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去走走。”
初棠耸动脑袋,只觉连头顶青丝都在发烫,他一语毕,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半路。 他不时能听到不少小宫女小太监面红耳赤的交谈,口中似乎都在聊十一。
得胜还朝。
据说十一今日便能到盛京。 明日即举行庆功宴。
初棠再度踏上宫墙。 他遥望远方。 不知何时,大队人马朝皇城走来,领头之人一如既往英姿飒爽骑着马。
人马渐渐靠近宫墙。
墙头马上遥相顾,意气风发少年郎。
梦中的惊魂画面尤在眼前,所幸,只是梦,那样恣意洒脱的人,双腿尽废,断送后半生,该是如何的难捱。
“阿午,你站上面做什么?”
有人仰着头高喝一声。
初棠笑笑跑下去。
“你慢点!”
又是一声英气勃发的呼喊。
初棠刚绕下宫墙阶梯。 十一已经落马来到他这边,开口便是句调侃:“你跑这么急要是摔着哪里,我可就遭殃咯。”
“你腿没事吧?”
十一被问得莫名其妙,还是抽出佩剑拍拍腿:“腿?能有什么事,我就是去撑个场子,你真当我洒热血抛头颅去呢。”
初棠:“我昨夜梦到你废了一双腿。” 十一:“……” 十一:“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初棠:“那我今晚试试能不能梦点你的好事。”
“可别!”
十一立马举起手掌:“小心有人打翻醋坛子。”
*
东宫,某处园子。
苏嬷嬷抽出怀中药包:“表侄儿的偏方。” 程管家不吝言词赞叹:“还是你办事得力。” 苏嬷嬷会心一笑:“快煎去吧。”
两人鬼鬼祟祟跑进一旁的小厨房。
入夜时分。 初棠与十一吃完火锅,慢慢悠悠回到东宫,眼前倏地闯来两个殷勤的身影。
程管家:“哟,您终于回来了。” 苏嬷嬷呵呵一笑:“回来了。” 程管家:“今夜月色挺不错哦。” 苏嬷嬷呵呵一笑:“不错哦。”
初棠:“……”
怪!
阿婆走得快! 肯定有古怪!
事出无常必有妖! 小心为妙!
“您二位有事?”
程管家:“哟哟哟,什么您呀!我们受不得。” 苏嬷嬷呵呵一笑:“受不得。” 初棠:“没事,那我睡觉去了。”
程管家:“有,这是给主子炖的,劳烦您送过去?” 苏嬷嬷呵呵一笑:“送过去。” 初棠掀开炖盅盖子:“毒药?”
程管家:“祖宗哟,这只是药膳,补身的。” 苏嬷嬷呵呵一笑:“补肾的。” 初棠:“啊?补啥来着?” 程管家:“身子!补身子!”
“好吧。”
初棠接过汤药,回头望望那一脸姨母笑的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三人前后走进书房。
“炖的药膳,给你。”
书案前的人闻声侧眸:“回来了?” 初棠点点头:“是呀,十一跟我说了好多事,太厉害了,你们都太厉害了。” 程管家:“咳,主子,这好歹是太子妃的一番心意,您快趁热吧。”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程立雪也顺理成章将这汤误会成是初棠使人炖的,便是颔首:“也好。” 他抬手拿起炖盅饮完。
片刻后。
初棠疑惑转眸:“程管家,你那个补药是不是有问题呀?你看他脸有点红欸。” 程管家:“补药嘛,是有些大补的。” 苏嬷嬷呵呵一笑:“大补的。”
初棠懵懵点头。
又见那端坐之人,两指卡进领口扯扯,颈脖已微鼓起两道浅淡的青筋。
“……”
“程管——” 初棠侧身:“人呢?”
屋内哪还有什么程管家和苏嬷嬷,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和程立雪。
他被弄得莫名其妙挠头,这一转头,又撞上程立雪那双迷惑的眼眸。
“你?”
那人的手掌啪地声撑落案面。 修长的五指轻曲,掌背骨节鼓起,青筋乍现,如在强撑什么。
盯着那手。 初棠心头莫名微漾。
简直张力十足,挑动人最原始的欲念。
恍惚回神。 他羞怯别开头。
呸呸呸! 太坏了! 阿午你胡思乱想什么!
单薄的肩膀耸动几分,初棠连忙狼狈逃离这方旖旎靡靡的土地。
太可怕了!
嘭—— 门被人打开合上。
初棠背靠木门喘气。
还留守在外的二人匆匆赶来这边。 程管家:“您怎么出来了?” 程管家上下前左右,来回打量完好无缺的人:“没发生点什么么?” “要发生什么?” “完了完了,天要亡我大天.朝!”
