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折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少年乖巧的模样依旧无二。 他素来无甚波澜的心底泛起兴致,嘴角几不可察的扯了扯,“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府门外接你。” 暴君说完就走,身后世子殿下礼貌且乖巧,“多谢陛下,陛下万福金安,陛下慢走,待会儿见哦。” 【呸!出门摔死你。】 暴君步伐微顿,长明跟在身后,敏锐的感觉到自家主子似乎心情很好。 是挺好,祁折有点期待云暮秋接下来的“男主崛起之路”,以及他这个“大反派”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 大反派下场如何不清楚,云暮秋这个男主现在反正是被天降惊喜砸到心坎里。 绕在他腕上的小蛇,通身细鳞墨黑,细长竖瞳,头部为三角形,生有毒腺,小牙尖尖,可谓剧毒之物。 他继承原主记忆,刚刚光记着跑路修暗道,差点忘了还有只宠物药蛇,药蛇剧毒无比,简直是天然杀器。 根据脑海里的回忆,药蛇似乎自原主出生以来,便被原主爹送给他,多年来药蛇身形从未变化,始终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堆。 此刻堪堪把云暮秋的手腕绕过两圈有余。 云暮秋原本打包毒药的动作停下来,看着满包袱的瓶瓶罐罐,适当性的挑了几罐留下,有药蛇在,这些东西哪里还能入得了他的眼。 只要找准时机,暴君当即毙命。 云暮秋眼里冒出胜利曙光的小火焰,自信叉腰,果然他就是男主吧,机遇和背景兼而有之。 他收拾细软银票时,路过房中的鎏金扣边长菱镜,被自己的长相意外到。 “和我原本长得一模一样,”云暮秋摩挲下巴审视镜面半晌,再次惊喜拍掌肯定,“哥们儿果然是天定男主。” 药蛇被他拍掌吵醒,吐着信子歪脑袋。 秋秋你又在发什么疯? 云暮秋戳戳蛇头,自信挺起胸脯,语气振奋人心,“小蛇,咱们要去干大事业了!” 药蛇竖瞳拒绝,少说这些,我不会帮你追野鸡的。 扮演透明人的侍卫重锦终于弱弱出声,“所以,殿下,能不能别带我?” 云暮秋转过头,对贴身侍卫语重心长的嘱咐,“重锦,你要想清楚,跟着我,以后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享尽荣华富贵,万人之上一人之——” 重锦难得情绪激动,他瞪大眼睛截过话头,试图安抚世子的情绪,“殿下,王爷他真的没有谋反。” 云暮秋稳重颔首,倨傲不已,“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要把罪名做实?”重锦拧眉。 云暮秋状似高深,摸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少年人,你还是太年轻。 重锦忍不住后退两步,世子殿下今日格外傻气,离远点应该沾不上。 作为“点家男主”的心腹,重锦最终还是被带上一起去干大事业了。 云暮秋坐在马车里,展望未来期待当下,扫视广陵城街边熙熙攘攘,感叹人民生活美好。 他生的好看,无甚表情时若谪仙之姿,垂眸看人间烟火,恍如神迹,但这谪仙似的人笑起来,眼下卧蚕便衬得他如幼犬般天真可爱,惹人心软。 “老伯,来两个粘豆甜饼。” 先吃东西,吃饱才能有心思干大事。 - “主子,吃饱才能有心思干大事,”长明无奈看向面前从城内买来的满桌珍馐美酒,“赶路的时候哪有这般好菜好酒,你现今的身体岂能胡闹。” 祁折唇抿成直线,撇开脸,不吃。 操心成老妈子的影卫统领,好声好气求着主子将就喝点粥。 谁知道主子养的什么坏毛病,但凡赶路就不好好吃饭,撇开耐饿的干饭肉食,临安到广陵,几乎全程喝粥,长明都怕他哪天饿晕过去。 也亏得主子少时跟着先帝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出个强健的体魄,才能扛得住他现如今这么作。 心思流转之际,他主子掸了掸衣袖,抬眼,“可还有腥味?” 长明所有思绪霎时烟消云散,劝说喝粥的腹稿打了个转吞回去,他凑近祁折身边,鼻翼嗡动,认真答复,“属下只能闻到清香。” 清凉醒神,一闻就精神。 御制沉香配有特调的薄荷,清幽而沁人心脾。 祁折板着脸斟了杯酒,又问,“银狼能否闻出来?” 长明思索,再思索,诚实点头,同时不忘把陛下手里的酒杯拿走。 喝什么喝,饭都不吃还喝酒。 祁折面无表情,目光沉沉,放肆。 影卫统领熟练的躲开视线,扒拉身旁的兄弟,神色痛苦,演技浮夸,“救我,我好像眼睛聋了。” 祁折:“……” 以为朕看不出来你在演? 长明草草演完戏,重新坐正,“不过主子,银狼还需一个时辰才能跟来。” 赶在主子质问的眼神扫过来之前,他接着说,“有骁卫一队跟着。” 心知银狼在主子心里有多重要,长明自觉不经意实则刻意道,“听说银狼顿顿都乖乖吃饭,甚至还自己打野食儿。” 做作的演技自然成功的收获祁折一记目光,思索片刻后,他面无表情的对长明伸手。 长明疑惑:“?” 祁折没好气道:“粥给我。” 长明:“好嘞!” 招数贵在有用不在多,果然劝动主子要靠银狼。 - 马蹄踏踏车辘辘,“吁”的一声,路边枝丫上不知名的鸟儿扑棱棱扇着翅膀莺啼。 