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微怔,很快有了猜测。 窗外圆月落进窗棱,系统哭出来的那些光团在屋子里莹莹地发着微光。 容棠抬手,将系统捏了下来捧在手心,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替它顺着毛。 直到时间过去很久,系统才开了口:‘棠棠……’ “嗯,在呢。” “对不起。”系统说。 容棠笑着问它:“是没找到出口,还是出去了没找到主脑?” 系统沉默了好久,闷声回道:“外面是空的……” 一整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它想象中可以连接主脑空间的通道,也没有任何其他系统的踪迹。 天道有缺,所以它可以从天上的破空钻出去,可出去之后,什么也找不到,他们是独立的一个世界。 容棠闭了闭眼睛,低声说:“我猜到了。” 系统一愣,怔怔地抬头看他。 容棠说:“还记得你是怎么被挤出去的吗?” 系统:“男主的眼球?” 容棠点头:“说来好笑,这半年来,不论盛承厉是升是贬,是赏是罚,我从来没有一点疼痛加剧或者缓解的变化。” 轻飘飘的一句话,系统懵了大半天,反应过来之后不可置信地一下从容棠手心飘了起来,定在半空中,激动地浑身毛毛都在颤动:“你是说,你跟盛承厉解绑了?!” 容棠看它那副欣喜期待的模样,没舍得给否定的答案,而是轻轻一笑,模棱两可道:“或许吧,谁知道呢?” 系统却不是那么好糊弄,问:“什么叫或许?” 容棠:“给你打个比方,如果你面前有一只瓶子,里面盛满了水——或者说能源。它们不会凭空消失或增长,而你需要利用这些水,做成一个课题。课题分为许多个部分,每一部分前都放有容器,你需要往里倒水,才能使相应部分正常运转。” 系统:“这跟盛承厉有什么关系?” “如果主脑不存在,天道不是天道呢?”容棠轻声说。 系统懵了半天。 容棠:“如果从一开始,所谓的任务就是在骗我们,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些都是假的,需要有人耗费巨大的精力,构建一个可以运转、逻辑自洽的世界,用来蒙蔽我们的眼睛?而这种‘精力’就是我说的瓶中水。” “它们分成了许多部分,有的用来调动气运给到主角,有的用来维持系统存在,有的则是作为奖励演化……当精力不够时,必然会有所牺牲,放弃其中某一项用途,能源挪用,转而聚焦其他可能更重要的,以达到表面看上去依旧稳定的样子。” 系统沉默好久,四下寂静,容棠等了一会儿,听见它沮丧地说:“棠棠,我听不懂……” 容棠笑了一声,再次给它顺起了毛:“没事,有我呢。” 他说:“你不需要理解那么多,只要知道,如果假设成立的话,盛承厉眼球被挖的那一天,主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为他复原——或者置换身体,从而无力再维持你跟我的交流就可以了。” 也可能不是无力维系,而是意识到他们俩再在一起,或许很快就能推出幕后的真相是什么,所以在避重就轻的选择中,第一时间将系统从容棠的意识空间里挤了出去。 系统还是懵懂,它从容棠脑袋里出来之后似乎又变笨了许多,一整只光团摊在宿主手心,问它最关心、也是最开始的问题:“既然已经跟盛承厉解绑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青年眼中划过一抹沉沉的暗色,容棠回道:“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或许没解绑。” “况且……”他顿了顿,轻声问系统:“万一我的推论是错误的呢,万一盛承厉真的是天道之子,整个世界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拿这个去冒险。 系统安静半晌,闷声回他,不知道算是茫然还是生气:“说不定他们就是抓住了你这个心理在赌。” 容棠不置可否:“那他们赌对了。” 系统生起了闷气:“你真的是圣父!贬义的那种!” 容棠轻轻一笑,将许多年前争吵的原话还给它:“不是圣父谁替你救这个世界?” 系统一下卡了壳,半天才瓮声回:“才不是替我。” 分明就是棠棠自己放心不下。 它陪了容棠很久很久,直到光团熄灭前,容棠轻声道:“别去乱飞了,在我身边待着吧。” 系统没直接答应,而是说:“我还未成年。” 容棠一怔,那种游刃有余云淡风轻的气势瞬间消失,他安静了一秒钟,回:“晚上睡觉别来我房间。” “呵。”系统不屑道,“你们是只有晚上才睡觉吗?” 容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恼羞成怒:“你滚吧。” 系统;“tui!谁想看呐。” 直到最后消失之前,统子才说:“我替你去看看这个世界好了,我飞很快的。” 这是容棠一开始的梦想,可至今也没有实现。 他顿了一瞬,点了点头应下,而后乌云蔽月,光芒消失。 容棠出门去到书房,看见沐景序从里面出来,屋内地面上散落着几本书,像是发生过争吵。 又过了半月,八月初,宫中传来旨意,命五皇子常驻大理寺,辅佐大理寺卿学习刑讼相关事宜。 容棠闻言,久久没能回过来神。 他仰头望向天色,京中一旦入秋就很快进冬,空气里已有萧瑟的冷风,像是随时会下起一场大雪。 无论是原著还是上一世,盛承厉从来没走过这一条路。 与其说他是为了学习刑讼,倒不如说,他是为了某一个人才专门去的大理寺。 容棠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慌。
