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或许是被陛下看中彼此心思,抚掌笑着赐婚,问替他征战一生的威武大将军:“爱卿,将我女儿许配给你家做儿媳妇可好?” 公主嫁在京城,那是想也不敢想的殊荣,更遑论她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女儿心思萌动,开始憧憬治世纬略与边塞风沙之外的春闺情-事。 只可惜后来变故陡然,陛下驾崩,一切儿女情长都抵不过家国安稳,将要踏出去的脚自己收了回来。 从此回归知己,你做你沙场戍国的将军,我当我权倾朝野的女相。 卫府常年没有男性,除了帝王的敬重之外,一街之隔的长公主府才是家中女眷们的依靠。 端懿自己都记不清了。 最开始跟卫将军是知己,后来跟卫夫人是密友,最后将卫准当做了自己的亲孙子。 她与显国公府,早就褪干净了那些年少懵懂的情丝,更多的是经年累月的互相扶持中,如亲人一般的依赖与信任。 显国公府荒无人烟多少年,她就在对面金碧辉煌的长公主府里,面对慈悲佛像吃斋诵经了多少年。 石狮子口中的滚珠握在手中,端懿一起身,一颗浑浊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坠到地上,与那些倒塌烧焦的房屋一起。 而在熹微晨光之外,是她那两位身居高位、却尽心尽孝的儿子接她离开这座遍布了尘嚣的府邸与囚笼。 端懿从回忆中抽离,望着古佛,轻声道:“烧得很好、很干净。” 过去这许许多多年的影子,全都烧净了。 她不禁开始想,下一场大火又会在何处燃起? 她能不能见到? 这世上总该有报应。
第83章 宿怀璟始终没有告诉容棠,他是怎么知道显国公府被赐给了盛承厉这件事。 容棠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但往往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宿怀璟瞪了回来,话音落地只能降低音量,变成委委屈屈的“你好凶啊”四个字。 他多少觉得大反派有点过分,但自己又打不过他,好在本身他也并不好奇宿怀璟到底培植了哪些势力,又是怎么关注到盛承厉动向的。 显国公府被烧,仁寿帝勃然大怒。 事情过去半个月,柯鸿雪再约容棠他们出去围炉煮茶赏雪的时候,笑着告诉了容棠一件民间还未流传开的事。 男主从出生起就被术士篡改了命格,将他本来的紫薇伴星安到了六皇子盛承运身上,又替他伪造了一个妨碍帝星的谣言,这才导致仁寿帝从他刚生下来就对他不喜。 而前两辈子,因为天道加成以及容棠跟柯鸿雪他们一系列背后的运作,盛承厉后期成功成为了仁寿帝最喜爱、也最对其感到愧疚的一位皇子。 可这一辈子,首先男主出冷宫就因为一场大病、月容拼死求到太医院才得到了帝王的注意;出来后,盛承厉先是险些被仁寿帝视为祥瑞的白虎扑咬,之后又是在御花园里摔断了腿。 还没获得父皇的宠爱,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触霉头,如今好容易到了年纪,能够出宫立府,结果又出了火烧显国公府一事。 仁寿帝回忆起这短短一年里,在盛承厉身上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故,沉思许久,召来了钦天监。 容棠神色一凛,下意识端坐起来,问:“后来呢?” 宿怀璟蹙了蹙眉,心下萦了一层浅淡的烦躁,他克制不住地伸手,抓住容棠手掌,捏在自己手里。 容棠迅速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盯着柯鸿雪。 宿怀璟面上表情还没来得及调整,就被他这幅动作弄懵了懵,愣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失笑,他能拿棠棠怎么办呢? 柯鸿雪道:“钦天监说,五皇子生来命格有异,是先苦后甜的宿命,体内镇着妖异,必须历经磨难化解大灾,才可走上康庄大道。” 容棠皱起眉头,默然沉思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正当他想要理解这个钦天监是否跟上辈子一样,被盛承厉招揽,所以开始说好话的时候,柯鸿雪笑了笑,补完未说尽的言论:“监正说,五皇子原先应该先磋磨受苦十八年,之后的六十年才有坦途,但如今未满时辰提前出了冷宫,体内妖异不但没有消解掉,反倒因为多年镇压发了怒,这才引出了这一系列事情。” 容棠:“?”这什么玄幻说法,真能有人信? 【你忘了仁寿帝多迷信了?】系统出声提醒。 容棠哽住,认可它的话,问柯鸿雪:“还有吗?” 柯鸿雪笑道:“自然还是有的,监正还说如今灾星伴生,五殿下体内的妖异只会侵害他自己,可若是不及时祛除邪晦,迟早有一日会祸及帝星。” 他说这话的时候,火炉上的热茶正泡过第二遍,悠悠地冒出清香,院中冬雪阵阵,披上一地银装,沐景序裹着厚厚的大氅,倚靠在一旁的软塌上翻着柯家藏书阁里的古籍,桃花眼眸浅浅下落。 容棠三辈子以来,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类似于慵懒的情绪。 容棠心里生起几分疑惑,但他暂且压了压,问柯鸿雪:“之后打算如何呢?” 柯鸿雪:“自然是驱邪除害,陛下已经派了人去陀兰寺请慧缅法师,等过了年便在宫里做一场法事,将五殿下身上的邪祟全部镇下去。” 容棠静默片刻,没想到蝴蝶翅膀竟震到了这里。 原著里提到慧缅,是因为盛承厉需要为他那迷信至极的老爹找回来一位得道高僧,为其诵经祝福,讨他欢心,给自己谋利。 