驾车的影卫和怀王身边的侍卫自前辕下来对祁折行礼,马车停下,闭眸养神的祁折缓缓睁开眼。 两丈开外,坐在车内的世子怨声载道。 好讨厌跟大反派打交道,有一种生死不由我自己做主的危机感,时刻有刀悬在头上,好想买个面具呀,玩偶套装也行,能挡住我的白眼和臭脸就好。 ……算了,当主角不都是如此,以身饲虎,舍生取义,男人就应该轰轰烈烈干事业! 世子内心打气完毕,脸上扬起笑脸打开车帘,露出白白小细牙望向祁折,“陛下万福金安呀。” 后者神色平淡,并未对云暮秋的行礼作出反应,短短时间接触下来,祁折可不信世子内心同他此刻表现一致。 云暮秋不介意他的冷淡,反派嘛,要是不在主角面前作死,怎么会被主角记住最终下线呢。 哼,尽管狂,等爹以后慢慢跟你算账。 他左瞄瞄右看看,手里拎着从广陵城街上买来的小吃,冷不丁分外熟稔的凑近祁折,打开袋口问,“陛下,你吃吗?” 长明瞄了眼那袋子里红彤彤裹着糖衣的山楂,又瞟向笑得人畜无害天真烂漫的怀王世子。 怀王谋反之事因着他叛逃变得更加波谲云诡,不能完全把世子撇开关系,但他看世子这模样,忍不住想起那些关于他的传闻。 怀王世子貌若谪仙,清绝脱俗不似凡人,却又生来愚笨空有其表,继承父亲第一纨绔的名声,不学无术得很,整日里在街头逗猫遛鸟乱窜,诗书经文一窍不通。 现在看来,若不是天生缺心眼,哪有人上赶着在主子面前碰壁,真担心主子开口拒绝后,从小娇宠金枝玉叶的小世子会再次哭出来。 好歹,长明也见识过怀王世子一秒落泪的场面。 正当长明这念头落下,他便看到自己苦劝半刻钟搬出银狼才肯喝粥的主子,纡尊降贵般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用竹签扎透一颗山楂球,慢悠悠送进嘴里。 神色毫无变化的吃完。 震惊的不止长明,还有云暮秋。 他毫无表情管理的观念,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山楂球,又看向祁折。 【我日,老伯家山楂酸的要死,大反派怕是没有味觉吧。】 祁折听闻他的心声,嘴里混杂着酸甜果香的味道尚未消散,他有些不明白,便是山楂再酸,裹上那厚厚的糖衣不也将其冲淡了吗? 世子殿下说要把他酸死,祁折还以为,里面有毒呢。 结果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酸死,这手段比起银狼撩拨盗骊的法子,简直不相上下。 云暮秋注意到他的目光,把手里的纸袋举了点,“陛下,你觉得此物味道如何?” 祁折实话实说,“尚可。” 他表情实在太正经,也可能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有说服力。 云暮秋疑惑,【难道是我运气太差,吃的刚好是特别酸的?】 祁折看着小世子将信将疑的插上一颗山楂球送进嘴里,堪堪咬了两三下,神色止不住变的扭曲。 【呕……好他妈酸啊,反派果然是大变/态,这都能面无表情的吃下去,好想死,酸的我想死。】 小世子的表情扭曲两三秒,忽然竭力控制平和的表情。 【不行,我不能输,大反派还盯着呢,我一定要优雅自然,绝不可以让他觉得我比他弱!】 【我可以我能行!】 少年明眸善睐,看人时眼里总爱亮晶晶的笑,单纯无害得像只幼犬。 此刻兀自挺起胸脯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虚张声势的模样让祁折忽然想起最初见到的银狼,它也是那般做张做势的咧着尖牙瞪人。 连站起来都有些吃力的小狼,皮毛皱巴巴,瞳眸却闪着晶亮的光。 他神色蓦然柔和,却听到耳边。 【等我当上皇上,第一件事就让大反派给我种山楂树!种好多座山,什么时候种出甜山楂,什么时候才能休息,累不死他!】 祁折神情微变,几不可察的扫了眼“雄心壮志”的少年,大抵是有些意外的,小世子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下令处死他。 斩草不除根,小世子到底是年轻。 树影摇曳,细光透过枝叶缝隙落下来,晃了晃,像星星闪。 一个影卫火烧眉毛似的从树上跳下来,抽空对长明投去惋惜的眼神,“主子,盗骊和飞蛟打架,把前蹄的马蹄铁磕坏了。” 祁折:“……” 长明:“……” 盜骊正是祁折的爱马,它生来颈细,毛色浅黑,乃是从前突厥的良驹。飞蛟,则是今早在怀王府门外怼盜骊的枣红色大马,也是长明的坐骑,西域传来的汗血宝马。 祁折不解:“怎么磕坏的?” 来报的影卫事先打好腹稿,言简意赅的讲述完两马的打架过程,“盗骊踢飞蛟,飞蛟在它踢之前就倒了,盗骊没来得及收蹄,踢到树上,我们帮他把蹄子拿下来,马蹄铁上的一颗钉子被勾出来,就,坏了。” “飞蛟倒了?”长明比祁折更快出声询问。 影卫点点头,不无感慨道,“它打不过盗骊。” 长明顿时看向祁折,目光幽幽,堪比怨鬼。 祁折已经猜出原因,无视长明的表情,“打不过还非要招惹盗骊,怪谁?” 盗骊整日里和银狼打打斗斗,马蹄铁的加持下,连银狼有时候都不敌它,飞蛟吃了熊心豹子胆撩拨,简直是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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