“?”
两者有什么必要关联吗?
“你在说什么呀?”
“主子喝的那味药可是大补。” “不就补身子嘛。” “当然不是,那可是助男子行房的偏方,苏嬷嬷那久不能人事的远房表亲吃了都能龙精虎猛耕耘半夜。”
“!”
初棠轻咬着指尖,惊诧愣住。
所以程立雪刚刚那模样是中了春.药? 你们俩怎么这么会玩呀? 哪有人给自家主子下这玩意儿的啊,真是平白叫人遭受无妄之灾。
一想到那两字。 连带他也无端燥热几分。
初棠在门外挣扎半天。 犹犹豫豫回头。 书房内没什么动静。
不会死了吧?
初棠狠咬牙关:“我……我进去看看。” 程管家:“快快快,您快去瞧瞧。”
初棠悄悄推开门走进去。 室内烛光变得昏幽。
那人倚靠在木椅之上,侧颜的轮廓有些清晰,颀长的颈脖仰靠在椅背,两条青筋毕露。
薄汗渗在那脖子。 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
还喘气,没死。
初棠悬起的心,缓缓落下。
那人如听到脚步声,唇部翕动,声音比往日喑哑几分:“进来做什么?回去。”
“……”
看来程立雪还意识残存,尚有几分理智。
初棠:“你没事吧?” 程立雪:“我无碍。”
说话间,书房内忽地落下沉闷的咳嗽声,随后便见那人齿缝溢出半丝血。
“!”
“你都吐血了,还无碍?”
“我不想乘人之危,还可以等。”
程立雪不亏是程立雪,他们什么都没说,人家已经猜出七七八八。
初棠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样看待他们的关系,但此情此景,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出口:“你都这样了,还等,什么乘人之危,我看你比较危,会出人命的。”
听闻这话,那厢身影微动。 程立雪侧头望来,眼眸漆黑翻涌,也无端灼热,似包含无尽欲望,将他烫了烫。
而后,初棠却听到句无比清晰的话语:“等到,我们两情相悦。”
“……”
恍惚间,他想起阿绛那句一语中的之言:他尊重你,所以克制自己。 说真的,这很难不让人动容。
食色,性也。 况且还有情药加成。
到底是怎样极致的爱,才叫人可以如此克制,克制生理上的本能。 心中那道无形防线有一瞬坍塌。
初棠重重呼出几口气,他急忙跑去斟来冰冻的茶水:“先喝点水。”
程立雪接过茶杯。 茶水冲散了眼眸的晦涩,只是不过片刻,又重新被情愫缠绕得混浊。
那人忽地牵起他的手。 初棠脊背蓦然绷紧。
他垂了垂眼,这就要来了吗?会不会有点快呀!胡思乱想中,却被人带出房门。
“回去睡吧。”
说话的嗓音已经有些嘶哑,程立雪转手带上门,最后还拴上门闩。
初棠被阻隔在一扇门外。 他回到毓庆殿。 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
夜半时分。
初棠望去程立雪所在书房。 只是那里始终没有任何人进出,堂堂太子,想要宠幸谁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为什么呀! 为什么不找旁人解决呀!
程立雪你是蠢蛋吗? 怎么这么固执啊! 你还真想憋死自己吗?
啊! 烦死了!
初棠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他胡乱摁揉满头青丝,踌躇半天。
终于,还是打开床底那个箱笼,里面有几本册子,是苏嬷嬷不久前塞给他的。
初棠靠着床沿席地而坐。 犹豫半晌还是打开。 他顶着滚烫的耳垂,囫囵看了几页。
*
书房。
木窗被人推开,一个小身影笨拙翻进来。
初棠蹑手蹑脚来到床那边。 他微微抽气端视人。 程立雪那本是清隽的容颜,早已布上可怖的潮红,看来真的要到临界点了。
半晌后,他声如蚊呐道:“我帮你吧。”
“不是说——” “够了!” 初棠手指无所依般,忸怩地捏着腰际的两缕丝带,终是果断得视死如归打断人道:“我来之前看过两页苏嬷嬷给的册子。”
“再等等,不能唐突你。”
“我已经是遗孤了,你还想让我当遗孀吗?”
“此话何解?”
“就是,我不走了,霸占你的床,霸占你这个人,还要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如你所言,窝里横呀。”
话音娇柔,落地却如小鼓捶般沉而坚定。
说罢,初棠还伸出手来,恶作剧那般,恣意妄为地蹂.躏程立雪的发。 十分的骄横跋扈。 将人满头墨发薅得乱糟糟的。
“够横吗?”
“那我们循序渐进。”
……
蜡烛被人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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