愣了一秒,止不住地笑开,撒娇:“棠棠帮我擦。” 容棠别过头,要往屋外走:“不要,我饿了。” 宿怀璟扬眉:“棠棠要现在出去?” “不可以吗?”容棠反问。 “倒也不是不可以。”宿怀璟轻声说,“只是一来二殿下没有我机灵,你出去万一再被柯鸿雪调戏了,没有人帮你怼回去,岂不是容易生气?二来——” 他顿了顿,笑道:“现在出去时机不太好呀。” 容棠微顿,凝眉:“如何不好?” 宿怀璟:“赈灾银还没下来,柯少傅却主动来了苏州,棠棠真以为他是来过七夕这么简单的?” “历来天灾之后,朝廷发的赈灾银粮都不够灾区百姓用,更何况沿途还有贪官剥削,真正到灾民手上的本就微乎其微。二殿下日日在苏州盼着户部拨银,但等银钱真的到了江南他就知道了,那点赈灾银子不过只是聊胜于无。” 宿怀璟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示意容棠坐在他旁边,将手搭上去,一副容棠不帮他擦药他就不继续说的样子。 容棠没办法,犹豫了一小下便撩起宿怀璟的衣袖,低着头替他擦起了膏药。 青草的香味凝结在指尖腕上,又弥散于整间屋子,宿怀璟心情颇好地弯了弯眸,继续说:“所以惯常灾后重建的银子,一个是朝廷拨款,一个是地方赋税,再一个便是当地豪绅捐款了。” “但这款不是白捐。或是降低税率,或是纳为皇商,总要给商人一点甜头,他们才肯捐出毕生积攒的大笔金银。柯家在江南发家,虽是一方富贾、资产良多,但此次水灾,要说影响,柯家的产业受灾也不在少数,甚至比其他小门小户小商贩要损失更多。他们这时候愿意捐款,实则是情分,而非义务。” 容棠抹干净了药膏,松了手,问:“盛承鸣知道吗?” “他知道。”宿怀璟点头,“卢嘉熙跟我说柯鸿雪来江南之后,我便跟他分析过这事。所以这时候他们俩在餐厅,实则一个代表朝廷、一个代表家族,正在做谈判交涉,棠棠确定要现在过去吗?” 容棠:“……” 他确定。 不过去。 他有些惆怅,一方面开心柯鸿雪的到来至少能解江南一部分燃眉之急,另一方面却想跑路。 他有点慌。 说不清楚为什么的。 屋外月色渐渐侵蚀了黄昏,草药清香仍在清浅地渲染,容棠莫名想起柯鸿雪到来之后,提起的两句话。 -七夕。 -饱暖思淫-欲。 他轻轻咳了一声,起身欲走,可刚走到门口,手还没碰上门把,宿怀璟突然在身后低低地唤了他一声:“棠棠。” 容棠心下一激灵,攥了攥手心,防止自己声音抖:“嗯?” 宿怀璟饮下半杯冷茶,放下茶盏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后,草药晕染出来的香味格外清晰,再一次将容棠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他轻轻笑了一声,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温顺地搭在容棠肩膀,分明是上位者,却偏偏摆出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在他颈侧轻蹭了蹭,黏黏糊糊地问:“朝廷哄商人捐款都知道给点甜头,棠棠你呢?” 容棠浑身紧绷,耳廓清晰地感受到宿怀璟的呼吸,烫得他快要爆炸。 容小世子强撑镇定,问:“我什么?” 盛夏炎热,屋内放上冰块也抵不住两具躯体相拥在一起。 宿怀璟抬了抬下巴,看见容棠一只鲜红欲滴的耳垂,止不住地笑了出来,一张嘴,轻轻咬住了那处,含糊不清地问:“你什么时候给我点甜头?”
第65章 容棠回到餐厅的时候,柯鸿雪刚跟盛承鸣谈完,一抬头望见厅堂门口走过来两个人,稍微愣了愣,随即就笑了开来:“世子爷,你耳朵被虫子咬了吗?” 容棠脚步一顿,差点想扭头就走。 宿怀璟拉住他手腕,没给人跑掉,抬眸睨了柯鸿雪一眼,后者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极为难得地没有进一步捉弄容棠,而是噤声抿了一口茶,眼角缀着散不去的笑意。 盛承鸣也瞧见了容棠耳朵上的牙印——实在是很难看不到。 宁宣王世子是白瓷做的一尊雪人,浑身上下的颜色除了黑琉璃一般的眼眸,就只剩下淡粉的唇,哪儿有什么地方皮肤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呢? 过分嫣红,便引得人不自觉就将视线投递了过去,一落上去,就能看见耳垂上一点点浅白的印记。 盛承鸣在遇到宿怀璟之前,在京城跟秦鹏煊那帮人混,日日混迹风月场所,哪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痕迹? 只是……风月楼里再浪荡的妓子也不会在恩客身上留这种痕迹,他家公子竟然就这样直白地在自己丈夫耳朵上咬出了印子,直接做了标记? 盛承鸣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再一次庆幸关于容棠迟早会死之类的话他只说过一次,不然天知道宿公子还会不会辅佐他。 盛承鸣看看他们俩,转身吩咐随行太监用毛巾包了两块冰过来,命人递给容棠,然后说:“夏日暑热,蚊虫也多得厉害,表兄先冰敷一下消消肿吧。” 容棠微怔,诧异抬眸,望向盛承鸣,后者神态一片清明,好像真的以为他耳朵上的印记是虫子咬的一般。 他回过神来,正要道谢,宿怀璟已经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毛巾,笑着谢过盛承鸣,便拉着容棠坐在了自己左手位,一边给他用冰毛巾敷着耳朵,一边往他碗里夹菜投喂。 容棠瞪他,他就眨眨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夫君凶凶。 柯鸿雪坐他们旁边,饶是看到过几次这对小夫妻的相处模式,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摇头。 吃着吃着他就将视线投到了门外,无比想念自家学兄。 盛承鸣不愿意打搅宿怀璟跟容棠,便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问:“少傅还未告诉我,吕俊贤的案子是否有眉目了?” 柯鸿雪动作微顿,抬眸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又从容棠二人脸上滑过,再次问:“世子爷跟世子妃未曾跟殿下您说吗?” 盛承鸣不解,直接道:“该跟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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