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后。
十一与他道别离去。 荷塘边只剩初棠,后院突然跑来道黄色的身影,一来便急急匆匆地扑向他。
“哎哟,大黄?”初棠几乎要被扑倒,他稳住身形后,以为是大黄又嘴馋。 他正要给喂鸡肉。 大黄却只是低头咬上他的裤脚,有意地弓着身子把他往某个方向扯。
“大黄你干嘛?”初棠不解被人扯住。 大黄松嘴,往后退开几步,朝他狂吠几声又趴下,随后又起身吠两声,再继续往同个方向跑远几步。
初棠:“……” 见状,他才恍惚反应过来,立马跟上刻意引他去某个地方的大黄。
*
府中有个专供下人们居住的小院子,地位偏中低的下人都住在此处。 初棠跟着大黄抹黑来到小隔间。 大黄撞开那道半掩的门。
里面未点灯,但是借着投进的月色,初棠还是瞧清床上之人竟然是晴云,且气色大不如前,莫非是生病了?
“晴云?你怎么了?”
“奴婢无事。”
晴云好似格外震惊他的到来,而那把手藏进被子的小动作自然也没能逃过初棠的眼。 “你的手怎么了?”
“额……没什么。”
初棠直接将人手臂拽出来,只见晴云双手十指发红发肿,还在微微颤抖。 他不解得震惊:“你骗我,这还说没什么?” 虽与晴云相识不久,可他还是骇然而心疼:“难怪这两天不见人影,是有人给你使绊子?还是?”
晴云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没……没了。”
晴云越是遮掩,初棠越觉得他看到的是冰山一角,他倏然掀开被子,果然看到晴云脚背与小腿交界的肌肤红肿一片,他不顾晴云反对,顺着撸起晴云的裤脚。
那一片通红竟连上膝盖。 隐约可见几点糜烂。
这幕看得人脊背发凉,初棠唇线微绷,他手指情不自禁攥实被褥:“你还不说吗?是谁欺负你?”
“是奴婢自己摔伤的。”
“你撒谎,这分明是冻伤的,我去给你找大夫。”初棠头也不回往外跑。
奈何初棠刚要出府却被门房拦住。
他与守门的几名小厮说理不行,撒泼他也不在行,总之那些人僵持许久就是不肯放人。 领头的管事眼神斜瞟:“实在对不住,这个点没有公子首肯不得外出。” “您还是回去吧。” 那人话语间尽是敬词,但眼神无一不透露出鄙夷。
初棠:“……”
公子又是公子,果然这破程府一点都不好,住在这里处处受制于人。 初棠无可奈何。 剜了一下这个势利眼便往回走。
既然要公子首肯,那他自然是要找程立雪了。
思忖间初棠已跑回主院。 正房烛光明亮。 想来程立雪应该在此。
来到门前,初棠轻声敲敲,无人应答。 他唯有站着继续敲门。
半晌也没有回应。 初棠以为没人,正欲离开。 屋内却传出声音:“进。”
言简意赅,很符合程立雪作风。
初棠哑然:“……” 这家伙明明就在,也罢,谁让他有求于人,他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深深呼出几口气。 抬手推开门。 房中景物瞬间一览无遗。
案桌那边坐着位白衣男子,透着丝病白的脸颊被烛火描绘勾勒得清晰。
见他进来只是轻然抬眸,端的是副云淡风轻作派。
可初棠仍是能看见那双眼眸氤氲着雾气,微微遮挡了程立雪原本幽黑的瞳仁,连那压在桌面的指节都绷出几抹酡色,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这……
初棠瞬息沉默。 他忽然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莫非这家伙真的是个病秧子,先前是病发?才叫他久久敲不开这道门。 若真是这样的话,还怪惨的。 这程立雪看起来也不比他年长几岁,年纪轻轻便要被病痛折磨,唉,初棠暗暗叹息一声。
“何事?”
淡漠疏离的语气叫初棠回神。 他小心翼翼斟酌再三,终于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们约法三章吧。”
闻言,他那病秧子夫君却若无其事端起茶杯。 初棠擅自揣测一下,他觉得程立雪那模样大抵就像在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陪你玩这么无聊的东西,不知所谓”。
初棠:“……” 果然他刚才就不该心疼这不可一世的臭男人。 病秧子好呀!病秧子妙呀! 他心中大喜,年年轻轻,就能当寡夫郎,这可是别人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好吗?