第150章 恐惧一闪而过,容棠突然想起一件他本该引起重视,却被忽略的事实。 折花会上游船之上,见到盛承厉的第一眼,他就认定那是不属于这个时间段的主角,时间细分,那在庆正十一年的末、十二年初。 容棠抿起唇瓣,脸庞在晚霞的余晖中忽明忽暗,他终于意识到这个猜测背后意味着什么。 庆正十一年末,沐景序已经死了。 ——在原著既定的命运,和上一世他经历的过往中。 十一年末的大雪带走了沐少卿,而如今的盛承厉,是那时的模样。 恐慌一时间被放得巨大,容棠敛了眸子,没有一秒钟耽搁,就要往院外行去。 却在月门撞见宿怀璟,后者略怔了一秒,下意识想笑,又在看见容棠表情的瞬间认真了起来,牵住他的手,温声问:“怎么了?” 容棠看向宿怀璟,脸上神色是难得一见的慌了神,伸手死死地抓住他胳膊,快声问道:“盛承厉去大理寺了?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兄长还在那吗?” 一连串的发问,宿怀璟想不怀疑都难。 他脸色变了变,眸光变得有些锋利,不自觉带上一点审视,观察容棠的情绪,却还是在下一秒收敛了锋芒,反手握住他,牵着人往府外走,温声问:“棠棠想说什么?” 没看见人之前,容棠焦躁得厉害,现在却略微稳定了下来。 在他原本得知的信息里,沐景序全都是因为身负旧疾、且操劳过度,才没挺过去这个冬天。 这很正常,毕竟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如此低下,沐景序又确实一向身体不好。 但因为有盛承厉这个变数在,容棠如今不得不怀疑,沐景序的死,或许和盛承厉有关联。 可哪怕系统已经不住在他脑海里了,他还是无法完完全全不受控制地跟宿怀璟说出前两世的见闻或者原著中的剧情,这种限制或许并不全是系统或者主脑的限定,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有的规则。 容棠尝试了一下,最终只能旁敲侧击的暗示:“兄长以前是帮盛承厉的,后来突然弃子,与我们站在了一起。盛承厉如今毫无征兆地去了大理寺,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想报复他?” 说话间走到大门口,宿怀璟拉着人上了马车,命双寿将车驶去沐府,脸色微沉。 容棠想到什么,眉头轻轻蹙起,不确定地问:“中元节那天,你跟沐大人是不是发生了争吵?为的什么事?” 宿怀璟一愣,有些讶异地看了容棠一眼,最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疑惑道:“棠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容棠并没有听他这句夸赞,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宿怀璟,非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后者与他对视半天,马车滚滚向前。 良久,大反派轻声道:“你直接去问哥哥吧。” 一路上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过多纠缠,而是问了容棠一些看似无关痛痒的细节。 比如接下来京中可能会发生什么案子,哪些会分到大理寺,哪些则是由御史台承办。这些案件后面,又会牵扯出哪些势力,会对京中局势产生什么变化。 这都算猜测的内容,又能巧妙地避开关键人物的直接信息。 容棠听明白他背后的含义,便也用模棱两可不会被禁言的方式回答他的问题,彼此都心知肚明问这些是为了什么。 沐景序若不是操劳过度死亡,那必然是有利益仇恨的纠葛。 要么是与盛承厉产生了矛盾冲突,要么便是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带给他的隐患。 大理寺年年审理的案件众多,很难说不会有那么一两件无意识间踩了雷区。 容棠与宿怀璟说了一路,却在快到沐府前迟疑了一瞬。 宿怀璟看出他的犹豫,抬了抬眉,问:“棠棠有何不方便说的?” 容棠很少主动问宿怀官场上的事,可是如今已经过了立秋,有一个人却还活着。 他问:“李长甫还在天牢吗?” 宿怀璟愣了一下,眉梢微微蹙起,回他:“快死了。” 容棠一向信他,却唯独在这件事上有所怀疑。 李长甫身为兵部侍郎,与兵部尚书自然来往密切,更别提朝中武将武康伯。 去年秋天,武康伯府灭门,兵部上下人人自危。 谋反事大,仁寿帝下旨对兵部上下彻查,御史台主办,大理寺协办。 不多久,就查出李长甫贪污受贿等一系列犯罪事实,但他到底为官多年,周旋良久,在今年春末才入了大牢。 因为兵部背后是国之利器,去年又前后出了武康伯和张保山的案子,仁寿帝闻言震怒,下令严查李长甫,最后查出了十余条罪状,判定秋后问斩。 这是原著和上一世都发生过的事,宿怀璟在其中出力颇多。容棠甚至还亲眼见证过李长甫推往刑场问斩的现场,因为野狗蹿出咬烂李长甫半张脸的画面太过血腥可怖,容棠回去之后甚至发了烧。 这种注定要死的小炮灰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不知道是因为宿怀璟这一世没有彻底被他送进秦鹏煊的后院,还是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宿怀璟似乎没有更加带着仇恨地要促成他死亡这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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