而这一世,事情竟调转了过来,变成仁寿帝要慧缅替盛承厉“驱邪”。 这事怪异得出奇,顺利到容棠有些弄不清楚天道对它的男主,究竟还有没有那得天独厚的偏爱。 否则怎么会任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 还是说……又是因为宿怀璟? 天道从一开始就拿宿怀璟没办法,这才从异世界带来了容棠。 可小世界的天道,究竟是为什么会对生活在它世界里的人没有一点掌控能力? 这事情愈发离奇,容棠回宁宣王府的马车上还忍不住思索。 他借着假寐的功夫,久违地进了一趟系统空间。 一打眼几乎被视野两边的差别弄呆了。 如果真的用游戏来类比,容棠绑定的这个系统空间该类似于一张网游实景图。 最中间是人物当下所处空间与形态的等比例缩影,系统中的所有视角都跟着玩家——即容棠的视角进行转变和移动。 其中空间里有许多可以交互的点,比如侧边的一些系统币余额情况,以及左上角的人物虚拟头像跟等级进度。等到进度条填满,便意味着任务完成,待系统主脑评判之后,就会给他发送相应的奖励。 比如一具无病无灾的身体和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 而右上角则是地图区域,系统空间没有被蒙起来的时候,点开地图便能看见这个世界全部的区域块地图,每走过一个区域就能点亮相关位置,而区域块与区域块中还设置了传送锚点,容棠可以花费系统币进行传送。 至于地图中,则会直接展现出来的男主本人,容棠只需要点击他的头像,便可以就近移动到距他最近的位置,然后再装作偶遇,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就好。 这一切都很方便,容棠享受了两辈子的便利,这一次重生,系统空间全部被一片浓稠的黑雾盖上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 后来空间内发生变化,半边被黑雾笼罩,半边被灰色侵袭,系统看不见这个场景,容棠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索性便不再过多关注以免让自己烦心。 可如今他再一次进来,整个人都愣了。 空间是一块长方形一般的幕布,幕布下该是三维投射倒影,左半边仍旧是化不开的黑色,右半边是一大片的灰。 而在灰色的边缘,有一些类似于阳光投射到云层映衬出来的琉璃般彩色。 容棠第一次看到这片灰色的时候,只觉得范围广、颜色深,可如今再进来,他却恍然意识到这并不是纯粹的灰色。 如同一层又一层的透明布,被蒙上程度不一的脏,又悉数晕染开,然后层层叠叠交叉在一起,最后形成的一大片灰雾。 处处都是茫然,处处都看不明白。 可如今这些茫然却少了几分,尤其是边缘是被彩色光缠绕的位置,几乎能看见一些极度干净的浅色透明。 容棠细细望去,在那些位置下,看见了鳞次栉比的房屋檐角。 只有一点点,但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自己目前处在的这片空间。 原因则在画面的最中央。 容棠看见了自己——只有半个身躯的自己。 分明与黑色交界的地方最是浓密,灰色几乎快被融成浓烈的黑,可独独中间那一块,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宛如像素点之下艰难维系的心脏。 很模糊的半个人物形象,卧在马车里,眼睛闭上,整个人一半在漆黑中看不见一点影子,一半却在颤颤巍巍、边缘不停颤抖的灰雾下,表情宁和。 灰色不停地想向左边侵染,可几乎刚过去就被融入了一大片浓稠暗色中,看不见一点颜色的稀释,但仍在奋力试探着。 越靠近容棠身边,试探地越厉害,浓雾反复撞击黑暗,像一个莽撞的勇士。 没有任何声音和表情,眼前能看见的就是分据两块的大雾,总体和谐互不打扰,只在中间一阵又一阵传来水波的印记。 容棠盯着那一块望了很久,鼻头莫名发酸。 说不上任何理由,他觉得那块浓雾是想将他拉回自己的地盘。 哪怕自己撞进黑色里会被吞没侵蚀,仍旧一次又一次、孤勇决绝地想要将它用力护住的半具身躯,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小人。 好像那才是它存在于这片空间的原始意义。 容棠进了空间太久没说话,系统察觉到异样,略有些担忧地问:【宿主,你怎么了?】 容棠这才从长久的凝视中回过神来:“没事。” 意识声音模拟情绪,带上点难以察觉的哭腔,系统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焦急四望,却只看见依旧如常的一整片三维画面。 虞京冬日晴好的天,落雪刚止,房檐地面都堆积了茫茫白雪。 宁宣王府的马车行驶在虞京城内最宽阔的大道上,马车内染着火炉与熏香,一坐一卧两个人。 坐着的借着烛光看书,视线却时不时瞟向睡着的人;睡着的面容祥和,仿似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可系统看着那个睡着的小人好久,机械音发闷,好轻好轻地问了一句:【棠棠,你为什么在哭?】 容棠愣了愣,空间外的手抬起,本能地擦了擦脸:“不知道。” 他哪有什么“上帝视角”,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容棠睁开眼睛,瞳孔微微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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