窃喜归窃喜,他还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其实他早就有猜测过,初棠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冒险似的用自己的猜测当作筹码。 他振振有词道:“冲喜只是你对外的说辞吧,你大费周章娶我,一定有非留我不可的缘由,我可以向你允诺,我暂时不会离开。”
听闻此言,程立雪才似有松动,轻轻叩下茶杯,视线瞥向他如在示意他继续。
初棠懒得顾虑其他,干脆利落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一是互不干涉对方的自由,你要做什么我不过问,我要做什么你也别插手。”
“二是给我随时出入程府的权利。”
“三是我缺个贴身丫鬟,把晴云拨给我,而且我不希望我的人平白受伤,假如有人假公济私,希望程公子作为府中主人能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
“我的条件说完了,到你。”
夜里烛光摇曳,偶尔传来几声蟋蟀和鸣。 初棠见人许久未动,又小声补充道:“你就说吧,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 他话刚完,便听程立雪道:“你说的,我允你。”
允了?这就允了?
一双眼眸惊喜亮出碎光,初棠悬起的心悄悄落下。 “那你说说你的。” 初棠如释重负,然而他的气才方舒出半口,却几乎要被程立雪语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砸晕。
程立雪:“搬回正房。”
初棠:“?” ----
第12章 锅包虾vs同房异床
“你说什么?”
初棠的嗓音几乎是喝出来的。 他不可思议瞪向程立雪,却见那人懒眼抬眸,声音轻飘飘的:“我不喜重复。”
所以搬回正房是真的? 他真的没听错? 这孤男寡男同睡一床,怕不是要出事?
嘶……
初棠眉眼蔫蔫倒吸凉气。
不可以!
让他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锅,他都绝无怨言,但让他出卖自己的色相,那是万万不能!
初棠嫌恶抓紧衣襟:“我真没想到你是——” 话音戛然而止。 是程立雪的话打断他:“今夜起,你睡那边。”
初棠满脸不解,他视线顺着程立雪所看方向望去,墙那边不知何时与门侧隔起道屏风,屏风与墙的里道则支起个小床榻。 “我睡……” 他转回身子面朝程立雪,初棠微讶举起拇指指指后方,“睡这?”
“不然你以为呢?”
程立雪淡然抿茶,面无表情瞥来,不知为何,初棠却在那双眼里看到抹戏谑。
这个臭男人故意用模棱两可的言语捉弄他?
初棠:“……” 思忖间,他还是昂首挺胸道:“约法三章,再加一条,未经我允许,不得圆房。”
他话音刚落地。 那边的程立雪竟轻笑声,“咯”地声搁下玉杯,起身往侧间方向走。 临到他跟前,才顿足认真审视他。 初棠却隐约感觉到丝不屑。
程立雪在嫌弃他?
他陷入自我怀疑低头打量自己。 初棠愤愤不平咬牙。 这个臭男人,只能说他不懂欣赏清纯男高的好,以后最好别跟个孔雀似的追着他开屏。
眼下忽而亮出块玉佩,初棠头顶也随之落下道声音:“自由出府。”
白玉佩堪堪他半个巴掌大小,剔透无瑕,流转出莹白光泽,便是他这种外行人都觉着必是价值连城,初棠眼底染上诧异:“还有两条呢?”
“再说。”
“……你这,我……万一你敲诈勒索我怎么办?又或者逼良为娼?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初棠。”
程立雪本就顿足在他两步之外,这忽然侧身微微倾斜向他的动作,带着丝莫名的侵略性与压迫感。
那人冷冽道:“不要太想当然。”
也许是程立雪的语气太过冷,初棠私以为这个家伙话中有话—— 爷只是陪你玩玩而已! 你算哪根小葱?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配和爷谈条件?自以为是!得寸进尺!
初棠深深吸气。 行吧。 等他赚够钱,他也懒得奉陪呢,来日远走高飞后,他一定祝这个臭男人当一辈子的鳏夫。
啊呸!是打一辈子打光棍。
初棠心里嘀咕几句后,视死如归点头:“只要不是违法违纪,你说啥就啥吧!”
“还有一个小点,既然府中的冰多到可以拿来滥用私刑,不如你贱卖给我?”
“贱卖?”
程立雪轻笑重复一声,模棱两可道:“先前的玉佩,可出入府中任何地方。”
“玉佩?是这个玉佩?” 初棠举起手里那块剔透白玉,任何地方?就是说那些冰也可以随意挥霍咯? 想不到这块玉佩还挺厉害! “谢谢程公子大善人。”他拉开门往外跑。
程立雪回眸,若有所思盯着那个跑走的身影,直至人彻底消失于夜色方才继续往书房走去。
*
初棠马不停蹄往府门那边跑,得瑟举起枚白玉佩,在那几人面前晃晃。
“这回我可以出去了吧?”
门房几人本是嘲弄的眸光凝滞,瞠目结舌语塞,却也只能乖乖放行,目送人远去。 “他到底是哪来的本事糊弄来的玉佩?” “公子糊涂呀!” “那可是公子的贴身玉佩,这不是相当于‘免死金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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